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卡拉庫姆河與拜拉姆丘陵

“將軍,您應當看到了屬下剛才站在法兌尼將軍身後時,輕聲對他說了幾句話。屬下承認,那幾句話的內容就是提醒他拜拉姆丘陵,所以法兌尼將軍才會說出那番話。

當然屬下的意思不是法兌尼將軍自己想不出來。當時他隻是太緊張,所以一時沒有想起來,如果能夠稍微平複心情,一定可以想起來。屬下隻是舉例說明,屬下想到的當時都已經告訴法兌尼,沒有別的話要說了。”聽到侯梅德的問話,何普愣了一下,回答道。

“我當然看到了你當時的動作。但,何普,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又非常了解秦那軍,我覺得你應該能夠想到更多事情。”侯梅德說這句話改成了何普的母語。

“令您失望了,將軍,屬下沒有想到更多事情。”

“真的沒有?”

“嗯,”何普猶豫一下,出言道:“屬下認為劉琦帶領大軍走這條道路,應該是有什麽想法,不是在臨走前為自己出一口氣、用投石車砸死我軍幾名士兵那種想法,而是擊敗我軍的想法。”

“他打算用什麽辦法擊敗我軍?”侯梅德追問。

“屬下不知道。”何普說了一句,又補充道:“如果屬下能猜到,當初也不會在安西慘敗了。”

“說的也是。”侯梅德失笑著說道。

“你回去吧,如果忽然想到什麽別的,比如對劉琦的想法有所猜測,今晚不論什麽時候,隨時可以來我的帳篷找我。”他又說道。

“是。”何普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將軍,何普好像還有什麽話沒說出來。”他走出十幾步後,侯梅德身旁一名護衛說道。

“我知道。而且我也大概猜到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侯梅德冷笑一聲,又吩咐道:“明日由哈迪軍打頭陣,追擊秦那軍。”

“哈迪軍中有叛徒?”眾護衛立刻醒悟。

“一支完全由秦那人組成的軍隊,而且這支軍隊成立的時間還不長,大多數士兵也並沒有真正信仰天方教,怎麽可能在我國處於下風的時候保證忠誠?這種情況隻在夢裏出現,出現叛徒非常正常。”

“既然這樣,將軍,不如將他們殲滅。”另一護衛說道。

“不行。我軍士兵本來就少,每一個士兵都是寶貴的,不能隨便殺掉。讓他們在戰爭中驗證自己的忠誠即可。”侯梅德又說了一句,也轉身向大帳走去。眾護衛紛紛跟上,不再說話。

“將軍,看侯梅德當時的表情,應該是猜出一些事情了。”與此同時,何普與幾名護衛返回的路上,一護衛見四周無人,輕聲說道。

“無妨,隻要他沒有猜到過半將士都心懷叛意即可。”何普冷笑著說道。

“將軍,這……”

“劉琦一定對擊敗大食軍胸有成竹,不然他不會繞路。我隻是不知他要如何擊敗大食軍。我適才也已經提醒了侯梅德,若他能夠想到,自然是好事,安西軍不會再與大食軍交戰,哈迪軍將士也不會繼續心懷反正之意;

若大食軍沒有防備因而被打敗,哈迪軍將士的心思又有甚底要緊。”

何普說完這番話,再次冷笑一聲,但冷笑中似乎透著些悲涼。

……

……

很快來到第二日清晨。與前一日差不多,安西軍與大食騎兵先後拔營起寨,又一前一後繼續沿著卡拉庫姆河向東行軍。

但與前日不同的是,他們很快發現河麵上似乎有甚東西。侯梅德立刻派出視力最好的士兵緊貼河岸觀察,很快回報:“稟報將軍,河中間出現船隻!船頭都打著秦那國的旗號以及屬於劉琦的太極八卦旗。”

“果然出現了。”侯梅德冷笑一聲,轉身吩咐:“所有士兵都要注意,不要靠近卡拉庫姆河四十丈以內。能擺到船上的都是小型投石機,控製在這個距離外就能保證不被射中。”

“將軍放心,昨晚上大家都已經猜到了,行軍過程中都特意遠離河岸,不會被砸中的!”一名千夫長高聲叫道。

“就是,就是,秦那軍的做法已經被我軍看透,劉琦的心思不可能得逞!”眾人紛紛說道。

他們正說著,船隻已經自東向西越過安西軍將士,來到大食軍附近,侯梅德能看到船頭的水手,與擺放在甲板上的投石車了。

他隻見水手在自己所在的船隻靠近大食軍後,立刻將石塊放到筐裏,十幾人拉住繩索,又忽然鬆開,石塊從筐中飛出,直奔大食軍而來。

大食軍中頓時起了**。雖然清早眾將領已經告訴他們離河岸遠些,他們此時的位置石塊打不著,可過去被投石車砸出的陰影卻揮之不去,許多士兵下意識要向北跑,被百夫長連聲喝止才停下,可仍然人心浮動。

就在這時,石塊在空中劃過拋物線,向地麵落下,可所有落點都在大食軍以南,落下之處最近的也相距三五丈。

“看到了沒有?石塊砸不中的!”眾將領頓時高聲喊道。

“秦那人的計策早就被侯梅德將軍看穿了,你們完全不用擔心,秦那人使用的任何計策都傷不到你們!”百夫長們又紛紛說道。

聽到將領們的話,看著始終沒有落在自己身邊的石塊,士兵們的心安定下來。

“侯梅德將軍神機妙算,有將軍統領大軍,真是士兵們的運氣。”又有人向侯梅德拍馬屁。

“現在仗還沒有打完,這些話就不要說了。”侯梅德連忙說道,但嘴角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是,是。屬下一定不會在這一戰結束前再說。”那人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又道。

侯梅德忍不住笑出來。

但他又與眾將領說幾句話,轉過頭臉上的表情無法被看到以後,笑意驟然消失。

剛才他的表情與動作都是做給將領與士兵看的。因為大食軍連戰連敗,幾乎所有將領和士兵都患上了‘秦那恐懼症’,心中或多或少害怕秦那軍,認為自家軍隊的戰鬥力不如敵人。別看眾將領表麵上似乎毫不懼怕,但他們恐懼症的嚴重程度多半還在士兵之上,隻是隱藏的好。

侯梅德無法在短時間內消除恐懼症,而且除了正麵擊敗秦那軍以外沒有徹底消除恐懼症的方法,但他可以通過營造自己對秦那軍的動作了如指掌的形象,讓恐懼症暫時減輕,讓將領與士兵更加願意聽從命令。

‘為了順利將秦那軍送走,隻能欺騙一次他們了。不,這不叫欺騙,這是正當的指揮方式。’侯梅德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這時安西軍船隻已經停止發射石塊,重又向東行駛,慢慢在岸邊停靠起來。正在行軍的安西軍也慢慢停下,走在最後的士兵排出防守陣勢,緊緊盯著衝在最前的哈迪軍。

“全軍停止前行。”侯梅德見狀也下令道。

哈迪軍將士聞言全部停下。他們本就沒有與對麵之人拚殺的想法,在他下令前已經減慢步伐,聽到正式命令後更是立刻停止,沒有絲毫猶豫。

‘到底何時給出信號,讓我軍反正啊!’不僅停下,哈迪軍中大多數將士紛紛想著,心裏十分焦急。

安西軍絲毫沒有發出信號的意思,見大食軍也停下後,被留在行軍隊列正中間的民伕立刻將輜重推到岸邊,運到船上。所有糧食、大半軍械都被送上船,隻有帳篷與少數兵器繼續留在岸上。劉琦又安排約一千將士、一千民伕上船押送輜重。

‘留下了帳篷?看來調動的船隻不多,不足以把士兵和民伕都運回去。或許也表明,他們今日還會像這樣行軍,而不是全力一擊對付我軍?’侯梅德又在心裏想著。

搬運輜重的速度很慢,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將東西都放上去。這時已經接近午時,安西軍幹脆命火頭軍做午飯,將士們輪流吃了午飯再啟程。

見此情形,侯梅德也下令吃飯。不過他們這邊的飯就不如對手了。為保證騎兵的機動性,除了帳篷與幹糧,他們沒帶其他任何輜重,士兵隻能輪流從河邊接點水,就著冷水啃幹糧。好在士兵們對此並不在意。

吃過午飯,又休息一會兒,安西軍重新啟程,向東而去;早已不耐煩的大食軍繼續不遠不近地跟蹤。

又走了七八裏,卡拉庫姆河北側距河岸百來丈外出現一片低矮的山丘。侯梅德睜大眼睛向東看去,看不到山丘盡頭。

“這一定就是拜拉姆丘陵了。”他輕聲嘀咕一句,見安西軍已經走進丘陵與卡拉庫姆河中間的道路,想了想對護衛說道:“你們趕快去告訴將領們,法兌尼帶領他麾下的千戶跟在秦那軍後麵;其餘所有千人隊跟著我從北麵繞行,仍由哈迪軍打頭陣。”

“是。”眾護衛答應一聲,趕忙去傳令。

“將軍是擔心……”一名貼身保護他的人說道。

“昨日伴晚法裏斯·何對我說的話我還是很在意的,既然他說劉琦想要擊敗我軍而不是就這樣離開,劉琦多半就是這樣想的。

我想了很長時間,覺得想要擊敗我軍,一個方法就是從烏滸河北麵再次調兵,偷偷潛伏在拜拉姆丘陵中,趁我軍經過時突然發動襲擊。

因為拜拉姆丘陵與卡拉庫姆河之間隻有一百多丈的距離,船隻又可以從水麵上進行配合,很不利於我軍迎敵,如果走這條道路,或許真的會失敗。

所以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我決定率領大多數軍隊從北麵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