“竟然欺負到我的人頭上,你們膽子真不小。”

說完這句話後,麵前的男人和女人,突然朝姬蘅撲過來!

他們大約是想要趁著姬蘅不注意,暗下殺手,年輕男人的笑容冷淡下來,扇子一開一合間,擋住撲麵而來的銀光。他那扇子也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成,看著分明柔軟又精致,卻刀槍不入。便是對方的刀,也沒能刺穿。下一刻,那扇子已經輕輕劃過這二人的脖頸,仿佛蝴蝶親吻初開的桃花,輕柔的像是一陣風。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幾乎沒有人看清姬蘅的動作,而他已經收回扇子,站在二人麵前,懶懶淡淡的微笑,男人和女人,還維持著之前的動作,脖頸間一道血線,“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一擊斃命。

薑梨費力的往眼前看去,隻覺得站在麵前的緋色身影,莫名令人安心。他轉過頭來,看向薑梨,眉頭微微一蹙,仿佛嘲笑般的道:“這樣狡猾,怎麽會落到別人手裏。”

薑梨覺得很委屈。

姬蘅話雖這麽說,卻彎腰想把薑梨扶起來,等他握住薑梨手臂的時候,似乎才發現薑梨被喂了藥,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他“嘖”了一聲,隻能伸手環過薑梨的肩膀,把薑梨打橫抱起來。

他身材高大,抱著柔弱的女孩子也毫不費力,薑梨的衣裳被那男人扯得破爛,好在姬蘅的衣袍寬大,卻也能把她包個嚴實。他抱著薑梨,跨過地上男人與女人的屍體,仿佛十分嫌棄似的,生怕沾到一丁點血汙。

那客棧樓下的夥計和掌櫃的聽見動靜早已嚇得溜之大吉,外麵一個人也沒有。姬蘅抱著薑梨走出來,走到外麵去,外麵是街道。這麽一個美貌的男人站在街道上,過往的行人紛紛投來目光。他歎息一聲,似乎認為十分難纏。也不知他是如何過來的,沒有乘坐馬車,也沒有轎子,就隻得抱著薑梨慢慢的順著街道往前走。

雖然知道自己的臉上還蒙著麵紗,亦有紅斑,就算外麵的人看見姬蘅抱了個姑娘,也不會認出他抱得是誰。但當著陌生人的麵被男子抱在懷裏,還是讓薑梨紅了臉,不自在極了。

沈玉容是個恪守禮儀的人,自詡為君子,即便是他們花前月下的時候,也不曾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就算是後來成了親,人前沈玉容也是決計不會拉薛芳菲的手。她那時也不覺得有什麽,反倒覺得這點古板的可愛。

姬蘅和沈玉容是截然不的人,他和薛昭有些相像,隻是薛昭是少年的肆無忌憚,姬蘅當然已經不是少年了,他之所以肆無忌憚,隻是因為他凡事喜歡順著自己心意來,無所顧忌一般。

薑梨懷疑姬蘅不曾抱過什麽人,因為他抱著薑梨的姿勢,就像抱一個小孩子。薑梨能看到夜色如墨,沿途燈火慢慢亮起來,這是陌生的黃州,但大約是有了姬蘅,又覺得沒什麽可怕的。

姬蘅倒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反而他的容貌不可逼視,旁人看幾眼便要低下頭,尤其是街邊走過的少女們,膽子要大些,直勾勾的盯著姬蘅看,連姬蘅懷裏抱著個姑娘也不在意。

不知走到了多久,薑梨感覺姬蘅在一處宅子麵前停了下來。他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待門一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大人……嗯?薑二小姐?”

這是趙軻的聲音。

薑梨很詫異,自己都變成這幅德行了,趙軻居然還能認出自己。緊接著,趙軻又道:“大人,您今晚出去就是去找薑二小姐的?您是怎麽找到薑二小姐的?她怎麽會到了黃州?她是自己過來的嗎?她是不是來追您的?”

姬蘅道:“她這個樣子,是像自己追來的?”

薑梨:“……”

趙軻撓了撓頭,道:“是不太像。”

“少廢話,”姬蘅不耐煩道:“先進去。”

薑梨被姬蘅抱著回到了屋裏。這間宅子並不是很大,卻很幹淨整潔,像是黃州住在本地的人家的住宅。也不知姬蘅是從哪裏尋來的,但薑梨曉得他向來有本事,也沒有在意。

等她被放到床上後,屋裏燈火大亮,從遠到近立刻響起了一陣吵嚷的聲音。薑梨才被喂了藥,被他們這麽一吵,又覺得頭暈眼花。

卻是陸璣、聞人遙走了進來。

陸璣看見薑梨,驚訝道:“薑二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聞人遙則道:“燕京城裏不是現在到處都在找薑二小姐的下落麽?還以為被賊人擄走了?難道薑二小姐你是跟著我們一道來的黃州?”

聞人遙的腦子,大約和趙軻長得差不錯,連想的也差不離。薑梨沒有力氣動彈,也沒法說話,隻能看向姬蘅,希望姬蘅明白自己的意思。

姬蘅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大約是在把脈,隨即道:“她中了軟筋散。”

“嗬。”聞人遙嚇了一跳,“走的時候問司徒借了藥,好像沒有軟筋散的解藥吧。”

陸璣搖頭:“倒也不用解藥,軟筋散隻能維持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後,自然有解。就是不知道薑姑娘現在吃下藥多久了。”他望向薑梨。

薑梨說不出話。

“啊!”聞人遙像是終於反應過來,“薑二小姐怎麽一直不說話?她該不會是被喂了啞藥吧!”

姬蘅皺眉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在她穴道上點了兩下,薑梨也沒怎麽感覺清楚,隻感到自己喉嚨一輕,有一種衝破桎梏的輕鬆。再開口的時候,就能發得出聲音了。

“國公爺。”大約是許久沒說話,她的聲音澀澀的,又因為被喂了軟筋散,綿綿的無力,她道:“多謝國公爺救命之恩。”

聞人遙看了看姬蘅,又看了看薑梨,問:“薑二小姐,你不是自己跟過來的?”

“我被人擄走,一路南下,來到這裏。”薑梨的腦子清楚了些,道:“我聽擄走我的人說,是成王的吩咐。”

“成王?”陸璣思忖了一下,“是為了報複永寧公主的事?”

薑梨道:“應該如此。”

屋裏靜了一會兒,聞人遙又疑惑的看向姬蘅:“那阿蘅是怎麽找到你的?我們一直在一起,沒看到你同他求救啊。”

“其實今日白日晌午的時候,在一處酒館裏,吃飯的時候,我聽到了文紀和趙軻說話的聲音。但當時我不能說話也不能動,沒辦法發出信號。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國公爺的轎子,”薑梨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我試圖想讓國公爺認出我來,就摔了一跤,但轎子裏好像沒人。其實我也不明白,國公爺是怎麽發現我的?”

姬蘅笑了一下,道:“我在轎子裏。”

屋裏幾人一怔。

“你摔倒的時候,玉佩也摔到了地上。我聽過你玉佩摔落的聲音,那塊刻著禮貌的玉,聲音很特別。”他道。

薑梨愣住。她確實沒想到,是因為一塊玉佩。但現在想想,姬蘅的確是有一次撿到了她落在地上的玉佩。說起來,這塊狸貓玉並沒有被那對男女收走,也許是因為他們認為這塊玉佩沒有任何攻擊性,又也許是因為這塊狸貓玉成色一般,不值多少銀子,也就懶得順走了。

卻堪堪救了她一命。

“國公爺……就憑著玉佩摔落的聲音知道了是我?”薑梨問。

“你可別小看阿蘅的耳朵,”聞人遙熟絡的把手搭在姬蘅的肩膀上,“阿蘅不僅習武聽力過人,小時候還是學過戲的,學戲的人對聲音的細微差別分辨的很清楚地。對我們來說玉佩落在地上都是一個聲,對他來說就有特別和不特別之分。”

姬蘅道:“聞人遙。”

聞人遙的得意戛然而止,立刻站起身,道:“那啥,我先出去一會兒。二小姐肯定沒吃東西是吧?我去找點吃得來。”

陸璣道:“薑姑娘身子可覺得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話,現在可以找個大夫……”

“不必了,陸璣,你先出去。”姬蘅道。

陸璣愣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麽,目光在姬蘅和薑梨身上轉了轉,退了出去。趙軻和文紀也離開了。

屋子裏就剩下姬蘅和薑梨兩個人。

姬蘅又把薑梨扶起來,令她靠著床榻坐起身,順手摘去了她的麵紗。他動作倒是極為自然,薑梨卻是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有些無措。

她的臉她曾在銅鏡裏看過,也在喝水的碗裏映出來過,全是斑斑紅跡,十分可怕,狀如惡鬼。再如何,她也都是個女子,好好的一張臉變成這樣,心中總是覺得憋得慌。尤其是姬蘅麵前,薑梨還記得這位國公爺最是喜美惡醜,連府上的小廝都要容貌俊秀,看見自己這個樣子,莫不是會被嫌惡有加。

她心裏慌得很,又不能動,隻能垂下眼眸,眼不見為淨,看不到姬蘅是什麽表情,也就不管了。心裏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賭氣,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在這一件消失上如此糾結。

“你為何躲著我?”姬蘅挑眉道,“不敢看我?”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