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審

獄卒目瞪口呆得看著三人就這麽大搖大擺離去,一個小獄卒忍不住小聲道:“就這麽讓他們走了?”

“對呀,這麽多犯人可看著呢。”另一個獄卒也嘟囔道。

“有本事你倆去留下他們!”領頭的獄卒沒好氣罵道,這點眼力都沒有,白跟我混了這這麽多年,盡他媽給自己找不自在。

“都看什麽看,老實回去待著去!”挨訓的兩人隻好朝看熱鬧的犯人發泄。

“熊老大,帶著你的人回去!莫非你也要鬧事不成?”獄卒眉頭一擰,大聲喝問道。他不滿得看了看熊瞎子,眼神中滿是責怪——你是怎麽搞的,不但沒懲治李策,居然還讓他鬧出了這麽一出荒唐事。

“你快去稟報。”領頭的獄卒冷不防踹了那小獄卒一腳,罵咧咧道。

“是是!”那獄卒領了命,慌忙往外跑去。

“熊爺,咱也回吧。”一個潑皮小聲道。

熊瞎子暗吸一口涼氣,轉身朝後走去,他被剛才狄青和官震的氣勢所懾,高手!絕對的高手!一個氣勢內斂,一個霸氣外露!別的不說,就看這兩人能單憑雙手就毫不費力地破開牢門,就足以說明兩人手底下功夫的紮實,換做是自己是萬萬做不到的。而且這兩人好像還很聽那個白麵小子的話,完了,自己這次可是惹禍了……

另一邊,那小獄卒去告知了徐山,徐山怒氣衝衝急急趕來對那幾個獄卒就是一頓痛罵,罵完還不解氣,命人拉下去,又每人痛打了二十大板。這幫蠢材,早就吩咐他們不可擅自行動,如今又整出了幺蛾子,真是一群飯桶!

徐山來奏報的時候,何瑞年正在吃早飯,聞言當即就摔了碗筷,一群草包!他當即決定今日就提審李策。

何瑞年的本意是先關李策幾天,一來是殺殺他的銳氣,二來是想折磨他,不僅是肉體上,還有精神上,他就是要他時時都提心吊膽,最令人崩潰的不是砍頭的瞬間,而是刀懸在你頭上,隨時都有可能落下,而你卻不知何時才會落下,這就叫鈍刀子殺人。

可如今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李策在獄中不僅沒有受罪,反而還把提點刑獄的大牢搞了個天翻地覆,何瑞年也終於沒有了耐心,他隻想立馬殺了他,以泄心頭之恨!這小子就是個泥鰍,放在哪裏都能生存,未免夜長夢多,還是及早解決的好。

李策三人被帶到提刑司公堂的時候,公堂上已經有很多人了,他打眼一看提刑司的長官唐晉、何瑞年、何福存、徐山、王佑才、孫值等人都在。

因為是在提點司審理,所以提點司長官唐晉自然就成了主審官,何瑞年等人隻是陪審、監聽。

北宋設置提點邢獄司的目的就是監督地方的邢獄,平反冤假錯案,有些類似於後世的地方最高法院。

唐晉是這河北西路的提刑官,他年約四十,生的白胖,鄂下一縷短須,他每次說話的時候,都禁不住要先用手捋兩下,好似深思熟慮一般。

唐晉先是恭敬地側身看了看何瑞年,見何瑞年略微點了點頭,他回過身子捋了捋短須,瞪一眼李策,突然臉色一變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道:“大膽犯人,見本官為何不跪!”前後瞬間臉色轉變之快,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李策一見唐晉對何瑞年那諂媚的樣子,就知兩人是一丘之貉,當下也不指望他能主持公正。

“為何要跪?”李策一揚頭,反問道。他已經打定主意,今日既然他們提審自己就一定已經做好了安排,自己本就被動,萬不能再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了,不敢說自己要掌握主動,但至少要打亂他們的安排,那麽簡單有效辦法就是先胡攪蠻纏一番。

“大膽!你敢藐視公堂,我朝律例,犯人上堂,見主審長官必須要行下跪禮,看你也像個讀書人,難道連這也不知道嗎?”唐晉架子端得十足,看來這番說辭他已經是背的滾瓜爛熟了。

“大人,您剛才也說了,是犯人上堂下跪,我又不是犯人,為何要跪?”李策突然一笑,他抓住唐晉話裏的漏洞,反問道。

“哼,胡攪蠻纏,你若不是犯人,為何會關在這提點刑獄司?”唐晉有些不屑,這樣的事情本官見得多了,小子你跟我玩心眼,還嫩了點。

“是他把我關這的。”李策突然一指何瑞年大聲說道。

何瑞年一怒,剛要發作,卻冷笑一聲,忍了下去,並不理會他。

“那你還敢說自己不是犯人?小子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唐晉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等著看李策理屈詞窮。

“唐大人的意思是說何大人認為我有罪,所以把我關在這?”李策卻不接他話,故意這麽問道。

唐晉冷笑一聲道:“當然了,難道何大人會冤枉你不成?”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當然冤枉了!”李策斬釘截鐵說道。

“大膽!你一再擾亂公堂,還不跪下!”唐晉大怒,這小子胡攪蠻纏,沒法跟他說理。

“慢著!大人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李策突然一舉手,大聲說道。

“哼!”唐晉冷哼一聲,示意他說完。

“唐大人,您一向英明,我早就聽說您主持邢獄司曆來是鐵麵無私,隻認律法不認人,大人您說是嗎?”李策突然麵色一板,做出一副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子衝唐晉說道。

“那是自然。”唐晉下意識說道,聽到李策誇他,他還有些洋洋自得,心道:你小子現在知道服軟了,知道奉承本官了,可是難道你說兩句好聽的,我就會放過你嗎?

“好,大人果然英明!”李策猛地一豎大拇指,還故意朝左右大聲稱讚道。

狄青和官震被他弄得有些糊塗,兩人滿是疑惑得看著他,不知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那就是了,是何大人認為我有罪,可律法還沒認定我有罪呢,所以我還不是犯人,既然不是犯人,那就沒必要跪了。”李策皺皺眉頭,故意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樣子任誰看了都想忍不住抽他。

狄青和官震一愣,紛紛側頭看向李策,暗暗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人才啊。

唐晉卻還沒反應過來,這小子繞來繞去的說的什麽,媽的管他說得什麽,他一怒嗬斥道:“何大人說你有罪,你就有罪,左右給我摁倒他!”

“唐大人,你的意思是說何大人比大宋律法還厲害?他說誰有罪誰就有罪?那何大人豈不就是王法了?”李策見左右衙役要來拿自己。忙大聲質問道。

“你……”唐晉一時語塞,不由轉頭朝何瑞年看去,何瑞年臉色已經陰沉地可怕了。

唐晉一時有些冷汗,看何大人那樣子分明已經是生氣了,可自己現在該如何是好?若是強行要那李策跪下,豈不就是承認了何大人獨斷專橫,蔑視大宋律法。可若不讓他跪,又等於承認了他是對的,自己豈不是很丟臉?再說這也從沒有過啊。

正在他進退維穀,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何瑞年終於忍不住咳嗽兩聲,麵無表情道:“審案為重,不要耽誤了。”其實何瑞年隻是強自忍耐而已,他心裏早就對唐晉惱怒了,這個蠢貨,一再跟李策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糾纏,而且還把自己給扯了進來,虧他還當了這麽多年的提刑官,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唐晉得了指示,忙一擦冷汗,恨恨道:“好,本官暫且不與你計較。”

“戰場之上你以下犯上,脅迫上官,該當何罪?”唐晉厲聲問道。

李策想賴,可無奈當時那麽多人看著,這個實在是賴不掉,索性那就承認。

“當時情況緊急,何大人遲遲不下命令,卑職出於無奈隻好行此下招,可最終結果證明卑職是正確的,我軍大獲全勝,正麵與遼軍交鋒,而且不落下風,這可是不常見的。”李策辯解道。

“哼,任你巧舌如簧也掩蓋不了你抗命不尊,以下犯上的罪名,你居然劫持經略使大人,誰知道你到底居心何在,我看更像是遼軍的奸細!”唐晉一拍桌子,冷笑一聲,心中暗暗得意。他素來擅長無中生有,隻要你有一絲的瑕疵,我也能給你放大一百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人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你這樣亂給卑職扣帽子,我也是無話可說,這樣還審什麽審,大人直接金口一開給我胡亂定個罪不就完了?”李策故意嘲諷道。

唐晉卻不著鬧,他陰陰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來人,帶人證。”

李策心內一慌,不好,肯定是徐山這廝。

果然徐山從一側轉了出來,他一指李策大聲道:“李策你休要狡辯,當時你威脅何大人性命,今日在場的最少有十幾個人可以作證,你還想抵賴,哼,大丈夫敢作敢當,做了卻不敢承認,還在這死皮賴臉不敢承認。”

李策心內罵道:“媽的,你們想要老子的命,還不允許老子掙紮兩下了。”他此時也沒了主意,畢竟眾目睽睽之下,自己也是沒法再辯解。

“哼,沒話說了吧?別急,本官不光有人證,還有物證,來人,把凶器呈上來。”唐晉越發的得意,他就喜歡看犯人這種絕望的樣子,犯人越害怕,他越是興奮,實在是有些心理變態。

一個衙役端著一個盤子,上麵一把青銅匕首,正是李策的匕首。

“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唐晉冷笑一聲,貓戲老鼠般地看著李策。

“大人,我師兄他當時的確是迫不得已,義父性命危在旦夕,何大人又不肯開城門,我們求了他好久也不行,這才……”官震一急,上前一步辯解道。

“大膽,本官問你話了嗎?公堂之上何時輪到你說話了!”官震還沒說完,就被唐晉一聲斷喝打斷,官震無奈隻得悻悻退了回去。

官震與狄青對視一眼,二人轉頭望向李策,都希望他能再辯解幾句,李策無奈笑笑,鐵證如山,縱是自己再能說,也無濟於事啊,況且今日主事的,沒一個想為自己翻案的,想蒙混過去,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