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故地重遊

殘陽如血。

暮色將至,日間的餘溫猶在。

李園中,此時已亮起了燈火,人聲喧鬧。

有名的,沒名的。

不少江湖豪客聚集在這裏,把酒暢談,整個莊園裏熱火朝天。

忽地。

馬聲嘶鳴,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隻見一名身著紫色長衫,神情倨傲,十五六歲的少年,腰挎著寶劍,帶著四名同樣衣著光鮮的隨從,伴著天邊最後一抹紅霞走了進來,昂然直奔正廳而去。

周圍的人,他是看也沒看一眼。

“這少年是誰?好大的派頭。”有人好奇道。

“此人乃‘鐵膽震八方’秦孝儀秦三爺的公子——秦重,少林的俗家弟子。”

“原來是師出名門,難怪,難怪……”

說話間,天已徹底黑了。

正廳中。

龍嘯雲正在跟人敘話,就聽門外下人通報。

“秦重公子到。”

秦重入得廳內,帶人直奔龍嘯雲而來,躬身行禮。

“小侄秦重,見過龍四叔。”

龍嘯雲一見秦重,當即哈哈大笑,抬手將其扶起。

“賢侄不必多禮。”

秦重起身,又看向了龍嘯雲身旁的三人,依次行禮。

“小侄見過趙大伯,公孫前輩,田七爺。”

他口中的這三人俱是當今武林中,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趙大伯便是號稱‘鐵麵無私’的趙正義。

公孫前輩名叫公孫摩雲,號稱‘摩雲手’,以‘摩雲十四式’享譽江湖。

那田七則是號稱‘一條棍棒壓天下,三顆鐵膽震乾坤’,一身武功頗為不俗。

“怎地隻有賢侄你自己來了,你父親人呢?”問話的是趙正義。

此人顴骨高聳,滿麵威棱,花白的胡子並不濃密,露出一張嘴角下垂的闊口,言語間隱帶三分殺氣,看起來很有些威嚴。

秦重拱手道:“家父正在沿途搜尋那妖婦的線索,小侄先行一步前來知會眾位前輩,他晚些時候便到。”

趙正義點了點頭,歎息道:“秦三弟這一絲不苟的性子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倒是辛苦他了。”

龍嘯雲朗聲笑道:“趙大哥所言甚是,有諸位兄長和各位英雄在,想那妖婦此番絕對插翅難逃。”

他話音甫落,突聽門外響起了一陣紛亂的嘈雜聲。

“發生什麽事了?”

龍嘯雲眉頭一皺,正疑惑間,廳外又再次傳來了下人的通報聲,聲音中帶著些許驚慌之意。

“魔……魔刀門門主,副門主到。”

“什麽?”

“那個煞星竟然也來了?”

聽到‘魔刀門’三個字,廳中眾人頓時一片嘩然,無不為之動容。

龍嘯雲更是心神劇震。

在眾人矚目中,就見任以誠負手於背,臉上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和林詩音並肩而入。

瞬間,兩人便成了整座大廳的焦點。

龍嘯雲望著眼前白衣勝雪,風華絕代的林詩音,心中又妒又恨。

這個本該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如今卻站在了別的男人身邊。

同時,他也發現對方似乎已經變了。

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清麗,高貴,但那張總是冷漠的臉上,卻再也看不到半分柔弱。

有的隻是一股似劍鋒般銳利的懾人英氣,讓人有些不敢直視。

“詩音妹子,你……你回來了。”

龍嘯雲雙眼通紅,話未說完已是熱淚盈眶,顯得十分激動。

林詩音見狀,原本冰冷的神色,不禁變得有些複雜。

當日她棄婚而去,此刻麵對著龍嘯雲,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龍大哥,久違了。”

“哈哈,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龍嘯雲滿臉欣喜,又哭又笑。

旁人見此情形,知曉內情的均暗自豎起了大拇指,好一個癡情種子!

龍嘯雲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轉而看向了任以誠。

“任兄,大駕光臨,龍某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任以誠嗬嗬一笑道:“龍兄客氣了,我還道龍兄已恨我入骨,沒想到,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龍嘯雲歎了口氣,誠懇道:“任兄這是說的哪裏話,當日之事,任兄也是為了詩音好,何來恨字之說。”

他的目光又挪到了林詩音的身上,神色中露出些許慚愧之意,接著道:“以我的本事,確實是保護不了詩音妹子。”

“龍兄胸襟寬廣如斯,實在讓任某自愧不如。”

任以誠已不得不佩服龍嘯雲,對方的演技實在高明的很。

“哼!”

趙正義忽地邁步而出,麵色不愉道:“如此囂張跋扈之輩,龍四弟你何必與他多言。”

龍嘯雲苦笑道:“趙大哥想必是對任兄有些誤會……”

他話還未說完,一旁的林詩音已冷冷開口,對趙正義道:“我們樂意說什麽,又與你何幹?”

趙正義當即臉色一沉。

“你……”

龍嘯雲連忙打起了圓場,笑道:“詩音妹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他指著趙正義三人道:“這三位都是為兄最近結識的好朋友。”

“不必了。”

趙正義毫不客氣的打斷道:“魔刀門的人,趙某可高攀不起。”

龍嘯雲聞言,頓時一臉為難。

“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如此,如此……”

這時,又有一人站了出來,身材仿佛一根竹竿,麵色蠟黃,正是公孫摩雲。

“免了,他們是龍四爺你的朋友,卻未必是大家的朋友。”

他人雖然瘦弱,但說起話來卻是語聲清朗,氣韻洪亮,顯然內功修為不弱。

“摩雲兄說的不錯。”

趙正義板著臉,瞪著任以誠和林詩音,厲聲道:“你們來做什麽?誰讓你們來的?”

任以誠“咦”了一聲,詫異道:“這可奇了,我來的難道不是李園?

這姓李的地方,何時論到姓趙的說話了?”

林詩音淡淡道:“這是我表哥的府邸,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又幾時論到旁人來置喙?”

趙正義臉色一滯,深吸了一口氣,卻感覺胸口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臉色愈發的難看起來。

“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

田七也大義凜然的站了出來,看著林詩音正色道:“魔刀門作惡多端,終遭惡果,此乃天理昭彰。

當日武林同道寬宏大量,饒你一命,你非但不思感恩戴德,竟還冥頑不靈重立魔刀門。

如此倒也罷了,眼下你大搖大擺而來,在此耀武揚威,視在座諸位英雄於無物,是否太過不知好歹?”

任以誠眉角一揚,問道:“你莫非已忘了,現在魔刀門的門主是我,你這麽說豈非就是對我有意見?”

林詩音明亮的雙眸直視著田七,本就冷漠的表情變的愈發冰冷。

“道貌岸然!我林詩音想要做什麽,又何須向你們解釋。

難道你們以為我還像以前一樣,可以任由你們宰割?”

說話的同時,她那如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掌,已握住了滌心劍的劍柄。

霎時。

一股淩厲無匹的劍意擴散而出,令得在場眾人盡皆心生寒意,如芒在背。

田七見狀,同樣心中一緊,猛然想起了東海玉簫的傳聞。

他咽了咽口水,強作鎮定道:“公道自在人心,你以為你們武功高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那你們未免也太小看在座的諸位英雄了。”

任以誠突然笑了。

“不好意思,武功高不但可以為所欲為,簡直可以無法無天。”

說話間,他右手緩緩抬起,正要化出爭鋒之時,卻被林詩音攔住。

“大哥,對付這些人未免太委屈你的刀了,還是交給我吧。”

林詩音冷眸如劍,掃視著眼前眾人。

隨即,就聽“嗡”的一聲悠吟,寒芒驟閃,凰劍已出鞘三寸。

就在這時。

龍嘯雲突然挺身攔在了眾人中間。

“各位,且聽龍某一言,大家相聚於此乃是為了捉拿楊花盜,為民除害。

如今大事未成,若咱們自己就先打起來了,豈非貽笑大方?”

他頓了頓,又看向了林詩音,懇求道:“詩音妹子,還望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以大局為重。”

林詩音聞言,沒有說話,轉頭對任以誠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任以誠聳了聳肩,示意一切由她自己做主。

這次李園之行,乃是為了解決龍嘯雲,是林詩音的主場。

非必要之刻,他已不準備再出手。

“鏘!”

滌心劍寒芒隱去。

林詩音終究還是顧著龍嘯雲的麵子,沒有動手。

龍嘯雲見狀,不由大大的鬆了口氣。

“詩音妹子,任兄,你們當初住的地方一直都有人打掃。

路途遙遠,你們不妨先去安頓一下,之後再行商議大事。”

林詩音點了點頭。

“大哥,我們走吧。”

她簡直一刻也不想和趙正義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多待。

任以誠自無異議。

“站住!”

秦重突然大喝了一聲,攔住了兩人的腳步。

世上大部分的矛盾與悲劇,都是因為“逞能”這兩個字而引起的。

但秦大少爺似乎並不是很明白這個道理。

“幾位前輩大人大量,不跟你們計較,但我卻不能容你二人如此放肆。”

他這一番義正言辭。

隻可惜,任以誠和林詩音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仿佛沒聽見一般,半步也不曾停留。

“豈有此理,給我拿下他們。”

秦重何曾被人如此無視,頓時惱羞成怒,就聽他一聲令下,身後那四個隨從同時搶身而出。

這四人是秦重的貼身護衛,身手俱是不弱。

就在他們將要得手之際,林詩音突然冷哼一聲,披在身後的長發猛地激**而起,一股雄渾真力透背而出。

那四名隨從猝不及防,瞬間便被震飛了出去,砰然摔落在地,“哎呦”“哎呦”的慘叫個不停,一時不能起身。

秦重本就年少氣盛,此刻怒上眉山,終於忍不住親自出手。

鏗然出鞘聲中,大廳中倏然劍光一閃。

秦重怒而拔劍,直取林詩音後心。

他自幼拜師少林,練得是正宗佛門內功,時至今日已是小有火候。

這一劍出手,迅疾沉穩兼備,確有不凡之處。

瞬息之間,劍將及背。

秦重的臉上已露出勝券在握的。

正當此時,驟見林詩音腳不動,肩不搖,身子卻已掉轉過來,旋即右手纖長而白皙的手指,在秦重的劍脊上輕輕一彈。

“叮”的一聲脆響。

秦重隻覺虎口劇震,半邊身子更如遭雷擊,酸麻之下,掌中長劍瞬間脫手。

驚駭間,他尚不及反應,又驚見眼前一道紅芒閃過,滌心劍已抵住他的腦門。

劍雖未出鞘,秦重卻仍舊感到猶如針紮一般的刺痛不斷傳來。

“你……你不能殺我,我爹是‘鐵膽震八方’秦孝儀,我是少林弟子……”

林詩音聞言,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待任以誠和林詩音的身影消失後,龍嘯雲和趙正義等人不由麵麵相覷,愁容隱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