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東行當然不知道,自己疾馳而過的街邊酒樓中,就有這次洪元府城防營統領在喝酒。不過,就算知道自己錯過了抓住對方首領的機會,他也不會在意。

區區幾百步軍罷了,不過是正麵一個衝鋒的事!

順著勉強還算開闊的大街一路衝到單縣的東北,騎兵們遠遠看到了單縣城防營的校場。因為不久前周幕僚入城時來過一趟,士兵們才散去沒多久。得知有鬆江騎兵殺來,已經提前集結了一批人,擺出了橫二十縱十的隊列。

遠遠看過去,這隊列還有那麽點意思。可拉近一看,就知道這些士兵的真實水準了。

麵對聲勢驚人的騎兵群,這些城防營士兵握劍的手都在發抖。很多人更是臉色煞白,眼神飄忽不定,打量著四周,大有情況不對就四散而逃的主意。誰都知道,輕步兵麵對大隊騎兵的衝鋒就是一個死字。何況,這些騎兵的數量比他們還要多得多!

僅僅幾十息之後,第一大隊的騎兵就已經衝到了隊列前五十步開外。

單縣的城防營,壓根就沒想過會在城內遭遇騎兵襲擊,因此也沒有提前防備。雖然有六七人提著弓箭,但稀稀疏疏這點箭矢,灑在人人穿著製式皮甲的騎兵群中,連一點浪花都沒掀起。

二十步的距離!

騎兵們揚起了手中馬刀,一起暴喝出聲。在城防營士兵驚恐的注視下,連人帶馬撞進了前排的隊列,手起刀落!

大概是因為營房地形的緣故吧,騎兵們正麵展開的空間不夠多,這一定程度減小了城防營士兵的壓力。鬆江騎兵第一輪的衝鋒,竟然被城防營士兵們擋下了。然而,更多的騎兵撞開了柵欄,從缺口衝入校場,分別從城防營陣列的東、西兩翼包抄襲擊。

這下,留守的幾百名城防營士兵徹底陷入了崩潰。

短短時間,原本的隊列已經看不出形狀,更有士兵見勢不妙丟下武器想要逃走。隻是,被上千騎兵圍住,逃又能逃到哪去?

在四個大隊的騎兵圍攻步兵的同時,另外兩個大隊騎兵也跟王布澤的騎兵交上了手——或許,稱之為追殺更合適。

看到鬆江騎兵的數量和展現出的實力,六十名隊形有些亂的騎兵就意識到要遭。除了十幾名比較一根筋的騎手還想著反擊外,剩下的騎兵第一想法就是逃!隻有腦袋抽了的人,才會想著跟幾倍十幾倍的敵人交手。

在他們的帶動下,原本還想抵抗一下的騎兵也隻能無奈掉頭,準備出城。

燕東行自然不肯放過這樣一塊肉,當即就分出了兩個大隊追殺過來。這些城防營的騎手雖然也是騎的戰馬,但屬於比較劣等的那種,比普通馬也強不了多少。跟燕東行這些精心馴養的好馬,至少差了一個檔次,騎術也遠遠不如。

兩方麵原因,讓燕東行的騎兵哪怕落後了百餘步,仍舊很快追了上來。

帝國的主力輕騎兵,統一有騎射要求。燕東行這邊,也有著同樣的訓練。盡管這些最近才開始展開的訓練水平還很低,騎射的準頭也很差,但兩百騎兵亂箭下去,哪怕幾十箭射中一人,也能給這些逃跑的城防營騎兵造成巨大的損失了。

幾輪箭雨下去,差不多在鬆江騎兵完全追上他們的時候,這些走投無路的城防營騎兵就絕望的投降了。

“不堪一擊啊!”

兩名負責追殺的大隊長很有點意猶未盡的歎了口氣,從頭到尾,這些占據絕對劣勢的城防營騎兵都沒能反抗一下,簡直是單方麵的被屠殺。

相比之下,他們還不如校場的那些步軍呢。

盡管城防營步軍的損失更加慘重,但好歹還是殺傷了幾名鬆江軍騎手的。不過,隨著隊形的徹底崩潰,這些城防營士兵再沒有了任何威脅,被騎兵們輕而易舉的衝散成六七塊,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跑出騎兵的圈子。

“若不是總督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真想將這些家夥……”

燕東行用不屑的眼神掃了一眼,最終下達了俘虜他們的命令。

王布澤匆忙趕上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自己的騎兵已然潰逃,倉促組成的步軍陣列在象征性的抵抗片刻後,就被騎兵衝垮。上百人戰死,剩餘的傷者和幸存者被迫投降,鬆江軍騎兵的損失微乎其微。

“就隻晚了一步,居然就……”

王布澤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雖然不認為自己這幫手下能打過帝國的正規軍隊,但好歹也是從一個城防營聯隊挑出來的。哪怕有自己不在、部下群龍無首的緣故,但這潰敗的速度也實在太快了點。

鬆江軍的戰力,真的有如此強悍?

隱隱約約的,王布澤心裏產生了不安和恐慌,還有著揮之不去的陰影。他意識到,自己背後那位城守大人很可能招惹上了一個惹不起的人!

就這麽一猶豫間,局勢已經徹底無法挽回。王布澤也算果斷,當即帶著幾名親兵頭也不回的離開,繞了一個圈子從東門出城,腳不沾地的逃回了洪元府。至於歪頭山鐵礦那邊還有上百名看守的步軍,王布澤已經沒那個閑心理會,他們自求多福吧!

在他這邊前腳出城後,控製了單縣局勢的燕東行就立即派出兩大隊騎兵,在軍情處秦安探員的帶領下,直奔歪頭山礦區。

就連單縣縣城中的大部隊都被輕易鏟除,留守礦區的百名城防營士兵更不用說。由於鬆江軍也同樣也是“官軍”,武器製式跟帝國相同,這些沒得到消息的士兵甚至以為來的是自己人,還在奇怪洪元府哪來的這麽多騎兵,甚至有人興奮的朝鬆江騎兵招手、吹口哨。

等騎兵們一臉不善的揮刀砍過來,這些城防營士兵才意識到了什麽。

但這個時候,騎兵們早已一擁而上,開始四下衝殺了。

短短一天時間,單縣的局勢就被燕東行徹底掌握,被查封的鐵礦山也重新落入鬆江手中。作為一戰擊敗洪元府城防營的代價,鬆江騎兵僅僅死傷十多人。饒是如此輝煌的戰果,燕東行仍舊有些不滿。

他的對手,畢竟隻是一夥城防營,而且鬆江軍還多少占了一點突然襲擊的優勢!

鬆江騎兵的真正敵人,是阿曼王國的主力軍團,將來還很有可能會跟帝**交手。對付一些城防營都能死傷二十人,對上這些大國的主戰部隊,傷亡豈不得上天?

回去後,還得嚴加操練!

就在他這樣暗暗想著的時候,卻沒注意到旁邊已經有人在唯唯諾諾的求見。等燕東行終於抬起頭看向他時,已經被晾了好一會的吏員已經滿頭是汗,讓人簡直擔心他繼續在太陽下站下去會直接暈厥。

“你有什麽事?”

讓吏員鬆了口氣的是,馬上的燕東行終於開口了。

就像是有一塊石頭從肩膀上挪開似的,吏員稍稍站直了一下身子,用袖子擦了擦汗,拘謹的道:“我家縣令大人讓我來問問,大人您來單縣是想?”

燕東行有點沒聽明白,粗重的眉頭挑了一下,發出鼻音道:“嗯?”

吏員被這帶著疑問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低頭道;“大人莫要誤會,縣令的意思是,大人來單縣,是否是奉了鬆江總督之意,想要攻占單縣?”

他的聲音越說越輕,到最後一句之時,幾乎輕到難以耳聞的地步。但他的意思,還有表現出的架勢,倒讓燕東行弄明白了。

看上去,若是自己回答一個是,這縣令就要改投門庭啊!

為自己總督感到高興的同時,燕東行一時也有點無語。搖了搖頭,對他道:“莫要多想……還不到時候。我此行奉命前來,隻是為了幫我們鬆江的商會討一個公道。早就聽說你們原山郡的盜匪猖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居然敢假冒官軍,光天化日下公然入城,還試圖查封我們鬆江商會的礦山。”

他嘖嘖稱奇,看語氣倒是一本正經,有點讓吏員糊塗了。

王布澤他們,哪裏是盜匪了,分明是洪元府的城防營啊!

他有心分辨什麽,忽然福靈心至明白了什麽。趕緊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拱了拱手就此告辭。

顯然,眼前這夥鬆江人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也沒有攻占單縣的意思。隻要知道這點,單縣的縣令就知道該怎麽處置這事了——假裝不知道,眼不見為淨。至於死掉和被俘虜的那些城防營,那是洪元府的事,跟他單縣何幹!

洪元府的城守,固然是他們的上司,但鬆江軍更是一個龐然大物。兩邊鬥法,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摻和!

一個時辰之後,單縣的縣令偶感風寒,臥床不起,難以處理政事。

緊接著,自縣令以下各級官吏,甚至連兩個捕頭都染上了各種瘟疫和暴病,又或者八竿子打不著的表親出殯需要奔喪,一個個全部請了假。整個單縣的官府,瞬間進入了停運的狀態。

單縣的兩百城防營士兵也很不傻,在百戶示意下直接脫了軍袍,武器一丟,搖身一變成了當地百姓。整個單縣的治安,直接轉交給了鬆江軍的騎兵!

這種耍無賴的辦法,讓燕東行有些無奈。不過,知道洪元府多半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倒也樂得看到這一幕。一邊命小股騎兵北上監視洪元府的動向,一邊命人將單縣得手的消息傳回了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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