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酒玫瑰

“不過,究竟是拖延時間,還是213號房間就是個假話,隻要一去便知。”

一念至此,秦修文挺起腰板,雙手插在口袋裏,微低著頭,帽簷遮在眼前,露出削尖了似的下巴,走向記憶中的第二車廂213號房間方向。

他的步子不是很大,看上去也不是很快,但轉眼間,他就已經走出幾米遠,再過一會兒,人就已經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在他離去過後,走廊裏麵沉寂片刻。

一間房間的房門打開,探出一個迷迷糊糊的小臉,頭上還散著亂亂的頭發,望向秦修文離去的方向,沒等她有任何反應,房間裏麵就伸出一隻大手,直接薅著她的頭發給拽了回去。

“告訴沒告訴你,別出聲,也別發出任何聲音。”緊接著,房間裏麵傳出低低的嗬斥聲,聲音中還蘊藏著極深的恐懼。

聲音打破了沉靜,周圍的房間裏陸陸續續的探出腦袋,小心翼翼的隨時都準備縮回去,唯恐遭了魚池之殃。

望見燈光下那破碎成塊的玻璃,滿地的血腥點綴著朦朧的光芒,在地麵上淋浴著血液的腳印倒映在瞳孔中,令人感到極深的恐懼,手指都為之打顫。

循著還有血液的腳印轉過頭,看向腳印離去的方向,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感覺脖子上出現了一抹涼意。

這個世界上不乏膽子大的人,他們走出房間,站在血液、玻璃映目的門口,看著裏麵的血液,皆是吸了一口涼氣。

“這屋子裏麵的人呢?”

“出了這麽多的血,人還能活麽。”

“沒看窗戶打開了麽,屍體一定是被扔下去了。”

“嘶,真是殘忍”

“啊~我滴媽呀!”

“哎呀我去,你瞎叫什麽,嚇死老子了。”

“咕嚕咕嚕”

“這這個屋子裏麵有有死人!”

“嘶!”

“這究竟是什麽事兒啊,都死了兩人了,這列火車也太不安全了吧!”

“安全,這世道哪有什麽安全的地方。”

“行了,趕緊回去歇著吧!這事兒跟咱們沒啥關係,回去睡覺,就當做啥也沒看見,避免平白無故的遇見什麽劫難。”

“天天都死人,死人有什麽好看的,行了,該走走吧!”

“待會兒火車上的警務就該來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都悠著點,咱們都是普通人家,家裏邊那點小錢和那些大人物相比,就跟地上的螞蟻似的,別想不開——找死。”

“走走走,散了散了。”

“”

火車。

某個房間裏麵,窗外是漸漸覺醒的天色,還有火車行駛的聲音。

車窗口,坐著一位非常美麗的長發女人,雙腿疊加在椅子上,飄逸長發垂在肩上,隨風飄動。

氣質慵懶而誘人,散發著女人獨有的風味,就像是成熟的水蜜桃,吸引力十足,有種讓人中毒的感覺,比之天邊升起的那抹朝霞更美。

手指輕挑,白淨而修長的手指挑起一個蘋果,指甲輕掠,一層蘋果皮就這麽削了下來。

把蘋果放在唇邊,酒玫瑰啃了一口,在蘋果上留下一個唇印,然後偏過頭,輕輕地瞥了一眼。

在她身後,地麵上是變了顏色的血液和不知名的**,在這些令人覺得惡心、恐怖的**中央,是池田和水青兩個人,當然,不排除是屍體。

酒玫瑰站起身,再啃了一口蘋果,隨手扔到一邊,踩著血液來到二人麵前,傳出踩水的聲音。

長發遮住了她的臉,素手在較顯寬大的衣袖下麵若隱若現,隱隱間似乎還能看見一絲寒光,沾著血腥的味道,給人一種既美麗又妖豔,還有一些奇怪的感受。

“考慮清楚了麽?”都已經這麽久過去了,酒玫瑰有些不開心了,耐心近乎被消磨幹淨,更沒有多少好奇心了,她覺得有些累了。

“如果,你還不說清楚的話,你就疼死吧!”

酒玫瑰把阻礙視線的長發捋到耳後,輕吹一口氣,把散落下來的發絲吹到一邊,低著頭看著地上躺著的池田,妖豔嫵媚的眼眸明明很動人,卻讓人如墜冰域,渾身冰寒。

地上。

水青的生命特征已經完全消失,死狀極其淒慘,體表上看起來沒有明顯的外傷,但卻是令人感到極深的恐懼。

眼睛瞪的很大,像是兩顆大珠子,臉色青紫,皮膚癟了下去,像是貼在骨頭上,張大著嘴巴,滿嘴血腥味的惡臭彌漫。

這個樣子,就像是鬼怪故事裏麵的鬼怪,容貌極其恐怖,一眼望去,足矣令人三天吃不進飯。

顯而易見,他在生前經曆的事情是噩夢級的遭遇。

一旁,勉強還活著的池田也好不到哪去,隻能說勉強還活著。

或許是肉多抗折磨的原因,池田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皮膚發紫紅色,眼神中蘊含著極深的痛苦,痛苦之餘就是茫然和呆滯,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沒有一刻在停歇。

他的雙手像是枯爪一樣摳在地上,指甲已經斷裂,時時都在冒出新鮮的血液,已經滲透進了地板裏麵。

陰森,恐怖,就像是鬼一樣。

現在的池田,隻能這麽形容。

“我說過,我不是很想用特殊手段審訊你們的,可正常的刑訊工作,我真的不太懂,而且也缺乏工具。”

酒玫瑰掏出一根香煙,點上,放在唇邊,深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帶著香氣的煙霧在眼前朦朧。

池田僵硬的動彈了一下頭部,起伏的胸膛再也不複之前的雄偉,肥肉已經轉化成汗水流淌在身下,微微起伏著。

此時,在他眼裏,酒玫瑰的美貌再也不令他魂思夢繞,就像是一個來自地獄深處的魔鬼,一個可怕的惡魔,成為他永恒的夢魘。

這個女人,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魔鬼。

池田的眼神中帶著極深的恐懼,根本掩藏不住,磨滅不了,這種恐懼的深度,已經將他的仇恨完全消融,心中隻餘下恐懼。

酒玫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仔細端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你的身體裏麵現在毒性太多,而且裏麵還有許多的相對矛盾成分,毒性加具,如果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應該會承受不住。”

說話的時候,她瞥了一眼水青的屍體,顯然,承受不住的下場就是和水青一樣,死的不能再死。

池田眼睛睜大,呈紫黑色的嘴唇蠕動,不知為何,他聽見死亡這樣的暗示詞,並不覺得緊張,反而感到無比的期待,迫不及待的希望死亡的到來。

現在的他,太痛苦了,恨不得立刻死去。

如果不是自殺的工具、毒藥,已經被酒玫瑰拿走,他拚盡性命也要自殺。

這般活著,還不如死去來的痛快。

“所以,我不能用毒了。”酒玫瑰的聲音當中並沒有任何惋惜,隻是有些不開心:“你在逼我用我不擅長的東西。”

可謂不擅長的東西,自然就是用作於身體外表的刑訊手段。

酒玫瑰對暗殺、毒藥方麵稱得上是最專業的專家,但要說刑訊這方麵的知識、技術,就遠遠不如軍事情報處、特高課這些諜報組織專業了。

因此,酒玫瑰才不願意用自己不擅長的手段。

可池田現在的身體,真的讓她最擅長的方麵沒有了用武之地,即便是刑訊,她也要小心會不會一個不注意給弄死。

聽到這話,池田瞪大眼睛,整個人都要錯亂了。

誰逼你了,誰逼你了啊!

明明是你在用刑逼供,為什麽弄得好像我逼迫你一樣。

池田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不由得吐出一口老血,渾身顫抖的很嚴重了。

他本就毒藥入體,現在情緒一激動,血脈僨張,血流速度加快,帶來的痛苦更加劇烈。

“呼呼哧”呼吸聲像是拉風箱一樣,還從口鼻當中帶出血液。

“酒酒玫瑰,你又不是軍事情報處的人,打聽我們特高課的事情,又有什麽意義。”

池田仰著頭,渙散的眼瞳看著酒玫瑰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眸,費勁力氣的說出這番話。

說完,不僅覺得疼痛,而且還四肢無力,渾身更是提不上力氣來。

他能感覺到,胸腔當中的心跳聲已經越發的清晰,跳動的頻率在加快,似乎要從他的耳朵中鼓出來。

“我的好奇心一向很重,不把心裏麵的好奇解開,我要有好長時間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酒玫瑰的性格偏現於完美主義者,同時還有強迫症,而且特別厲害:“所以,你不要逼我了,趕緊說吧,隻要你說了,我保證你不疼。”

酒玫瑰眨了眨眼睛,那雙黑色的大眼睛裏寫滿了真誠的說服力,令人不忍拒絕。

可池田現在已經對她的美貌免疫了,鬱悶的想吐血:“我我沒有逼你!”

酒玫瑰微微蹙眉,神情更加不開心:“你現在明明就是在逼我。”

池田眼睛瞪得更大,一口血吐了出來,思緒紛亂:“我我沒有,是是你在在”

池田差點被氣死,清晰的感覺到心裏麵揪了心的疼,讓他抓狂。

這個女人,蠻不講理。

“你是說我在逼你麽?”酒玫瑰覺得特別委屈,磁性的聲音令人難以禁受:“我哪有逼你,明明是你不想告訴我,是在為難我。”

池田眼前發花,渾身無力的虛脫在地上,不想說話,他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委屈的想哭,或者說被人欺負的想哭,而且還沒有能力反駁。

身家性命在他人手裏掌握,哪能由他做主,而且即便他想要反駁,身體的力量也難以支持他再多說什麽了。

池田犯了一個最嚴重的錯誤,那就是和女人講道理。

和女人講道理,這本身就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說說吧!”

“說幾句話又不會少塊肉。”

“別裝啞巴,我知道你還活著呢。”

“”

酒玫瑰的求知欲煥發起來,池田和水青的反抗,非但沒有讓她的好奇心減少,反而讓她的好奇心越來越重,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她也沒有什麽目地,隻是單純的覺得好奇。

至於滿足這種好奇心的過程,就不是她需要擔心的事情了。

殺人、折磨人,這對她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飯,沒什麽可值得猶豫、多想的。

“酒玫瑰。”池田眼睛裏的血絲越來越多,神智有明顯的減退,多是迷茫和渙散,費力的喘著粗氣:“這件事情,你參與進來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才不怕。”酒玫瑰無所謂的撇了撇嘴,一點沒有懼怕的意思:“究竟是什麽事情我還不知道,有什麽好怕的。”

如果連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就想憑借幾句話讓她退去,那她也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酒玫瑰了。

“你是在找死”

“你才是在找死。”酒玫瑰直接反懟了回去,看向池田的目光頗有些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意思。

若不是池田身體已經禁受不住更多的毒藥了,她一定不會吝嗇毒藥這種東西。

池田嗬嗬一笑,呼吸聲更重:“酒玫瑰,你知道這列火車上都是什麽人麽?”

“日本內務省各個組織的特務,還有我們特高課,中國還有軍事情報處,中央黨務調查處,無論是誰,參與進來都有性命之憂,更別提你還是獨身一人。”

“我勸你,還是立刻把我放了,以免事後後悔,悔之莫及”

“酒玫瑰,我可是給你機會了,你最好仔細想想,不要衝動下決定。”

“特高課,就是特高課,你招惹不起。”

酒玫瑰眨了眨眼睛,對池田的話沒有應聲,而是用手指纏著一縷秀發,默默地思考著什麽。

池田麵露得色,繼續說道:“酒玫瑰,你要知道,你之所以能在東北橫行霸道,也不過是因為你居無定所,到處遊**,並非是日本憲兵司令部忌憚你,如果真是要收拾你,你想跑都跑不掉。”

“如果你真的耽誤了大日本帝國的計劃,特高課的力量一出,你就會知道一個人和一個國家之間的差距。”

“”

酒玫瑰放下手指,用餘光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說的跟真的一樣,當初你們特高課還不是散播出我的懸賞令,五十萬,聽著都讓人動心,而且還出動一支中隊想要圍堵我,最後還不是讓我安然無恙的逃出來了?”

“不僅如此,你們日本人好像還死了不少人吧!”

“哦,對了,鬼迷心竅的中國人也死了不少,不過他們是想要我的人頭,也是活該。”

作為在東北地域橫行無忌的殺手,酒玫瑰早已經習慣了日本人的追殺,也習慣了鬼迷心竅的中國人追殺,從那樣的環境當中活下來,並且還名聲大振,她豈能在乎池田的威脅。

就這樣的威脅,連讓她的內心掀起波瀾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你這樣一說,我對你們的事情更加的好奇了。”

酒玫瑰舔了舔嘴唇,她好奇心濃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就想喝酒,此時她的心裏就跟被貓撓了一樣,貓爪子讓她渾身不自在。

池田多少也聽過一些酒玫瑰的事跡,此時又見到她的表現,索性也不再威脅了,心中暗罵一聲:“瘋女人。”

這年頭,隻有瘋女人才能不在乎特高課、內務省、軍事情報處、中央黨務調查處這幾大勢力吧!

“一個毫無根基的瘋女人,隻要特高課找到她的弱點,輕而易舉就能摧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