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隨商隊離開成都,一路東行。

看到沿途青山綠水,楊雲心情大好,有種從牢籠解脫的暢快感,也瞬間理解了李白“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愉悅心情。

他暗自慶幸:“本以為要動用‘傳送門’這下下之策,沒想到如此順利便出城來,還能搭乘順風車去洛陽,真是太幸運了。”

楊雲最初的設想,是以雅柔的傳送門把師徒五人以及行李陸續傳送出城,先找個落腳處,然後到附近的村子雇請牛車,把人送到東陽縣城,接下來再考慮前往洛陽的事情。

但這麽做會經曆太多麻煩。

首先,雅柔的傳送門並不穩定,精神力遠未強大到可以把生命個體不停地遠距離傳送的地步,當時雅柔傳送到什邡縣城外遭遇蠻子並再次打開傳送門逃回後,曾連續休息多日,虛弱不堪,開開傳送門的能力都短暫消失了。

如今雖然雅柔跟楊雲在一起,精神力大為長進,但要大規模送人出城還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其次,不管是出城後先找個落腳點,讓雅柔恢複精神力,還是到附近的村莊雇請牛車載人載貨到就近的東陽縣城,還是進縣城後到騾馬市購買馬車用以行遠路,都涉及消息外泄的問題。

一旦節度使府發現情況不對,發文追查,楊雲一行特征太過明顯,很容易便暴露行蹤。

現在依托劉家商隊北上,不但神不知鬼不覺,沿途還有人照應和打點,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酸梅湯和製冰的方法,在楊雲看來根本就不算什麽,能早些見到楊玉環比任何都重要。

“楊老弟,這條道一路往東,走簡州、普州、遂州到山南西道的果州南充,道路還算好走,若走劍閣過八百裏秦川蜀道,那才叫一個險。這次運貨數量很多,我們去東都洛陽,出蜀地後你若同行便罷,若要單獨走,可以跟我明言。”

商隊管事雷焦生性爽朗,最初對楊雲存有偏見,敬鬼神而遠之。隨著相處日久,雷焦對楊雲態度有所改觀,楊雲對風俗民情、人文地理的了解遠超預料,久而久之雷焦便放下成見,跟商隊中大多數人一樣,對楊雲變得友好起來。

因商隊不會直接前往長安,要先往洛陽交貨,使得商隊一路向東,楊雲並未見識到“難於上青天”的蜀道。

不過從東邊出蜀,也不全是好走的路,在川西丘陵地帶尚且不覺得如何,過遂州後道路便開始變得險峻起來。

沿途有劉家商隊的人幫忙打點,一切還算順利,楊雲也有心情欣賞沿途山水風景。

“你們為何不把貨物運到揚州去販賣?”楊雲趕著馬車,笑著問道。

雷焦騎在馬上,笑哈哈道:“我們劉家怎麽可能放著揚州那風水寶地不管?我們有商隊專門走那邊,不過不歸我管……那支商隊半個月前就已出發,可惜你沒趕上。”

說話間,旁邊一名騎在馬上,腰間跨刀的漢子靠了過來,道:“楊老弟或有不知,走江南直接在成都東門外坐船,順著江水南下東進,比走陸路順當得多,但川江水道悍匪眾多,嘉州、戎州、瀘州沿岸都盤踞有巨寇,每次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稍微不慎就是船毀人亡的結局。”

說話的人名叫阮嶽,是護衛隊的副領班,手下有六十多個帶刀護衛。

跟雷焦關注商隊賺多賺少不同,阮嶽更在意的是道路是否安全好走,雖說劉家商隊基本打通黑白兩道的關係,但總歸路上還是會遭遇各種意外。

像劉家這樣運送大批錢財貨物的商隊,往往是賊人覬覦的目標,成功一回就可以金盆洗手,下半輩子再也不用為錢財發愁,所以鋌而走險的盜匪不在少數。尤其是走水路的話,岷江要穿過蠻族控製區域,沿途更是凶險無比。

雷焦道:“就算我們不走水路,也少不得跟官道沿途的毛賊打交道,不過提前都拜過山頭,應該不會出事。”

說到這裏,雷焦的語氣變得有些遲疑,似是想到什麽。

而另一邊阮嶽也看過來,見楊雲在旁,欲言又止。

楊雲意識到其中有什麽古怪,但別人不說他也不會刨根問底。

“隻要一切平安,什麽都好說。”雷焦笑著岔開話題,“再走十裏,就到風亭驛,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就過遂州。”

……

……

風亭驛屬於官驛,並不提供民間商隊歇宿,但提前打點過還是可以讓部分人有瓦遮頭,馬車和貨物也會在周圍掛靠,普通護衛和車夫、力夫就直接在驛站周圍安營紮寨。

晚上商隊的人有事商議,楊雲跟幾個小蘿莉早早吃過晚飯就去休息了。

楊雲一行也算是得到“優待”,可以到驛站旁搭建的草房住,房子是單間,裏麵有一張長條木榻,楊雲和幾個女孩可以在這類似於“大通鋪”的木榻上睡覺。

條件是艱苦了些,但比露宿荒郊野外要好上不少。

“等出蜀地,定要找個大客棧,用浴桶好好洗個熱水澡,路上就艱苦一些吧。”

楊雲對於沿途的衛生條件並不滿意,但因為是跑路,不能苛求太多,至於商隊的那些糙漢子,從來不覺得每天都需要沐浴更衣,這也是這個年代疫病和寄生蟲流行的主要原因。

為生活奔波忙碌,就沒法太在意生活品質,這種環境需要前世習慣小資生活的楊雲適應很久。

“師父,用不用我去打水給你擦洗一下?”安倫關心地問道。

楊雲笑道:“不用了,你們幾個倒是要注意個人衛生,我先去問問商隊的人,明天行程安排……你們先收拾下,這裏不知被多少人住過,需要好好打掃後才能休息。”

……

……

楊雲跟身邊幾個小蘿莉刻意保持一段距離。

男女有別!

女孩子要做的事,楊雲不能參與,“識趣”地從草房裏出來,去找雷焦。

到了商隊紮下的營帳外,聽到裏麵傳來劇烈的爭吵聲,不由輕聲咳嗽一下。

雷焦掀開簾子見到楊雲,有些歉意,隨即把楊雲請進去。

“怎的,有幾個毛賊堵路我們就要躲著?他們還想跟我們拚命不成?”商隊二管事張林大聲說道,聽起來似乎前路麵臨著巨大的危險。

其他幾人見有楊雲這個“外人”在場,都沒接茬,目光望向雷焦,大有讓雷焦就此拿定主意的意思。

雷焦沉吟一下,道:“明日照常行進,有事再論。”

大管事做了決定,下麵的人自然要聽從,像劉家這樣規模的商隊,組織紀律性很強。

等人差不多走後,隻有雷焦和護衛領班劉通、副領班阮嶽留下,楊雲也沒走。

雷焦對楊雲道:“楊老弟是自己人,無需隱瞞,之前我便聽聞這遂州地界崛起一股盜匪勢力,兵強馬壯,依托唐興西南的複雜地形地貌,劫掠過往商旅,且經常造殺孽……”

楊雲之前便從雷焦和阮嶽口中得知,盜匪所求無非是錢財,極少會**殺戮,而像雷焦口中的這夥匪徒,明顯就屬於不按規矩行事的“悍匪”。

“之前我們也曾派人去拜山頭,卻被拒之門外,本來他們在北邊梓州一線活動,聽說官府派兵圍剿,於是他們就往南遷,到了遂州一代紮根,前幾日還劫了支商隊,害了好幾條人命。”雷焦道。

楊雲問道:“雷當家的意思是?”

雷焦笑道:“老朽並無他意,隻是提醒楊老弟一聲,若遭遇賊人,能用金錢疏通最好,不然可能會以性命相博……不過楊老弟請放心,這夥盜匪不過百十號人,商隊護衛人數雖不及他們,但訓練有素,裝備精良,若把車夫、力夫聚在一起,人數還超過他們,絕對不會落於下風。”

楊雲點頭表示同意,心中卻不以為然:“人數是比盜匪多,但這夥悍匪殺人如麻,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豈是沒經曆多少實戰的護衛和普通車夫、力夫能比擬?”

“時候不早,楊老弟先回去歇著吧……晚上多派人值守,打起精神來,免得被賊人所趁。”

雷焦怕賊匪夜襲風亭驛,對劉通和阮嶽交待防守事宜,楊雲識趣地出帳來,往借住的草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