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中秋詩會(三)

“猜一個字有什麽意思,我來一個四字的,聽好了,你還有你。”他一指站著的書生和剛才刁難趙沁兒的另一名書生道:“你還有你,光屁股坐在石頭上,猜吧!”

“哈哈……”滿場才子佳人一頓爆笑,哪有這樣的字謎,分明是在戲弄人。

“你!你這個粗野莽夫!”那書生氣得罵道。

“別整些沒用的,到底能不能猜出來?”李策追問道。

“晏大人,今日詩會乃是何等風雅之事,你就這麽放任這山野鄙夫如此胡鬧嗎?”那書生轉而向晏殊訴道。

晏殊拉著臉老大不願意,你們幾個剛才擠兌人家現在被人家反過來戲弄了,就來找我?他看得出來李策是公主趙沁兒的人,他可不想去得罪劉娥唯一的掌上明珠。可他畢竟是此次詩會的主持人,又不能放任不管,無奈隻好道:“此事就此作罷,你們雙方都勿要再提,現下字謎猜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就進行下一個環節品詩吧。”

這次卻輪到李策不幹了,笑話你們占盡了便宜說停就停?他一擺手道:“晏大人說得對,可剛才的字謎已經出了,你們幾個若是猜不出,那就乖乖把酒喝了。”

那書生自然是不幹,他怒道:“你這分明就是戲弄我們,怎會有這樣的字謎,這叫我們如何猜!”

李策突然一拍大腿誇張道:“哎呀,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剛才咱們也大可推脫說沒這樣的字謎,這樣不就不用猜了嘛,高招,果然是高招。”

這次連坐著的那書生聽他連諷帶刺,也坐不住了起身道:“你這位公子毫不講理,那你說這謎底是什麽,你若能說出個子醜演卯來,別說一杯酒了,就是連幹十杯那又何妨!”

“好!”他一番言辭說得擲地有聲,不由博得眾人一聲叫好。

李策哈哈一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你聽著謎底就是一石二鳥。”

“噗!”晏殊一口老酒噴出。

“哈哈……”在場的人瞬間笑得人仰馬翻,就連趙沁兒也紅著臉使勁絞著衣腳,她努力克製著不笑,但結果卻是越抑製越抑製不住,最終忍不住俯在桌子上香肩抖動起來。

“兩個男人光屁股坐在石頭上,一石二鳥……哈哈,虧他想得出來!”整個湖畔完全被一片爆笑聲所淹沒。

一些姑娘們早已經羞紅了臉,怎麽會有這人的人,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

兩個書生臉色通紅,這廝……當真是好沒節操!

晏殊擦了擦胡須上的酒漬,咳嗽兩聲道:“好了,你們兩個趕快喝了酒,咱們開始下一個環節。”

很快二人麵前擺滿了二十隻酒碗,一個小廝上來給每一隻碗都斟滿了酒,二人對視一眼,麵現痛苦狀,這可是足足十大碗酒,就算是喝水,那也撐得慌!

“咕咚、咕咚……”二人深吸口氣,端起酒碗就喝。

“嗝……”二人連續喝了三大碗,喝到第四碗的時候已經灑得比喝得還多了,李策雖然看見了卻也不點破,剛才戲弄了二人也算是懲罰了他們,沒有必要非逼著他們喝死不可。

二人硬著頭皮連喝帶灑喝了七大碗,二人實在是喝不下去了,連續七大碗下肚,胃裏翻江倒海般難受,再喝恐怕就得吐了。

不過一旁丁玘幾人卻是看熱鬧不怕事大,本來今日的詩會,幾人都感覺無趣得很,甚至他們開始後悔不該花幾百兩銀子弄這個一張破票,可現在出現了這麽一副光景,幾人怎肯錯過。

一人起哄道:“哎,怎麽不喝了?這還有三大碗呢,剛才你們灑的比喝得都多,現下歇了這麽一大會了,剩下的三碗可不能灑了,我們兄弟幾個給你監督著呢。”

“對,對,別磨蹭,大夥都等著呢。”又一人道。

李策往這邊一看,這是誰啊,看熱鬧不怕事大,他隻一看就瞥見了丁玘,丁玘正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那二人,不斷地跟身邊的人比劃著說著什麽。

靠,丁玘這等草包都能來,真是我還以為這詩會檔次多高呢……李策心道。

二人受不住這幾人的起哄,沒法子隻得咬牙喝了剩下的兩碗,其中一人當場就吐酒了,直接被架了出去。

趙紫玉臉色鐵青地盯著李策,這小子真是陰魂不散,每次都來壞自己好事,真是該死得很!她今日來參加這詩會,就是受了趙吉之托,想來替他招募幾個幕僚,剛才那兩人都是她今晚招募的。

結果意外撞見趙沁兒後,趙紫玉臨時決定當著這些才俊名彥的讓趙沁兒丟一下臉,卻不想被半路殺出的李策攪亂了局,不但趙沁兒沒丟臉還折進了兩個自己的人。

張元見二人喝完,站起來道:“現在咱們進行本次詩會最重要的的環節——品詩,明日就是中秋圓月,咱們就以此為題,賦詩填詞,在座的諸位若是誰有了好的佳作,都可以拿出來與大家一塊賞析品評。”

“我先來。”張元一說完,就有人自告奮勇,此人反應如此迅速,顯然詩詞是早已宿構好的,不過眾人也都知道這一點倒是誰都沒有點破。

隻見那人搖頭晃腦吟道:“深閨繡坊斜光入,千金女兒倚門立。橫波美目雖後來,明月遙遙不相及。”

“深閨、明月倒也勉強算是與中秋搭邊,不過這詞的內容嘛就略落下成了。”很快有人評點道。

“太過一般,無甚亮點。”更有人直接道。

那人失落得搖了搖頭,坐了下來。

這時一個姑娘起身道:“小女子有詞一首。”

這是今晚第一個起來作詞的女子,眾才子瞬間打起了精神,齊刷刷像那小娘子看去。

那姑娘見眾才子熱切的眼神,不由臉色一紅低聲道:“八月中秋,涼風微襲,芙蓉卻是花時候。誰家姊妹著新妝,園林漫步攜手。”

她剛念完上闋詞,就有書生拍手稱讚,丁玘幾人更是誇張地把手拍得跟打鼓一樣,不斷地叫好。

那姑娘微微一笑,繼續道:“折得花枝,紅顏隨後,歸來玩賞全憑酒。三杯酩酊破愁城,醒時愁緒應又還。”

這首詞念完,並沒有太多的人品評,此詞太過一般,若是仔細品評定然經不起琢磨,可這是一個女子所做,眾人又不好太過打擊,所以紛紛選擇閉口不說,隻有丁玘幾人鼓掌鼓得熱火朝天,這幾個草包哪懂什麽詩詞,他們看得是人。

那姑娘見丁玘幾人如此支持自己,朝他們投來一個微笑的眼神,丁玘手搖折扇扮作風流的樣子,也朝她點了點頭,他心內狂喜今晚總算沒有白來。

中間又有人陸續獻詞,在座的諸位幾乎人人都準備了至少一首詩詞,眾人可都指望著靠這次詩會揚名呢,有的人更是提前半年就開始準備,隻為今日能一舉成名。

張元吟了一首詩,填了一首詞,結果卻差強人意,也淹沒自眾多平庸的詩詞中了。

就連趙紫玉也像模像樣地填了首詞,不過到底原作是不是她就不得而知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眾人差不多每人都獻過一首詩詞了,良久見無人再賦詩作詞,晏殊有些失望,此次詩會竟無一佳作入得他眼,他輕咳一聲道:“老夫剛才有感而發,也賦詩一首。”

眾人見晏殊要賦詩,紛紛豎起耳朵來,已經有人拿起了筆,準備記錄,晏大學士賦的詩那定然都是佳句。

晏殊望著遠處牆角的幾棵梧桐樹緩緩道:“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妙啊!晏夫子果然不同凡響。”他一說完就有人擊掌讚歎。

李策剛才凝神聽了,卻也沒聽到有什麽朗朗上口的詩句啊,比起晏殊的名句“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差得遠了。可他哪知道倉促間晏殊能作出此等佳作已屬不易了,那些名句卻都是反複推敲琢磨出來的。

張元品評道:“月明星稀,月光灑到這桂花園,牆角的梧桐樹影婆娑,遊子一人客居他鄉,在這團員之節,遊子一人看著這月下的樹影,時間緩緩過去,影子也在不知不覺地移動。他遙看那天上的明月,料想那月宮中的嫦娥,現在也未嚐不感到遺憾吧,陪伴她的,隻有那清冷的蟾蜍和桂花樹了……”

張元聲音低沉,由他娓娓道來,給晏殊這首詩更增彩幾分。

李策經他這麽一品析才弄明白詩中的意蘊,晏殊果然無愧大家之稱。

幾個姑娘更是沉醉其中,有人輕輕念道:“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晏先生總能做出此等淒婉之詞,真是讓人好不心碎。”

“敢問先生,此詩可有名字?”有人問道。

“就叫《中秋月》吧。”晏殊捋須道。

“《中秋月》名字也是如此貼切本次詩會,這次詩會還是晏大學士的佳作最精彩啊。”有人恭賀道。

晏殊對自己的這首《中秋月》還是比較滿意的,他捋著胡須聽著眾人品評,怡然自得。

趙沁兒拿著毛筆把晏殊的這首《中秋月》完整地抄錄了下來,她捧起宣紙輕吹著墨汁,一副寶貴得不得了的樣子。

李策瞧她寶貴地不行,忍不住道:“至於嗎,不就一首詩嗎?”

趙沁兒感激他剛才仗義出手,總算沒有挖苦他,而是解釋道:“你不知道晏夫子的詩可是千金難求呢,這首《中秋月》乃是他今晚新作,但經過今晚明日京城肯定就傳誦遍了,我這是留個紀念。”

趙紫玉此時卻道:“今晚好似隻剩下兩個人沒有詩作拿出來了。”她的聲音說不上大,但她嗓音嬌脆,極具有穿透力,她這麽一說,眾人不由朝趙沁兒和李策看來。

先前吃癟的兩個書生更是得意非凡,一人開口道:“這位公子,不是很有急智嗎?怎麽這會這麽安靜呢?”

趙沁兒俏臉一紅,低頭把書寫的那首《中秋月》收了起來,卻是不發一語。

李策道:“其實今日詩會,我們也隻是因為仰慕已久,過來瞻仰一番罷了。你看我家小姐如此喜歡你們的大作,還親自謄寫了一遍,大家都是讀書人,應該懂得禮儀謙卑,為何卻要苦苦相逼呢?”

趙沁兒紅著眼看著他,沒想到這人還能說出這麽一番道理,他倒也不是隻會胡攪蠻纏。

那兩個書生先前在他手下吃了大虧,剛才又喝了十大碗酒,現在酒勁上來了,在酒精的刺激下,也有些忘乎所以。

一人道:“姑且不論好壞,總有一首拿出來看看吧?”

他這麽一說,眾人紛紛道:“就是啊,今日詩會,在場的眾人都獻了作品,隻剩你二人了。”

李策瞧見趙紫玉幸災樂禍的表情,再見這二人跟打了雞血似的,當下明白他們二人定是受了趙紫玉的慫恿。

晏殊見趙沁兒有些尷尬,有心替她解圍,他剛要開口,卻聽李策道:“既然大家都想聽,那我就隨便填一首詞吧。”

趙沁兒猛地抬頭看向他,拚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答應,那眼神中透著一股關切,又有一股委屈。

李策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一動,這眼神讓他想起了於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