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上

與上一代帝乙相較,帝辛在戰爭方麵無疑極有天賦。

夷人善弓,帝辛便令王師以青銅打造箭鏃,其『射』程與殺傷力皆非尋常弓箭所能比擬,同時他耗費了大量心力,打造出一個龐大的“象隊”。

蘇蘇第一次看到“象隊”的演練時也不由被震撼,當象群憤怒的奔跑呼嘯之時,大地皆在戰栗著。

這樣一支軍隊自然所向披靡,帝辛興致勃勃的揮師東征,他臂力過人,武器乃是一把巨戟,正紅『色』戰袍外套金鎖甲,頭纏玉束帶。

蘇蘇頭兩日曾隔著戰場遠遠觀望,隻見他意氣飛揚,少年天縱,正是鮮衣怒馬。

數十萬東征大軍抵達夷人境內,帝辛以象隊打頭陣,弓箭隊押後,先撕裂夷人的隊陣,隻見在王師驅趕之下怒吼的象群衝入夷人之間,渾厚的象皮擋住大部分攻擊,象牙輕而易舉的刺穿了前排士兵的胸膛將屍體拋向空中,後排的夷人驚慌失措,或躲避不及,被數噸重的大象踩碎胸骨。

待象群肆虐之後,掩在象群後的王師如風般席卷全場,弓箭手將箭尖對準落網之魚,屠殺殆盡……

戰爭結束之後,帝辛帶著成千上萬的俘虜回朝,其中強壯的俘虜得以活著被帶往帝都,弱的,便被就地坑殺,或是作為戰爭得勝的祭品,人祭,獻給上蒼。

大勝歸來,帝辛改沫都為朝歌。取意“高歌黎明,國運興盛。”

為了永絕後患,這個年輕而好戰的少年君王甚至建立起一條通往東夷的大道,以便迅速調兵鎮壓夷人的反抗。

短短數年時間便打退了帝乙時期向中原擴張的東夷,將商的勢力擴展到江淮一帶。年少氣盛的帝辛一時成為整個帝國的榮耀,所到之處,陣陣嘹亮的嘶吼響徹天際

“吾王威武!”

“吾王威武!”

“吾王威武”

蘇蘇冷靜的在一旁看著,見證著帝乙時期商湯江河日下,直至帝辛繼位,這個古老的王朝重新複蘇,終至走向毀滅。

史書中關於帝辛東征,象隊和坑殺奴隸,成為紂王殘暴的又一鐵證。但在這個時期,坑殺,人祭正恰恰是曆代君王的威懾手段和祭祀義務。

此時最令帝辛反感厭惡的,無疑是淩駕於王權之上的神權,以及處處掣肘於他的祭祀們。

“朕真想殺光他們。”他皺眉,懷中抱著一尾白狐。

蘇蘇幹咳一聲,“和諧點,戾氣別這麽重。”

“朕做王有什麽意思,回廟堂之上處處被壓製,倒不如行軍打仗暢快。”他煩躁的道。

“那也沒有法子,再怎麽不甘心,這個王你還是要做。”隻是沒有表麵上看去那般風光罷了。

“你也這般說風涼話。”他橫眉豎目的低頭看向懷中肥嫩的白狐,“我便知了,妖精都是這般無情寡意的。”

蘇蘇扶額,“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怎麽最近手頭兩個小鬼的個『性』一個比一個扭曲?”想起那不負責任的龍神丟在青丘的龍七子,才剛剛學會用刀氣便鬧得青丘雞飛狗跳,整日喊打喊殺。

她籲口氣,“不是我說風涼話,這本來就是無可奈何之事,你方當政,資曆自然稍遜一籌,況且,你對我抱怨這些,也並不指望我能給你些具體實施的方法意見,隻是在發泄罷了。”

“你怎知你提了意見,我便不會聽從。”

“倒也不是意見,隻是我對於你如今處處被打壓的看法,一家之言罷了。”

“哦。”他似笑非笑道,“朕願聞其詳。”

“其實我覺得在年少之時,經曆這些年所謂的低穀打壓,未必不是好事。”蘇蘇聳肩,“天之嬌子未必不會變成拔『毛』鳳凰,有時候落到地麵好好看看自己的真實能耐是多少?是否從前被太多讚歎和讒言蒙蔽了視線,這樣就不會目空一切剛愎自用。如今你風頭一時無二,正需要一點時間清醒一下。”

他挑眉,嘴角淡淡一勾,“那你的意思便是需要我繼續忍耐,好好享受這難得的低穀?”帝辛的美貌與之好戰之名同樣享譽各國,甚至因為太過俊美,被史官訴諸青史。這樣勾唇挑眉的風情,自是撩人。

“我可不是你後宮的妃嬪,這般誘『惑』我是無用的。”蘇蘇慢吞吞的爬開,“倒是你別惡意曲解我的意思,我說的話你若不懂,你就繼續乖乖的同你的父輩先祖一般當神權的附庸,若是你真那麽有個『性』不甘心如此,你自然也懂得下一步該怎麽做。現在你也不需要我的回答,我也沒有必要慷慨陳詞或者努力讓你醍醐灌頂,依你的個『性』,既然會說出想‘殺光他們’這樣的話,自然是真動了殺心。我與那些祭祀也不熟識,沒必要勸阻,再說勸阻了,你也不會聽。”

帝辛開懷的舉起狐狸,在它小小的鼻尖一啃,“果然知我者,蘇蘇也。”

蘇蘇立刻炸『毛』,一爪子狠狠撓下去,“就告訴你不要『性』『騷』擾了!”

帝辛捂著飆血的鼻梁,不爽的把狐狸掀翻,肚皮朝上,然後用力搓狐狸的嫩肚子,把它搓得翻滾來翻滾去,“你好生放肆!竟敢襲擊朕。”

蘇蘇飆淚繼續撓爪子,身為淑女,她不喜歡被翻啊混蛋。

突然帝辛驀地停下,視線往蘇蘇『毛』茸茸的肚子下兩腿間移去,“咦,原來你真的是雌的……”

蘇蘇:“……”

小受:“……”

兩人相對無言了半晌,蘇蘇猛然使出傳說中的九陰白骨爪對小受實施了慘無人道的閃電連擊,“你這個混蛋!混蛋!混蛋”

總的而言,我們的蘇蘇還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女主,淚奔而去前她還不忘再三叮嚀帝辛,不論再怎麽對那些神職祭祀出手,都絕對別輕慢女媧,如果可能,平日吃飽喝足最好也別隨便進女媧宮

回昆侖時,圓胖的滿月已爬上樹梢。

蘇蘇恢複了人形,躡手躡腳的回自己廂房時,卻在回廊旁的涼亭撞見薑尚。

他額前日月星三光已開,代表已踏入仙家遠離紅塵。

這樣正對著他,蘇蘇覺得有些臉熱。明明在察覺自己的心意之前,還能泰然處之,為何現在……卻仿佛是發了熱病一般,渾身開始不自在起來。

“你近日可是在躲我?”薑尚道,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卻足有十日未見她一麵,再如何粗枝大葉的人也會發現事有異樣。

蘇蘇無辜道,“沒有啊,最近族裏的任務太繁重。”

薑尚直接跳過她的話,“可是最近我犯了你什麽忌諱?或在何處得罪你了?”

蘇蘇搖頭,更無辜地道,“沒有啊,完全沒有。”

“那為何你要事事回避與我?”

“都說沒有啦。”不要『逼』她!難道要她直接招認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他正在驚恐中啊口胡!

他自然不是好糊弄的主,微微啟唇

蘇蘇立刻在他開口前打斷,“你這樣非知道原因是為什麽?”

他卻是怔了怔,沉默了片刻後道,“隻是這些天,心中有些在意……卻又不知是何處惹怒了你。”

她低了頭,“你沒有惹怒我,是我的問題……”

說到這,早死早超生,見他今日主動等在這,怕是也觀察過她好一陣子,自是也知道她能化回原形。

與其日後被當麵識破,倒不如她主動坦白從寬……

旋身一轉,原地隻剩下一隻熒白的小狐奮力從掉落一地的衣物中鑽出,小聲的咕噥著,緩緩接近他,“那個……我之前瞞了你,其實我已經可以變回原形了。”

薑尚隻是預料之中的沉靜,而後俯身輕輕托起她。

“我……隻是貪戀做人的滋味,想多做幾天‘人’,”蘇蘇伏在他溫厚的雙掌中,心髒隔著一層皮『毛』與他溫熱的手心相依,隻覺得心跳瞬間狂飆得連手指都要顫抖了。她遊移著,試探的道,“我隻是想試著,以‘人’的身份,與你相處這段時日。”

薑尚微微一愣,然後彎起細長的眉眼,笑得風清月明,“蘇蘇,我的道袍明日就要去玉虛宮領了。”

那又如何!

她壯起膽子,猛然立起身,爪子往他肩上一搭,飛快的伸舌『舔』了『舔』他淡『色』的薄唇,連味道都沒來得及細嚐,便騰地躍下地麵,竄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