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雲和周彥邦大喜的日子,薑元柏派去尋找薑幼瑤的人失望而歸。在寧遠侯府以及寧遠侯府附近,並未看到相貌肖似薑三小姐的人。至此以後,薑元柏顯得更憂鬱了一些。連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都不願意見,要麽便是薑幼瑤已經不在燕京城了,要麽便是薑幼瑤仍在燕京城,卻無法自由的走動。

無論是哪一種,似乎都不是什麽好事。對於薑元柏來說,第二種顯然令他更加痛心,時間久了,他對薑幼瑤的不悅和失望幾乎已經散去,身為父親本能的擔心占了上風。

反倒是薑老夫人,一反常態的強硬起來。說著既然找不到,日後也就不必再找了。

這些對薑梨來說,都沒什麽關係。她除了每日去看看薛懷遠之外,就等著司徒九月什麽時候將假孕藥做好,好實行她的第二步計劃。

但沒料到,這一日,薑府裏卻等來了一封奇特的帖子。

翡翠來芳菲苑尋薑梨,見到薑梨就道:“二小姐,老夫人讓您去晚鳳堂一趟。”

桐兒問:“翡翠姐姐,老夫人突然尋姑娘,可是有什麽要事?”

翡翠笑笑:“具體是什麽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老夫人好似是接到一封帖子後才叫奴婢去請二小姐的。”她看向薑梨,如今薑府的小姐裏,便是薑梨說話還管些用。翡翠也願意賣個好。

“無事,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薑梨笑道。心中也不禁生了疑竇,分明早上才去給薑老夫人請了安,若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薑老夫人也不會特意讓人來請自己去晚鳳堂。可究竟是什麽要事呢?

待走到晚鳳堂,薑梨的心忍不住狠狠一跳。

薑老夫人坐在座位上,旁座上卻是薑元柏。薑元柏稱病不上朝有一段日子了,無非是避開這段日子同僚對薑家的攻譎,來躲個清淨。平日裏除了派人去打聽薑幼瑤的下落外,便在書房裏寫寫字,看看書,清閑的不得了。此刻卻也來到了晚鳳堂,正在看手裏的那封帖子。

薑梨微微蹙眉,隔得太遠,她看不清楚那帖子的來曆。隻曉得必然不是一件小事。

她輕聲道:“父親,祖母。”

薑老夫人和薑元柏這才看見薑梨進來了。薑老夫人道:“二丫頭,坐罷。”

薑梨在下方的座位上坐下來,珍珠倒了一杯茶,薑梨端起茶來喝。她能感到薑老夫人和薑元柏一直在用打量的目光看自己,或許目光裏還有幾分複雜。她仍鎮定自若的吹了吃茶水麵上的浮沫,輕輕喝了一口。

“二丫頭。”在薑梨咽下這口熱茶的時候,薑老夫人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她道:“有人給你送了帖子來。”

薑梨抬起頭,露出恰到好處的一分驚訝,問:“同我一人麽?”

“是。”

“那是……承德郎府上的小姐柳絮?或者是我的舅舅?葉府來的帖子?”能單單邀請她一個,可見是她的朋友。不過很可惜,在燕京城,屬於薑二小姐的朋友,實在是用半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不是。”這回說話的是薑元柏,他盯著薑梨的眼睛,道:“是肅國公府下的帖子。”

薑梨一瞬間愕然。

這一回,她吃驚的神色委實不像是裝出來的,薑元柏見狀,麵色也緩和了幾分。若是薑梨一副早已預料到的模樣,這便會令他生疑了。

“肅國公府……為何會邀請我?還隻是單單我一人?”薑梨驚得有些語無倫次。

薑元柏道:“是老將軍的生辰,聽聞你六藝出眾,讓你去肅國公府赴宴,是姬老將軍的生辰宴。”

“生辰宴?”薑梨疑惑,“那也不應當隻叫我一人的,父親和祖母都沒有收到帖子麽?此去生辰宴上,可還有其他什麽人?”

她看上去像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的模樣。薑元柏道:“沒有其餘人,姬老將軍邀請的人裏,隻有你一人。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與姬老將軍有什麽交情,或者說,與肅國公姬蘅可有交情?”

他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文人模樣,目光卻像是嗅到獵物味道的狐狸,綠油油的。

薑梨心中無聲的笑,薑元柏表麵上在朝為官,政績中庸,算不得很好,隻是圓滑。不過骨子裏,卻不比那些豺狼鬣狗差,他這是感覺到了這件事不對,特意來詐自己的話說。

薑梨驚訝道:“我與肅國公曾在宮宴上見過麵,再次見麵的時候,便是廷議的時候在殿外。與姬老將軍的交情更是無從談起,我從未見過姬老將軍。”

這話真假摻半,真是這兩次見到姬蘅的時候,薑元柏是知道的,也避無可避,看見的人不少,若是薑梨說從未見過姬蘅,反是令人懷疑。而姬老將軍,每次薑梨與他見麵,都是私底下去國公府的時候,外人不可能知道。

薑元柏聞言,看薑梨言辭懇切,與他知道的消息分毫不差,心中已經相信了大半。事實上,當初薛家一案的時候,姬蘅幫薑梨說話,對峙成王的事情,在朝中也有傳開,隻是傳開的不廣,很小一部分。薑元柏起初聽到的時候,並不在意。畢竟肅國公多年與他沒有任何交情,薑梨也別說與姬蘅有什麽往來。或許是傳言說的太過了,扭曲了事實。

可是今日薑老夫人的人匆匆忙忙的來找他,讓他看了這封奇怪的帖子,薑元柏的心中,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或許是他遺漏了什麽?薑梨和姬蘅之間,有些他不知道的交情。

但至少從現在薑梨的表現來看,薑梨和姬蘅,也並不是很熟。

“父親,”薑梨猶豫了一下,問道:“姬老將軍的壽辰,我必須要去麽?”

薑元柏聞言,也覺得難辦起來。其實姬老將軍為人還是不錯的,赤膽忠心,正直大方,絕不會走任何歪門邪道之路。當年姬老將軍還未完全退位的時候,還曾指著薑元柏笑罵死狐狸。薑元柏並不放在心上,在朝為官這麽多年,他知道什麽是忠什麽是奸。雖然這位老將軍有時候總是語出驚人,仿佛一個老頑童,但人品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怪就怪在他的那個孫子,如今的肅國公姬蘅。年紀輕輕,朝中已經是人人忌憚。且不說他喜怒無常的性子讓人難以揣測心思,便是身為比姬蘅年長多少歲的薑元柏,看見姬蘅,每每也覺得危險而棘手。

薑元柏是不願意冒險的人,對於這樣危險的人,從來都是敬而遠之。好在姬蘅也並不擁護成王,同右相關係也很淡漠,不至於為敵,還算友好。

現在這封帖子,表麵上是姬老將軍的帖子,誰知道這裏麵有沒有姬蘅的意思。若是姬蘅的意思,薑家斷然拒絕,會不會招致報複?但如果又隻是姬老將軍一時興起?這帖子裏麵也曾寫到,還邀請了其餘人,但並非朝中官眷,就讓薑元柏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他既不能斷然拒絕這封帖子,也不敢讓薑梨貿然赴宴,打算來盤問盤問薑梨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淵源,薑梨也沒能給出個合適的答案。

薑元柏陷入了兩難。

薑老夫人道:“要不……還是辭了這封帖子吧,二丫頭一個小姑娘赴宴,這於理不合。”

薑元柏苦笑,他自然也想,隻是如今薑家正逢多事之秋,要是再得罪了肅國公,姬蘅再落井下石一番,薑家說不準真的會遭受滅頂之災。到時候,右相李家的人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整個薑家都要遭殃。官場就是這樣的,你看著許多人不擇手段的往上爬,隻是因為一旦他停下來,也許他的整個家族都會被人拋進萬丈深淵。

實在是不敢不停下來。

薑梨將薑元柏臉上的糾結之色看在眼裏,輕輕歎息了一聲,她道:“我聽聞肅國公姬蘅喜怒無常,倘若這般斷然拒絕他祖父的帖子,也許他會認為咱們薑家不識抬舉,反而給薑家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如今的薑家,實在經不起什麽打擊了。”

薑老夫人和薑元柏都看著她。

薑梨的聲音很平靜:“隻是一個壽宴而已,我去吧。”

“阿梨。”薑元柏急急的喊住她,待喊住後,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他看著女孩子溫軟的眉眼,心裏恍惚想著,這孩子的脾性不像他,不像葉珍珍,卻不知像誰。

“父親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薑元柏語塞,他實在是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與肅國公這樣的人家,最好是一輩子沒有交集才好。可怎麽這麽倒黴,偏偏就撞上了。

“如果沒有別的辦法,就這樣吧。”薑梨笑笑,“我聽聞那位老將軍,素來正直,我到底也是首輔家的女兒,應當不會出什麽岔子。若是出了岔子,他們一個國公府,也脫不了幹係。況且,若是他們真的不懷好意,也犯不著這般光明正大的對我下手,多難收場?要是有什麽心思,不如趁著無人知曉的時候動手,豈不是省去很多麻煩?由此看來,姬老將軍的壽宴,並非是什麽鴻門宴,不過是這位老將軍興之所至,有些胡鬧的玩法罷了。”

她說的雲淡風輕,讓薑老夫人和薑元柏都有些吃驚。尤其是薑梨說什麽“無人知曉時候動手”,更是有種令人心悸的平靜。可轉念一想,薑梨說的也有道理,便是真的有什麽企圖,何必弄得大張旗鼓,還留下帖子這樣的證據。

薑元柏看著薑梨,道:“你先出去吧,我再想想。”

薑梨也沒有多說,同薑元柏和薑老夫人行過禮後,便離開了晚鳳堂。

她來的快去的也快,一時之間,晚鳳堂裏隻有薑元柏和薑老夫人二人相對。

薑老夫人歎息了一聲,道:“看吧,我就說二丫頭是個有主意的。”

“她這脾性不知像了誰。”薑元柏苦笑一聲,“我如今是連她心裏在想什麽都不知道了。”想想他這個父親做的也實在很糟糕,一個女兒被繼室害死了,一個女兒離家出走下落不明,還有一個女兒被他冤枉遠走異鄉八年早已離心。三個女兒,如今倒是一個也不親。

薑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也沒多說,隻是道:“元柏,我之前想著,二丫頭如今的年紀,已經到了該相看人家的時候了。隻是這些時候家裏出事,不好在這個時候說起此事,況且人家看了,倒也未必敢來。今日……你說,”她的聲音含著一絲不確定,顫巍巍的,“你說,肅國公會不會是看上了二丫頭?”

“不可能!”此話一出,薑元柏一下子站起身來。薑老夫人也沒料到他有這麽大反應,薑元柏皺著眉道:“肅國公那樣的人,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何必會看上阿梨這樣的?還有,他殺人如麻,心思深沉,阿梨萬萬不能嫁給這樣的人!”

“我隻是說說,你這麽激動作甚?”薑老夫人叫他坐下來,“我隻是問一問。因我實在弄不懂,為何他要與二丫頭下帖子。真是什麽交情也無,燕京城這麽多姑娘,何以就單單請了二丫頭,我怕的是,姬老將軍另有打算,是瞧中了二丫頭……”

“娘,您就不要胡說八道了。”薑元柏被她說的心煩意亂,道:“這種事絕無肯鞥,我派人再去查查,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他大步出了晚鳳堂。

回芳菲苑的路上,薑梨也在細細思索。

國公府突然下這封帖子是什麽道理?要知道真的有什麽事,大可以讓趙軻告訴自己,自己夜裏再去國公府……薑梨頭疼的扶住額頭,她這是怎麽了?倒把夜裏偷溜出府去別人府上當做習以為常的事。這可是驚世駭俗的大事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封帖子,真叫薑梨弄不懂。明明這樣一來,便會惹得薑老夫人和薑元柏無端猜疑,可他們還是下帖子了,還這般明目張膽的。還真是讓自己去赴生辰宴啊?

這可不是胡鬧嗎?

但薑梨又不能不去,倘若這是姬蘅走的一步棋,這其中還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她要是不去,豈不是打亂了別人的計劃。因此在晚鳳堂中,薑梨才會說出自己願意前往的話。

她曉得,薑元柏必然是要起疑心的,也比然要派人去查,當然,也肯定是會毫無收獲。姬蘅的人又不是吃素的,但凡什麽事都能讓別人查出端倪,十有八九,是他故意讓別人看到他想讓別人看到的部分。

桐兒問:“姑娘,咱們現在回院子做什麽?”

“想想生辰賀禮吧。”薑梨道。

“啊?”桐兒詫異。

薑梨笑了笑,姬老將軍不會拿生辰來做幌子,所以帖子上說是他的生辰,肯定就是他的生辰。以赴生辰宴的名義去見麵,總不能空著手去。她還得想一想,什麽是不會太破費又不至於失了臉麵的賀禮。

這一切都是在薑元柏答應她接下那封帖子的前提下,不過薑梨認為,這也是遲早的事。

……

到了夜裏,薑元柏和薑老夫人仍舊沒有表現出究竟要不要薑梨去接這封帖子的意思。薑梨卻已經開始讓白雪將所有的銀子拿出來,盤算還有多少剩餘,又該給姬老將軍買多重的謝禮。

桐兒問:“姑娘,這還不定要去呢,怎生就開始盤算了?”

“遲早都是要去的。”薑梨微微一笑,“父親和老夫人到現在都未能決定,便已經是默認了。”她數了數手裏的銀票,葉明煜給她的一些,薑老夫人和薑元柏補償她給的還剩下許多。她自己平日裏除了打點其餘人,給薛懷遠買些補品以外,並不怎麽花用。女孩子們喜愛的首飾衣裳,薑梨也是夠用就行,因此剩的銀子不少。她掂量掂量,覺得足夠送姬老將軍一份還不錯的賀禮了,就讓桐兒把裝著銀票的匣子收起來,道:“明日一早去街上瞧瞧吧。”

桐兒點了點頭。

第二日,薑梨就和桐兒白雪去街上挑選生辰賀禮了。

她許久未曾出府,薑家的護衛倒是跟了不少,薑梨思來想去,對於究竟要送姬老將軍什麽賀禮,還真是沒有頭緒。尋常送老人家賀禮,大約是要送什麽珍貴的人參鹿茸之類的補品,可這些國公府想來也不缺。姬老將軍是武將,難道要送一把好兵器?可姬老將軍的武器,見過的定然也不少。況且真要送他一把很好的武器,眼下又不能上戰場,英雄遲暮,萬一惹他傷心怎麽辦?

逛了整整一個清晨,也並未瞧見特別稱心的東西。眼見著就要走到東市了,薑梨讓馬車停下,自己走了下來。

桐兒問:“姑娘,您不會是要去東市吧?”

“正有此意。”

“可是、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薑梨打斷了他的話,“我們進去吧。”

桐兒也隻得老老實實跟上。

東市是位於燕京城城東的一處暗市,在這裏,魚龍混雜,也許有殺人放火的強盜,也許有剛從墓地裏滾了一身泥的盜墓賊,也有走投無路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總之,來這裏的賣家,隨地鋪張席子,就可以做買賣了。當然了,這裏頭也有騙子,買到真的東西和買到假的東西,全憑自己的眼力。交易完畢,便是發現東西是假的,這筆交易虧了,也得自認倒黴。

因此,來東市買東西的,多是專門倒騰這些,有些眼力的人。

薑梨一行人走進來的時候,許多人都為之側目。一來是薑梨雖然戴著鬥笠,卻是女子裝扮,來東市買賣東西的人,鮮少有女子。而來是薑梨身後跟著的一溜護衛,實在很顯眼。略略一想,便能猜得出大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來這裏開開眼界來了。

因此,那些隨地而坐的賣家,都熱絡的招呼起來,直將自己的東西吹得天花亂墜。想著是不食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很容易就被糊弄了。

桐兒和白雪既是緊張又好奇,但這些地方到底有些髒亂混雜,怕是薑梨在此行走走不慣,可抬眼一看,雖然看不到薑梨的神情,薑梨的步子卻平靜穩重的很。

她像是對此十分熟悉,並不曾有一絲一毫的不適。

怎麽跟來過似的。桐兒心底嘀咕道。

事實上,薑梨並未真正的來過東市,至多也就是在做薛芳菲的時候,從東市門口經過而已。隻是裏頭這些具有江湖氣息的人,她並不陌生,也並不害怕。薛昭曾帶過她見識過類似的地方,再說了,人人都說上等人和下等人之間,是絕對無法跨越的鴻溝。可上等人不會永遠是上等人,下等人也不會永遠是下等人,在這些人眼裏,自己是上等人,可薑梨知道,骨子裏,她還是從桐鄉走出來的小吏的女兒,和這裏的這些人沒什麽不同。

她的目光在附近的小攤上逡巡一遍,並未看到什麽感興趣的東西,不覺有些失望。要知道尋常的東西難入姬老將軍的眼,她在這裏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珍奇之物,可眼下看來,沒什麽好玩意兒。

正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幼獸的嗚咽,薑梨循聲望去。就看見有一處長席,長席邊立著一根堅實的木頭柱子。柱子上麵拴著幾條繩子,繩子的另一邊,是幾匹馬駒。

馬駒應當是剛出生不太久,連站都站不穩,各色的都有,隻是都蒙著一層厚厚的泥灰,看不清楚本來麵目。

薑梨往那馬駒的主人麵前走去,馬駒主人是個中年人,見薑梨過來,連忙起身迎道:“都是新收的馬駒,小姐挑一匹養著吧?乖得很哩。”

白雪和桐兒麵麵相覷,薑府裏是有馬廄的,馬廄裏的母馬們也時常產下馬駒,何必來這裏買。但薑梨竟然真的提著裙裾彎下腰來,在那一群馬駒裏挑挑選選,指著一匹小馬駒道:“我要這一匹。”

大家都往她挑的那匹馬駒看去,是一匹小馬駒,還不及薑梨的膝蓋高,一雙眼睛很是明亮,站在一群馬中,顯得格外矮小一些,身上都是泥痂,髒乎乎的。

桐兒小聲道:“這匹太髒了,姑娘,不如選那匹棗紅色的?”

薑梨搖了搖頭:“我就要這一匹了。”

那中年人也愣了愣,女孩子們選馬駒,大約要選可愛的,但這匹馬看起來十分性烈,連目光都有點凶,還髒乎乎的,沒料到薑梨竟然選這一匹,這眼光可真是異於常人。

“多少銀子?”薑梨問。

中年人見她一副爽快的模樣,想著大約真是不食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就道:“我看與姑娘有緣,這馬駒都是上好的苗子,今日般給姑娘算便宜一些,五百兩銀子!”

“五百兩銀子?”桐兒驚呼一聲,怒視著那中年人,“你莫不是以為我們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還是真以為我們不知道馬駒賣多少錢?”

“桐兒,給銀子吧。”薑梨道。

那中年人一聽,立刻笑眯了眼,道:“還是這位小姐識貨。是個爽快人!”

桐兒心中憤憤,拿這麽多銀子買一匹馬駒,傳出去都要笑掉大牙的。這人表麵上是恭維自家小姐,心裏指不定怎麽譏笑小姐是個傻子呢。可薑梨發話,桐兒也不得不答應,從匣子裏數了五張銀票遞過去。

那中年人滿眼發光的將銀票拿走,桐兒見狀,心中更加生悶氣了。

東市上來來往往許多人,薑梨這一行人十分顯眼,早就被人看在眼中了。至於她買馬駒的過程,也引起了許多人圍觀。看著薑梨花了這麽多銀子買一匹莫名其妙的馬駒,許多人麵上就露出些譏嘲的笑容。

對這一切,薑梨視而不見。她讓白雪牽好馬駒,出了東市,讓人看好這馬駒,才上了馬車。

桐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姑娘,您為何要花這麽多銀子買這一匹馬駒呢?咱們府裏多得是,如今銀子少了大半,剩下的給姬老將軍買生辰賀禮,就不太夠用了。”

“不必了。”薑梨道:“老將軍的賀禮,已經買到了。”

“什麽?”桐兒一愣,“什麽時候買的。”

“就是那匹馬駒。”

桐兒呆了呆,道:“可那隻是一匹普通的馬駒啊,便是您告訴老將軍那匹馬花了五百兩銀子,它也隻是一匹隨處可見的馬而已。”還那麽髒四個字,桐兒悄悄地在心裏念了一遍,沒有說出來。

“哦?你認為它是一匹普通的馬嗎?”薑梨笑著問道。

“難道不是?”桐兒看著薑梨的笑容,心中一動,問白雪道:“白雪,你可看出了什麽?”

白雪老老實實的回答,“沒有,我就是覺得,那匹馬比平時見到的馬更髒一些。”

桐兒:“……”

“那可不是一匹普通的馬。”薑梨微微一笑,“是汗血寶馬。”

“啥?”桐兒和白雪都是一驚,不可置信的盯著薑梨。

“雖然不知道汗血寶馬怎麽會混在那一群馬駒之中,而他們的主人竟然沒有發現,但是,這筆交易顯然是我賺了,別說是五百兩銀子,便是萬兩黃金,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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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意不意外?驚不驚喜?刺不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