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人去去

“大勃律人又來騷擾!話稍後再說!”張誠對劉錡說了一句,轉身向本部人馬而去;劉錡也來不及問他沒說完的話,大聲叫道:“上馬!集合!”一邊說著,他跑到自己的馬旁,翻身上馬等候命令。

聽到喊殺聲的刹那將士們有些慌亂,但他們也以受過大勃律人多次騷擾,身旁也無敵兵,很快恢複平靜,紛紛翻身上馬等候軍令。

但一直到喊殺聲停下,也並未有人前來傳令。劉錡心下疑惑:‘現下全軍在河道西側的狹長道路上,西麵即是山嶺,不僅大軍難以通行,還極易被敵軍偷襲;現下前軍被襲,封都護好歹派人來告誡一句才是。’他遂吩咐孟小軍:“你去前麵瞧瞧。”

“是。”孟小軍答應一聲,打馬去前邊探問。不多時他返回來,臉上表情變得有些驚慌,同劉錡說道:“劉果毅,適才確實是大勃律人襲擾;但並未是從山林中鑽出來襲擾,而是忽然從對岸開來十幾艘小船,向岸上張弓射火箭,射出幾輪箭矢後不待大軍反擊就操縱船隻順流而下逃走了!”

“大勃律人果然奸猾!”劉錡笑罵道:“見從山林中鑽出越發難以驚擾到大軍,又因我軍無船,他們就用這種幾乎不會有傷亡、又能打擊士氣的法子襲擾我軍,端的是好算計。”

“不過這也太小家子了些。十幾艘小船,能搭載多少士卒?就算用的是火箭,也打不死幾個大唐將士、燒不掉多少糧草。還不如將箭矢省下來用在守菩薩勞城上。”

“果毅,不是這話。”孟小軍忙道:“是大勃律人有船,我軍無船,到了菩薩勞城對岸,如何渡河攻打城池?”

“如何渡河?”聽到孟小軍的話,劉錡陡然醒悟,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從他們現下所在地方向前走二三十裏,施迦河忽然拐道,從西北流向東南改為自東北流向西南;之後再走三十餘裏,施迦河匯入自東南流向西北的信度河;而菩薩勞城就在信度河西南。也就是說,他們繼續行進下去,這條大路走到終點,會與菩薩勞城隔信度河相望。

信度河這一段並不寬,水也不十分深,但涉水泅渡過去也十分困難。唐軍無船,大勃律人有船,他們就很可能被攔在對岸,無法渡河攻城。

“而且,”孟小軍又道:“封都護命人收集船上射來的箭矢,發覺上麵有吐蕃人的標識,可見吐蕃援助大勃律,此戰更加不好打了。”

“法克!”劉錡忍不住罵了一句,道:“吐蕃人真是該死!”

“法,甚底可?”孟小軍不解地問道:“這話何意?”

“我老家一個罵人的詞兒,沒甚含義。”劉錡隨意解釋一句,又問道:“封都護可有甚吩咐?”

“封都護暫且沒甚額外吩咐,隻是囑咐更加小心些。”孟小軍道。

“忽然從對岸衝出十幾艘船,白日也就罷了,夜晚如何小心?西麵就是山嶺,也難以將營寨安紮的離河岸遠些。”劉錡聞言嘀咕一句。

不過他也沒再說甚。封常清應當是沒想出好的防範法子,暫且隻能這樣吩咐。劉錡一時也想不到如何防範,隻能將校尉、旅帥都叫來,告訴他們大勃律人新的偷襲方式,囑咐他們加強防備,等候命令。眾人趕忙答應。

過了一會兒,前軍恢複秩序,被射死的將士就地掩埋,受傷之人得到救治,車馬上的火也已被撲滅,封常清傳令全軍繼續行進。劉錡這支兵繼續騎在馬上,慢悠悠地向前行動著。他忽然想起適才張誠要與他說的話,但現下正在行軍,也不能過去詢問,隻能罷了。

之後三日,每日都會有大勃律人或從山中鑽出,或從河對岸衝來騷擾唐軍。河岸道路狹窄不便列陣,為對付偷襲的大勃律人,封常清不得不下令全軍進一步減緩速度。原本二三日就能走完的路程大軍整整走了五日,才來到菩薩勞城對岸。

但到了此處,唐軍卻難以再進一步。正如劉錡初聞大勃律人有船時所想,唐軍大部無法泅渡過河。封常清隻得一邊命人伐木造船,一邊每日召集將領,共同商議破敵之策。

這一日,劉錡剛剛將麾下士卒安頓下來,就有封常清的親衛前來傳令,召眾將領商議如何破敵。劉錡又囑咐幾句,趕去中軍大帳,正巧在帳前遇到張誠,忙行禮道:“張都督。”

“劉果毅。”張誠也回禮。

“聽聞劉果毅今日被大勃律人射傷,可還有礙?”他又問道。

“無礙。”劉錡笑道:“上午那箭隻不過從頸側擦過而已,若不是火箭根本傷不到脖頸;就算是火箭,也隻是略微被燎到,皮紅了點兒而已,現下已經消去了。”

“那就好。”張誠也笑著說道:“沒事就好。”但他隨即臉色又變得不好看起來。“隻是,就算將士們都沒幾個死傷,可一直頓兵對岸,始終無法渡河攻城,實在是心焦。”

“何人不是呢。”說起此事,劉錡也笑不出來了。他們已經探清楚了,對岸的大勃律士卒不過四五千,吐蕃援兵更是僅僅數百人,隻要大軍渡河,必定能夠攻破城池;但偏偏他們就被擋在了河對岸。

這些日子封常清也試過許多種法子,但始終不成。少許將士自然是能渡河的,但大勃律人在河邊安排了上千人馬,一旦發現有人渡河立刻告知城裏與水軍營寨,同時與渡河唐軍搏殺。預備後續渡河的將士根本無法再渡過信度河,已渡河將士人數稀少敵不過大勃律人,最後要麽被消滅要麽撤回對岸。

“看來隻能等待戰船打造完成後,兩萬將士一舉渡河,才能滅了對岸的大勃律人、擊破菩薩勞城。”劉錡歎道。

“可是,糧草也不多了。”張誠卻又道:“軍中隻剩下不足一月的糧草,若能擊破菩薩勞城自然萬事無憂;但若是,那隻能從長計議了。”

“這,”劉錡明白張誠的意思,但卻不願向這個方麵想,更不願接話;他忽然又想起那日與張誠未說完的話,出言問道:“張都督,那日你想與我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