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人去去

迪馬什不停向四麵張望,小心翼翼地邁過地麵上一具**的女屍,拉著丹妮婭的手,跟在雷諾身後向北麵走去。

此時他們仍在城中,以最小心的態度靠近雷泰說的那個狗洞,從而逃出城。

大食人早已控製了整個碎葉城,正常情況下,他們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但侯梅德那個命令下達後,情況就變得不正常了。那個大食兵還願意守在城牆上?侯梅德和納賽爾不得不對駐守城牆的士兵進行輪換,哪一支搶的夠多了就讓它來駐守城牆,換下原本的軍隊。

這個法子還算公平,所以沒人反對;但總有人搶的比旁人少,輪到駐守城牆的時候偷偷溜進城裏搶劫。帶兵的將領對於那些確實搶得少的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輕輕放過;由於缺了人,城防出現漏洞,這就給了城中百姓機會。

“沒聽見腳步聲吧。”在巷子口,迪馬什緊貼著雷諾,小聲問道。

“沒有,你那邊呢?”雷諾反問。

“也沒有。”

“咱們繞點兒彎路,朝東邊走一點,從哪條巷子再轉向北。”

“好。”迪馬什完全沒問雷諾為何要這樣做,隻是簡單地答應著。

雷諾也沒再說話,從地上的屍體摸兩手血蹭在身上,又反複看向兩邊,確定沒有人經過後以最快速度飛奔過去;迪馬什拉著丹妮婭也衝過去。

半路上丹妮婭也不知是沒力氣了還是怎地,腳下一軟差點兒倒在地上。迪馬什嚇了一跳,趕忙將她抱起來跑過去。

待有驚無險地抵達落腳地,迪馬什小聲同丹妮婭說道:“妹妹,再忍一忍,馬上就能出城了,出了城就安全了。”

“大兄,我害怕。”丹妮婭強忍著哭意,說道。

她今天實在是嚇壞了。剛剛逃走時她還不覺得如何,隻是為父親不與他們一起走而傷心;但隨即,她就看到了滿地死屍,其中女屍大多赤身**,從表情也足以看出她們在生前承受了巨大痛苦。

見到屍體的一刹那,丹妮婭的臉色變得慘白起來,若不是迪馬什捂住她的嘴她就要叫出聲。但之後丹妮婭身上也變得力氣全無,全憑兄長拖著才能走動。

“丹妮婭,這樣不成!”迪馬什又小聲說著:“咱們必須逃走,才能活下去,這也是父親的意願,咱們總不能讓父親白白死了,是不是?再加把勁,隻要能出城就安全了。”

過了好一會兒,丹妮婭的情緒才略微恢複過來,身上也又有了些力氣。雷諾這時已經又反複觀察巷子許多遍了,忙帶著舍利吐利兄妹繼續迂回著向那個狗洞跑去。

他們這樣跑著跑著,終於來到了狗洞那一段的城牆附近。雷諾緊緊貼在巷子口的牆壁上,向城牆看去。

城頭上有大食士兵駐守,但他們不會一直待在某一處,而是來回巡視,必須觀察好大食人巡視的規律,才能順利逃到狗洞附近。

他觀察了足有一個時辰,若遇到人經過就躺下裝死人,終於大概摸清了大食士兵的巡邏規律,待大食人遠離這片城牆後,立刻從巷子裏衝出來跑向狗洞。

“迪馬什,你先鑽過去,再讓丹妮婭鑽,我排在最後。”雷諾對迪馬什說道。

迪馬什沒說話,隻是衝著雷諾點了一下頭,解下包裹就向狗洞鑽去。待他鑽過去後,雷諾將包裹扔到外麵,又讓丹妮婭鑽。

可就在此時,忽然從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雷諾立刻看過去,就見到一個似乎喝得醉醺醺的大食士兵正向這邊走來。

他當即被嚇得靈魂出竅!吃醉酒的大食人未必能留下他們,但隻要他喊一嗓子,驚動了城頭士兵,他們三人都活不成!

“快,丹妮婭你快鑽過去!”雷諾一邊催促,一邊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想要悄悄靠近那個大食人殺了他。

但他連雞都沒殺過更別提人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殺人,雖然因那個大食人吃醉了占到先手,但沒能一下捅死他,反而被那個大食人奪走匕首。那個大食人將雷諾推倒在地,獰笑著走過來就要將他殺死。

雷諾臉上浮現出絕望之色,想要再掙紮,但渾身上下忽然變得沒有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匕首朝向自己心髒,等待死亡。

但就在這時,那大食人身體忽然頓了一下,隨即口吐鮮血,倒在雷諾身上,雷諾推開他的屍體,向四周看去,就見到一個突厥人長相的年輕女子手持彎刀,站在一旁。

“你是雷諾?”那女子也看向他,忽然說道。

“你認識我?”雷諾反問。他對這個女子全無印象。

“你知道怎麽出城嗎?”女子沒理會他的詢問,隻是又問道。

“我知道。對了,咱們趕快出去,再晚了城頭上巡邏的大食士兵該回來了!”雷諾道。

“帶我出去!”女子說道。

“跟我來。”雷諾身體恢複了力氣,與那女子說了一句,又向狗洞跑去。這次因為擔心大食士兵巡邏回來,所以他以全速跑過來,並未隱藏身形。好在這次沒有再出現行人,他們兩個無驚無險的來到狗洞旁。

“雷諾,你剛才去哪兒了?”迪馬什與他妹妹還在洞口另一邊焦急地等待,見他返回忙問道。

“待會兒再說。”雷諾說了一句,鑽進狗洞。

他鑽出去後,那個女子將弓係在背上,也爬了過去。迪馬什忽然見到一個女子有些吃驚,但也沒問。

四人站起來又向遠處跑去。他們又跑了不知多久,一直到月亮升起來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才找了一座小山躲進裏麵。

累了整整一天的迪馬什走進小山裏,就要躺下休息。女子立刻說道:“不能立刻躺下!也不能坐下!必須站著待一會兒,不然會嘔吐、頭暈甚至假死!”

她又加重語氣道:“這是軍中將士的經驗!”

聽到這話,雷諾立刻改了心思,手扶樹站著,迪馬什兄妹也不由得照做。

“你父親或兄長有人在軍中?”雷諾問道。

“是。”女子也扶著樹休息,不願多言隻說了一個字。

“剛才咱們見麵的時候,你一下子就認出了我,敢問是如何認識我的?”雷諾又問道。

“我隨叔叔去你家酒肆吃過酒,因為你與迪馬什的合奏,問了你的姓名;”她又轉過頭對迪馬什說道:“我還去過你家的酒肆吃酒,所以認識你,也認識你妹妹。”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昨日來我家吃酒的那個客人。”丹妮婭忽然說道。

“小妹妹,今日又再見了。”女子勉強笑了笑,說道。

“原來如此。”雷諾鬆了口氣,又問道:“敢問姑娘芳名?畢竟咱們還要一起逃跑幾天,知道名字稱呼起來更方便。”

“我叫卓椏。”卓椏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之後四人間暫無話說,休息了一盞茶的時間後坐下,又休息了半個時辰,從包裹裏拿出幹糧,又在小溪接了些水,開始吃他們今天的第二頓飯。

四人不僅清早後就沒吃飯,而且還跑了這麽遠路,都餓得很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絲毫不在意吃相。

卓椏吃了八分飽就不吃了,將剩下的幹糧放回包裹裏,靠在樹旁看著他們吃飯。這時丹妮婭也已經吃完,走過來坐在她身旁,用稚嫩的聲音說道:“卓姐姐,你真厲害,能一個人跑到城牆邊。”

“哈哈!”丹妮婭本意是稱讚她,卻不想卓椏忽然失聲大笑,笑了幾聲忽然又低頭哭起來,引得雷諾與迪馬什看向她。

“卓姐姐,是我說錯了話嗎?”丹妮婭立刻擔憂地問道。

“不關你事,是我忽然想起死去的親人。我的叔叔,與即將成婚的郎君。”說著,卓椏回想起今日上午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