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如花美眷,怎敵他,似水流年……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他,措手不及,各種感情湧上心頭,交雜成一片。

“蘇蘇……”

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隻淡淡的道,“請你,別再這樣叫我了。”

他便沒有再叫,卻也沒有走開。隻是靜靜的站在她身後。

她對著眼前這輪橘紅色的朝陽,思緒空白起來,發現自己與他,經過了這麽多年,已經沒有什麽話題可說了。

當年的秉燭夜談,當年的傾心相許,當年的月下之舞,當年的相守以諾,終成過往。

他們各自在一方圍城,她曾經想走進去,他卻遲遲沒有走出來。

“你還好嗎。”

良久,他道。

“我很好。”她言簡意賅。原本可以很好,但為何要讓她記起他。

她不好,恢複了記憶之後,一直都不好。胸口的傷已經恢複了,但是她不好,她隻要一想起他……一想起這個將劍刺入她胸中的昔日戀人,幾乎痛的無法呼吸。

他道,“我……”

“你來做什麽。”聽到這邊的動靜,寐喜匆匆趕來。

蘇蘇怔怔抬起眼看他,琥珀色的眼眸波光點點,像是快要碎裂的水晶。

寐喜單手將她抱在懷中,輕聲道,“蘇蘇,你怎麽了?他有沒有傷你。”

心中的怨痛幾乎要傾倒出來,蘇蘇隻是搖頭,“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再留在這。”

寐喜小心地抱住她,又瞥了神情複雜難解的薑尚一眼,轉身便要走。

“申公豹已經告訴我了,我知道你的記憶,”薑尚道,“……已經恢複了。”

“那又如何?”蘇蘇靠在寐喜的掌心,闔上眼,低聲道

“我真後悔,當初幾次三番的心軟,未殺了你……”我更希望,從來就沒有遇見你。

話未落,一陣驟風拂過,原地便已失去了他們的蹤跡。這低低的聲音幾乎被風吹散,但依然固執的傳入薑尚耳中。

他的動作有瞬間僵硬,而後垂下眼,良久,對著空無一人的林子說,“……我知道。”

有人說,時間可以治愈傷口。為何這麽多年過去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管接觸多少人,不管如何改變環境心境,傷口卻依然還是那般鮮明。

“他說你恢複了記憶,是什麽記憶?”寐喜俯首看向她。

“原本,被我舍棄的記憶。”原本,她想丟掉的記憶。

她想她永遠都找不到一個答案,明明那時候,雖然他不擅表達,但她能感受到,他是把她捧在手心中,是那樣的寵愛……

她是真的有想過要與他白首的……為什麽到最後,他卻又將彼此的信任抹殺,竟會狠心地刺她一劍。

她找不到,不明白。

想忘卻忘不了。

被傷得是這樣重。曾經有多愛,現在便有多恨……

寐喜帶著她飛入梧桐枝,他倚在樹幹上,長長的辮發垂落直下,俯看她,“你的記憶裏,是不是有他。是不是曾與他……”有過一段情。

“我想我那時錯了,”懷中的小狐喃喃道,“他是修仙的道士,我是天生的妖,其實一開始就錯了。”

道士與妖怪是天敵,一開始的相遇就是一場錯誤。

她想他那時說的對,他們都錯了。 為何當年的自己會那麽自信,相信著能與他相戀,能一同走下去?

“蘇蘇,蘇蘇……”寐喜托起她,輕輕摩挲著她小小的腦袋,視線與她齊平,盯著她,“你很難過。”

蘇蘇怔怔地回望他。

“……我以後不會再讓你難過。”

哪吒從乾元山歸來時,敏感的覺得兩人間氣氛有些不對。

“我不在時有出什麽事嗎。”

寐喜道,“能有什麽事,倒是你師傅能助你一臂之力?”

哪吒撇撇嘴,得意昂昂,“這是當然!待我稍後便去天庭找東海龍王。”

蘇蘇從寐喜懷裏探出腦袋,“你去天庭做什麽?切莫輕舉妄動。”

哪吒怎會聽她,“師傅說不會有事,你便放心,更何況師傅也允諾決不幹礙父母。不行,我現在該走了,再晚便來不及截下那敖光了!”

蘇蘇急喚!“哪吒!莫用妄動!”

他沒有細聽,急急趕往天宮。

待哪吒再次回來時,日已西斜,他心情明顯很好,見到蘇蘇時慣常背著寐喜偷摸一下。

他指尖極涼,帶著隱隱的海腥味……

妖類的嗅覺向來敏銳,寐喜抱著蘇蘇退開一步,“你方才與東海龍王動過手?”

哪吒搔搔頭,笑容率真無比,“你倒是猜得不錯。此前師傅給我畫了隱身符,我便在南天門前等敖光,果然,他沒有看見我。我便把他打倒在地,踏住後心,要他收回成命。可是那老匹夫竟敢出言侮辱,若不是師傅的告誡,我便幹脆也用乾坤圈打死他,讓他和兒子做伴好了。”

蘇蘇忍不住皺了眉,“哪吒,你這般……是不是太過分了?”

哪吒委屈道,“為何這麽說?他出言辱我,我尚還留他一條性命,隻是打他幾拳,揭了他的龍鱗便罷了。”

蘇蘇隻覺他的是非觀念微薄的近乎危險了,究竟是哪個師傅把他教成這樣?

寐喜雙眼停在哪吒的衣袖內,“恐怕你不止是打了龍王,揭了他的龍鱗,你還把他給虜回來了。”

哪吒心虛的移開視線,咕噥道,“我……也隻是想帶他回陳塘關,不許他上本。”

蘇蘇差點噴出一口血來,“你這次將他帶回來,人家下次還可以繼續上天庭奏本。除非你永遠把他囚禁在陳塘關,否則隻要讓他逃出去,你定有殺身之禍。”

“這倒是!”哪吒目光轉向龍王藏身的衣袖內,眼中殺機迸現。

“……”

蘇蘇一臉黑線的將哪吒的臉轉回來,放過可憐的東海龍王。殺殺殺,腦袋裏除了殺就沒別的嗎。

寐喜無奈的道,“哪吒,大錯已成。如今你也隻能向龍王低頭認罪求他寬恕,不過他積怨已深,不可能會原諒你。若是說秘密囚禁龍王一世,更不可能,這次你與龍王的糾葛已驚動各方,無法隱瞞下去。

哪吒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靈珠子是也。這次本是奉玉虛宮法牒,因成湯合滅,周室當興,薑師叔已下山輔周,我乃是破紂輔周先行官。不過是在九灣河洗澡,遭他們挑釁欺負,是我一時性急,便打死他二命,原本也是小事,這敖光怎麽就不依不饒!”

蘇蘇無語了,伸出爪子摸摸哪吒的頭,“乖,別顧著生氣,以後我會給你再教育一次。”

哪吒一臉霧煞煞,乖乖應了聲“好”。除了個性很扭曲之外,倒是意外的老實。

“你還有其他人可以想辦法嗎?”對於縱徒行凶的太乙真人蘇蘇是放棄希望了,哪吒的爹李靖他也不予考慮。

“有是有,”哪吒思索了下,猶豫道。

“還有兩個人選,一個是我要跟隨的薑師叔,另外一人是玉鼎真人的弟子,師兄楊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