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堅持就是勝利

“豐哥,你這是怎麽了?”李碧筱本來正坐在大帳與侍女說話,忽然見到李珙掀開門簾,快步走進來,坐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水,就仰天躺在榻上。李碧筱覺得他似乎不大高興,走過去輕聲問道。

“無事。”李珙悶聲說道。

“是不是因為大唐士卒被燒傷之事?豐哥,此事我也聽說了,對大食人十分憤恨;但這也不是你的過失,不必自責。”李碧筱猜測他生氣的緣故,勸道。

“不是因為這事。”李珙不耐煩地說道。

“那,是因為不能立刻報複大食人?”李碧筱又道:“大食將領也都是能征善戰之輩,豈會不防備我軍報複?不能立刻報複也是常事。”

“也不是因為這事。”李珙再次說道。

“那是因為何事?”李碧筱徹底猜不到了。

“你們都出去。”李珙對屋內服侍的宦官、侍女吩咐道。他們答應一聲,又躬身行禮後離開帳篷。很快,帳篷裏隻剩下他們兄妹二人。

“我忽然覺得,我當不了大軍統帥。”李珙說起自己鬱悶的緣故。“而劉琦比我還年輕幾歲,但他卻能作為大軍統帥,指揮千軍萬馬作戰。”

“劉琦始終記得嗢鹿州之戰的目的,不與敵軍爭一時長短,善於出計謀但又不寄希望於奇謀詭計,而是以堂堂正正與大食奴交鋒為主,這些我都做不到。”

“還有……”李珙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主要內容就是敘說他發現的指揮打仗過程中自己的缺點,以及劉琦的優點;講述因自己年紀比劉琦大但用兵打仗卻遠不如他而產生的鬱悶之情。

“豐哥,這是好事啊!”出乎他預料,聽完他的話,李碧筱卻這樣說道。

“這是好事?這如何成為好事了?”李珙立刻問道;同時心裏想著:‘她不會是在看我笑話吧?’

“豐哥,你想,當年漢高帝用兵打仗如何?”

“漢高帝略有用兵之能,但與當時的人傑相比就大大不如了。”李珙回答。

“是啊,漢高帝用兵打仗並不出色,常常被項羽,甚或其他諸侯擊敗;大漢能在爭霸中擊敗項羽與其他諸侯國主要憑借韓信、曹參、英布等人用兵打仗。”

“但最後成為大漢皇帝的卻不是韓信、曹參、英布等人,而是漢高帝陛下。可見為人主者,並不需自己用兵打仗極為厲害,隻要能夠駕馭用兵打仗厲害的人。”

“豐哥,這樣想來,你就不會為自己用兵打仗不如劉琦而煩悶了吧。”李碧筱最後笑道。

“還能這樣想?”聽到李碧筱的話,李珙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來。他笑了好一會兒,慢慢才止住,對她說道:“你可真會勸說。”

“我也覺得自己很會勸說。”李碧筱笑著回答道。

“哈哈!”李珙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因你的勸說,我現下完全不再煩悶。”李珙止住笑,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適才在作甚?”

“將下人都叫進來吧?”李碧筱卻沒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這樣反問一句。得到準許後她走到門前,吩咐下人進來服侍。不一會兒宦官與侍女走進來,為他們二人倒茶又準備點心。

“妹妹聽聞大食人在城中放火,許多人被燒死燒傷;又聽說將燒傷的士卒都用船帶回河北大營,安置在傷兵營裏。妹妹就想著去探望一番,安撫受傷士卒。”李碧筱這才說道。

“你還是不要去了。”李珙說道:“你瞧見被燒傷那些人的慘狀,會把午飯吐出來的。”

“真有這麽慘?”李碧筱追問道。她確實聽見過士卒屍首的人說形狀實在太慘,勸她不要去看;但心裏仍然半信半疑。

“你千萬不好去看。”李珙也不知該如何給她形容那些如同焦炭的人的樣子,隻能這樣囑咐道。

“好,那我不去看。”李碧筱也不堅持,答應道。但她又道:“那我總能安撫並未被燒傷的將士吧?妹妹聽說了,凡是有同袍被燒死的軍隊,豐哥下令全部撤回河北大營。妹妹總能去安撫他們。”

“你一個女子,何必總是拋頭露麵?”李珙道。他其實並不喜歡李碧筱不時去慰問士卒,即使李碧筱每次都帶著麵紗旁人看不見她的長相,也不喜歡。

“當年平陽昭公主領兵作戰,高祖也未曾多言,反而在昭公主葬禮時力主以軍禮葬。我隻是時常慰問士卒而已,也一直帶著麵紗,有甚不成的?”李碧筱說道。

她不是不知道李珙反感她總拋頭露麵,但她喜歡,別的事情她都會順從李珙的想法,但這件事必須反駁。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你願意去慰問士卒,就去吧。”李珙見碧筱舉出了高祖皇帝的先例,沒法再辯駁,隻好拱手投降。

“怎好此時就去?”李碧筱卻又說道:“豐哥,自從大食人發動攻城一來,你即使在河北大營也忙碌不堪,咱們兄妹有一段日子沒坐在一塊說話了。今日正好豐哥有空,咱們說會兒話。”

“好,咱們說會兒話。”李珙立刻答應道。隨後他直起身子,李碧筱也坐到他身旁,他們二人就在榻上閑聊起來。

“豐哥,一談到軍務,你就提起劉琦。妹妹有些好奇,其他將領難道就不幹事?”聽李珙說了一會兒,李碧筱忽然問道。

“其他將領自然也做事。隻是我從一開始就最信任他,凡是都吩咐他做;後來發現他確實很有本事,不僅差事能辦的井井有條,還會用兵打仗,就將嗢鹿州之戰的全權也都交給他。”

“也因此我與他打交道最多,與其他將領交道打的少。所以經常說起他。”李珙回答。

“原來如此。”李碧筱點點頭,又問道:“聽說他年紀也輕?”

“他確實年輕。你可知曉,他今年才二十四歲,比我還小三歲,而且至今尚未婚配。”李珙介紹到這裏,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側頭看向李碧筱。

但李碧筱卻避開他的目光,而且轉移話題不再說劉琦。李珙也有些心虛,和李碧筱說起別的。

他們兄妹聊了好一會兒,一直聊到下午申時才停下,李珙有些犯困,去隔出來的房屋休息;李碧筱卻沒有困意,離開帳篷去撫慰士卒。

因剛剛從城中撤出來的士卒都安置在軍營大門附近,李碧筱的車駕經過大門。她隱隱約約聽見小女孩的歌聲,同侍女說道:“不是說這個叫做丹娘的小姑娘每日清晨與伴晚在大營門前唱歌,怎今日這個時候還在唱歌?”

“公主,奴婢打聽過了,因今日聽說許多士卒被燒死,又陸續有軍隊從城中撤回河北大營,丹娘吃過午飯後又來大營門前唱歌,安慰士卒。”侍女回答。

“真是個好姑娘。清娘,你記下,往後若她有了甚底麻煩,咱們一定要幫一幫。”李碧筱吩咐道。

“是。”侍女立刻答應道。

“要不要給她一件信物,讓她有事求見時能見到?”李碧筱又自言自語道一句。

“公主忘了?過年時撫慰全營,來到西營百姓所在之處時,公主見她討人喜歡,給過一麵腰牌。有那麵腰牌她就可求見公主,也不需另給信物。”侍女提醒道。

“我給過腰牌?”李碧筱反問一句,見侍女點頭,忙笑道:“我都昏了頭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給信物了。但要記著,咱們一定要幫忙。”

“是。”侍女再次答應道。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安置從城中撤出將士營地。她們二人不再說話,準備出馬車安慰將士。

……

……

“丹娘,你今日唱了很久,嗓子都有些啞,該回去了;而且要撤出的將士都已撤出,再無士卒進入大營,你也不必再唱。”大營門前,雷諾勸丹妮婭道。

今日上午他來找丹妮婭說話,正說著,聽說了大食人放火燒城之事。丹妮婭聽聞會有許多士卒從城中撤來河北大營,就有些坐不住,要來大營門前唱歌安慰眾人。

雷諾苦勸,她留在家中吃了午飯,但午飯吃完後卻執意跑來大營門前唱歌。雷諾勸不住,隻得跟她一塊過來。

“沒有士卒會經過大門了?”丹妮婭沙啞著嗓子問道。

“沒有了,我保證沒有了。”雷諾立刻說道。

“既然沒有了,那就回去吧。”丹妮婭道。

“走,咱們回去。”雷諾鬆了口氣,笑著說道。

“丹妮婭你呀,就算迪馬什也已不再,你又何必這樣做?你對士卒唱歌,又能有甚用處?有幾個士卒會被你的歌聲鼓勵?”返回路上,雷諾又數落道。

“隻要每天有一個士卒被我的歌聲鼓勵,那我就沒白唱。”丹妮婭小聲說道。

“雷哥哥,你不必再勸我了。我也沒別的法子為抵抗大食人出力,就算洗衣都嫌我力氣不夠;隻能通過這種法子出力了。”丹妮婭見雷諾還想再說,忙出言道。

“你快別說話了,好好養養嗓子。”雷諾又道:“好,我以後不勸你不再唱歌了。”

丹妮婭這次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睛表示自己的心情。

“哎,我聽說你新編了一首歌,用來鼓舞士氣的。”走了一會兒,雷諾又想起一事,問道:“那首歌的歌詞是甚?”

可丹妮婭卻用眼神示意他:你想提前聽,沒門;而且歌還沒完全寫好,沒法告訴你歌詞。

“我定要成為第一個聽到這首歌的人。等你嗓子好了,一直到返回城中打仗,我每日都要來找你,定要最先聽到這首新歌。”雷諾笑道。

丹妮婭一時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雷諾會這麽無賴。但她看了雷諾幾眼,見他隻是笑嘻嘻的,最後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用眼神告訴他:自己妥協了。

“好,那我就等著聽新歌了。”雷諾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