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貴人搭救

“哼,無話可說了吧?像你這樣的人,本官見得多了,既然你無話可說,那就畫押吧。”唐晉說完,冷哼一聲,不屑地看著李策,他喜歡看犯人被宣刑的那一刻,犯人的那種驚恐和無助,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一個衙役拿著早已寫好的供狀遞上前去。李策一看,上麵寫著“……值遼人入侵,其脅迫上官,強開城門,幾欲城破,通敵之心,昭然若揭……”上麵給自己扣的帽子竟然是臨陣倒戈、意同謀反,臥槽!這罪名可大了去了,這是要誅九族的,媽的,我一個小小的指揮使,你說我造反?扯什麽淡!

狄青看後也是眉頭緊鎖,他暗暗朝李策搖搖頭,示意他不能畫押。

李策脅迫何瑞年這事,其實不隻是何瑞年,換做是誰都容忍不了,畢竟被一個下屬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以刀架著脖子,實在是一件極為丟臉的事,就這一點而言,他也是破了紀錄的,所以此事他嚴厲封鎖消息,嚴禁任何人透漏。

尤其是像經略使這樣的一方封疆大吏,在河北西路他就好比那土皇帝,可土皇帝居然被一個小兵給羞辱了,想想還有比這更丟臉的事嗎?沒有。所以他給李策定的罪就是慫恿士兵嘩變、意欲謀反,論罪當誅九族!

其實何瑞年一直在克製,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怎麽能容忍李策至今,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知道李策後麵是陳堯佐,而陳氏一族在朝中舉足輕重地位,如果貿然殺了李策,陳老頭以後定會找自己算賬,所以就必須要李策自己承認,簽字畫押。這樣以後陳老頭問起,有公案為證,他也拿自己無法,再說頂著謀逆的罪名,他陳堯佐就算想管,也得先考慮考慮。

李策當然知道不能畫押,這個一畫押,那可就是九死九生了,任誰都救不了自己。也不知這大宋有沒有不服可以上訴的規定,管他有沒有,且鬧他一鬧,總好過束手待斃。

“我不認罪,你們這是汙蔑,我要上訴!”李策衝唐晉大聲嚷嚷道。

唐晉大怒,一拍驚堂木道:“休要無理取鬧,速速畫押認罪。”

一想到砍頭,上次刑場那種感覺仿佛曆曆在目,李策禁不住一個激靈,死活就是不畫押。

何瑞年使個眼色,唐晉會意,他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嗬斥道:“犯人不配合審理,來人啊,大刑伺候。”隻要他畫了押,管他是不是自願呢。

“你!”三人一見唐晉與何瑞年囂張的樣子,都是憋了一肚子氣,李策甚至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事情無可挽回,左右是一死,就打出邢獄司,流亡天涯,也好過被砍頭。

三人眼神交流,狄青和官震也點了點頭,正打算動手,卻見一個士兵飛速跑了進來,然後附在何瑞年耳邊說了些什麽。

何瑞年一聽,瞬間就變了臉,還現出一副懊惱的神情,一張老臉變得極為難看。他小聲罵了句什麽,一拍桌子就急忙朝外走去,竟連個招呼都沒打。

隻是他剛一起身就聽一個尖銳的聲音道:“何大人真是官務繁忙啊,雜家可是足足候了你兩個時辰啊!”隨後就見一人走了進來。

何瑞年臉一紅,急忙迎上前去急聲道:“閻公公莫怪,本官也是今早聽說刑獄司出了事,這才急急趕來,一時情急,竟忘了驛站昨天遞的信。”說完他有些尷尬得賠笑著。

李策一愣,還有何瑞年怕的人?他打眼一看,來人約莫五十左右,身形瘦削,麵色蠟黃,不過精神倒是極為矍鑠,一對眸子精光內斂,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聽何瑞年稱呼他閻公公,再看他穿的服飾,和何監軍的有些相像,不過卻是一身暗紅綢緞,看來品級要比何監軍高。

來人名叫閻文應,是宮中內侍省的一名禦前太監。

北宋內侍省分為南班和北司,北司的宦官主要侍奉皇帝和後宮,所以地位比南班要高,而北司中官階最高的就是東、西頭供奉官,可以說整個內侍省就由這兩名供奉官說了算,而閻文應就是西頭供奉官。難怪何瑞年對他如此恭敬,此人掌管著內侍省,稱得上是大內總管了。

他此次前來是來宣旨,其實昨天夜裏就已經到了驛站,因為太晚的緣故,就沒有去經略府,隻是差人去遞了信。不成想他今早在經略府候了兩個時辰,竟然沒等到何瑞年,問了家丁下人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聽說好像是來了刑獄司,閻文應惱怒何瑞年的慢待,決定親自來會會他。

何瑞年苦著一張臉,偷偷看向閻公公,隻見他揚著頭,陰著臉,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何瑞年暗中朝徐山打了個手勢,徐山會意,急急離去。

遠在邊關的將領最怕的就是京中來的使者,這些使者不光是來傳達旨意的,同時也會觀察邊關情況,回去好向皇帝奏報。所以一旦使者到了哪個地方,當地的最高長官都會極力逢迎,不光要好酒好菜招待著,還要奉上大批金銀珠寶,以求使者回去能替自己多美言兩句。

閻文應幹這個差事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從來到了地方,地方官都是當祖宗一樣供著他,從來都是別人等他,還沒有他等過別人。再者,他是太後的人,何瑞年是宰相丁謂的人,劉太後近些年已經不滿宰相的專橫跋扈了,兩派勢力暗中已經較上了勁,閻文應對何瑞年也沒什麽好感,就想借此敲打一下他。

何瑞年也明白這個道理,甭說自己了,就是宰相丁謂,見了閻文應也要多多少少賣他幾分麵子,自己可萬不能得罪了他,萬一惹惱了他,隻怕他回去會向劉太後告自己的狀。

何瑞年這麽一起來,唐晉等人自然也不敢坐著了,尤其是那何監軍,見了閻文應更是身子有些發怵,似乎極為怕他。眾人就這麽陪站著,紛紛把目光看向何瑞年,等待他的指示。

何瑞年一見這尷尬的情況,一咬牙硬擠出個笑容道:“公公還請稍坐,待我處理完這樁公務,自當向公公請罪,另外今日我得了一副吳道子的字畫,稍後還想請公公鑒賞一番。”何瑞奶悄聲說道,

閻公公本來一直板著臉,在聽到吳道子的字畫後,臉色稍變,不置可否得哼了一聲,何瑞年大喜,忙伸手把他引到一邊坐下。

眾人重新落座,李策卻動起了腦子,瞧何瑞年跟這位閻公公似乎不大對付啊,若是能把二人挑撥得離間,何瑞年頭一大,自己這邊可能就暫時擱下了。

何瑞年瞥了一眼李策,對他的惱怒更甚,又是這個小子害得自己破財,若不是他,自己怎會忘記那事。那副吳道子的字畫,可是千金難求啊!自己還沒喜歡夠,卻要轉手送給他人,真是懊惱!

“大膽犯人,為何還不畫押?!”唐晉得了何瑞年指示,一拍驚堂木,再次大聲喝問道。

李策被他一驚,暗罵一聲:你大爺的,嚇死老子了。

“大人,這供詞上可是給卑職定的謀反之罪啊!敢問諸位,曆朝曆代有小小的指揮使謀反的嗎?換成是你,麵對幾萬的大軍,你會率領五百人造反嗎?在再說了我若要謀反,怎麽突然罷手,放了那誰。”李策看了一眼何瑞年一陣冷笑,反唇相譏道。

何瑞年聽他提起自己醜事,臉上一紅,站起來一指李策,怒聲道:“小雜種,莫以為本官不敢把你怎麽著,今日這押你畫也得畫,不畫,也得畫!來人,給我大刑伺候!”何瑞年終於沒了耐心,今日不能當著閻公公的麵再折了麵子,先處理了這小子再說。

閻公公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麵,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搖著頭,吹著熱氣。

媽的這是想屈打成招啊,李策喊道:“何瑞年,你若今日屈打成招,他日家師得知此事,也定會為我翻案,恐怕到時就算是宰相大人也保不得你!”沒辦法能拖一時算一時,隻能抬出陳堯佐來嚇唬嚇唬他了。

何瑞年見他終於露出懼色,心內大為暢快,“哼,就算日後陳堯佐那個老頭子知道了又能怎樣,你還能死而複生不成,哈哈……”他忍不住冷聲笑道。

唐晉是主審官,他有些犯難得看著何瑞年,李策搬出了陳堯佐,這日後陳堯佐追究起來,自己這主審官可是首當其衝啊。

“愣著幹嘛?!上夾棍!”徐山站在一旁,衝著一班衙役罵道,他多次被李策羞辱,今日終於有機會報仇了。

“慢著!”坐在一旁的閻公公卻突然說話了,他臉色一變,放下茶杯,冷著臉走到李策跟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他,狐疑道:“你就是李策?”

李策一愣,遲疑地點了點頭,不知這老太監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此人,不能殺!”閻公公在得到李策的答複後,突然一轉身,簡短地說道,聲音裏自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閻公公,你有所不知,此人真是膽大包天,罪無可恕!”何瑞年大急,慌忙上前說道,難不成這老家夥要保這小子?

“犯了何事啊,且說來聽聽。”閻公公老手一揮,擋在李策身前問道。

李策大喜,真是天不亡我,關鍵時刻竟有貴人相助,此時他再看那閻公公,隻覺說不出的親切。

“閻公公,你為何……”何瑞年有些不明白,這老東西與李策非親非故,為何突然過問這個。

閻公公卻目光直視著何瑞年,等他講述事情經過,對於何瑞年的疑問,他卻並不打算作答。

何瑞年無奈,隻得一五一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