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羽翼張開，將空白之域中僅剩的最後一點白光也完全掩蓋。
望著那身高百倍於自己的龐然大物，白憐的心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沉。
殺不死，竟然真的連大道的傾瀉都殺不死它！
而且魔皇不僅沒死，在“複活”後反而看起來比之前更強了。
這怕不是超級賽亞人吧！
白憐已經沒有心情再去吐槽這些了。
她拚盡全力，好不容易才借著空白之域的突然顫動找到一個絕佳機會，接下來沒有空白之域的助攻，她拿什麽去和魔皇鬥。
絕望？
諸如這般的情緒瞬間湧上白憐的心頭。
她望著眼前的黑暗，隻覺得這場景完美的複刻了自己現在的境遇。
進又不能進，退又不能退，似乎等待她的隻有在這裏迎接死亡的到來。
不行，絕對不行！
她可以死，但一定要在殺了魔皇之後才能死。
否則一旦這狗東西從空白之域逃出去，重傷未愈的師父以及尚未完全成長起來的師妹們絕對會成為它的重點打擊對象。
結果如何已不用多說，無非就是個死，成片成片的死。
開什麽玩笑！
白憐死死地拽緊手中的天尊之槍。
如此一來她所做的那些努力不就全都白費了嗎？
既然結果注定會是死，她為什麽要費那麽大的力氣去刷師父的好感度，去幫助師妹們走出心結，去幫助度仙門度過危機，效仿遊戲中的“白師姐”它不香嗎？
在外邊和那些“糙漢子”打打殺殺有什麽樂趣，和師父師妹學著遊戲CG的樣子一邊纏鬥，一邊解鎖各種新招式才是她一開始所憧憬的未來！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也不知道是在罵自己蠢，還是在罵魔皇，又或者是在罵這破爛不堪的世界，由於過於用力，白憐的手背上已經浮現出清晰可見的青筋了。
“無知者無畏！”
魔皇用戲謔的眼神望著白憐。
域外天魔並非毫無情調的生靈，它們對繁衍後代這種事不感興趣，但在殘虐異族上卻有著變態般的熱愛。
眼看著白憐的身體不停地輕顫，因為被捅了一槍而怒不可遏的魔皇現在心情大好。
它俯視白憐，笑意如潮：“原來是我弄錯了，你所掌握的大道與秦縹緲完全不同，你更有可能是羽皇的傳人，不過這種小事倒也無關緊要。羽皇也罷，秦縹緲也罷，無名路人也罷，今日終究是要死在本尊手上！”
魔皇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利刃般刺進白憐的識海。
白憐的身體劇顫幾下，腦袋一片空白。
靈力的積蓄達到某個gao潮後，要想迎來第二波衝擊，中間必然會經曆一段疲軟期。
縱然有千幻真眼相助，白憐也無法擺脫這條鐵律。
她輕輕按住眼角隱隱發光的★，看向魔皇的雙眸中是不加掩飾的殺意。
她已經無路可走。
求饒是不可能求饒的，魔皇絕不會允許一個心懷殺意的人待在它身邊。真要信了它的那些話就是蠢了，域外天魔一族素來不講信用，喜歡搞偷襲。
如今擺在白憐麵前的路隻剩最後一條——
自爆！
魔皇被無形的鎖鏈束縛，它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避開她自爆時產生的劇烈衝擊。
一個人仙自爆的威力有多大？
放在別的下界空間，絕對足以將所有人或物都炸成虛無。即便是這個爆破的眾仙之地，也能夠將好端端的明州炸成千裏無人跡的沙域。
白憐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魔皇的不死之身，但她隻能賭！
她不相信那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否則魔皇完全無需著急，隻要等鎖鏈自動消散，就能安全脫困。
要知道她是帶著兩條大道一起自爆的，那一瞬間掀起的風暴說不定就能將魔皇徹底殺死呢？
就算不能殺掉它，隻要能將它的境界打落，師父和師妹也算是安全了。
所以……
“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試一試！”
被白憐握在手中的天尊之槍愈發耀眼，無數條冰柱猶如巨龍般在她的周圍盤旋舞動。
“螻蟻之輩也妄圖弑神，便讓我教你何為天魔法相！”
魔皇大喝一聲。
黑色靈力噴湧，裹挾著鋒銳之氣瞬間掠過白憐的手腕。
哢。
白憐的右手被瞬間斬為兩截。
即便如此，那隻好看的手依舊牢牢地抓著天尊之槍，並在下一刻重新與手腕連接在一起。
白憐麵色不改，她身上累積的傷勢已經夠多了，多到隻要千幻真眼一失效，她極有可能當場肉身破碎，暴斃而亡。
所以現在她已經不關注這種小事了，為了實現目標，她需要替自己爭取一定的時間。
“你真以為你殺了我，就能得到未來鏡嗎？在來這裏前，我特意將未來鏡藏了起來，你若是殺了我，就永遠也別想……”
“你果然不是與我同代的人！”
魔皇打斷了白憐的話，黑暗中那對被明火照亮的眼睛斜拉著向上，尤其恐怖。
“……”
白憐一言不發。
無論過程如何，至少現在魔皇已經停止了攻擊。
這就夠了，在吞噬了大量仙靈石後，她的氣海丹田早就亂成一鍋粥，最多有個三四十息時間，她就能引發自爆。
轟隆！
她身上有那麽多特效，還有兩條互為攻守之勢的大道，爆炸時一定非常好看吧。
嗯。
肯定不會比除夕夜和師父一起在歪脖子樹上看到的煙花差！
這便是她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的波紋了。
靜悄悄地綻放，靜悄悄地消亡。
但聽魔皇大笑道：“域外天魔一族最強的地方並非在於對靈力和肉身的掌控，而是對神魂的深入研究。隻要你人在這裏，你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除非你能趁我不注意毀掉自己的神魂，但是，你真覺得你能避開我的耳目嗎？”
火焰照亮了白憐的麵龐。
空****的黑夜中響起了淒厲的鴉鳴聲。
當魔皇的聲音落下之際，白憐的臉色刷的一下變了。
被發現了！
明明就隻差一點點了，明明她身體裏的所有靈力都已匯集在氣海丹田中，隻要灑下了一個小火星，就能點燃一切。
她怎麽甘心就在這裏失敗！
白憐一咬牙，她手心的天尊之槍立刻化作無數道光雨，光雨在她身前盤旋，宛如一麵大盾，而她的神念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自己的氣海丹田。
刺啦——
宛如深水炸彈突然爆炸一般，她的氣海丹田沸騰了起來。
坍縮，坍縮，繼續坍縮！
坍縮到某個極點後，被壓迫到極點的靈力終於迎來反擊。
那是迄今為止白憐見過的最暴躁的靈力狂潮，它們甫一展現出自己的獠牙，就將她的氣海丹田絞得粉碎。
“成，成了嗎？”
白憐的眼睛一亮。
她察覺到千幻真眼的力量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衰退，當千幻真眼徹底沉寂下去後，以她的身體為中心誘發的爆炸將席卷整個空白之域！
錯不了。
白憐有預感，她一定可以將魔皇炸死！
死亡近在眼前，這一刻她的臉上卻浮現出燦爛的笑。
在這種退無可退的局麵下，這已經是她能找到的最佳選擇了。
隻是……
白憐的目光微微一沉。
結束了。
她的一切都將在今日畫上句點。
從今往後，瓊明峰再也不會有一個想著把師父摁在身下的逆徒。
從今往後，瓊明峰再也不會有一個想將所有師妹聚攏在一起研究製鏡工藝的邪惡大師姐。
沒有她夾在中間，也不知道顏月是不是又會繼續和師父吵架。
嗯，仔細想想應該不會。
師父展現出了自己的真實實力，而顏月本質上又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她哪怕逞一時之勇也勇不到要騎在師父頭上的程度。
青鸞那邊貌似不用擔心，沒有她，青鸞也就沒理由繼續和師妹們“勾心鬥角”了。
佟師妹和兔兔那邊也是這個理。
長帝姬就更好說了，如今的她是河洛國之主，在眾生之門的加持下，或許用不了多久河洛國就會成為媲美四大門派的頂級勢力。
白憐唯一擔心的就是司雲裳。
那個滿腹壞心思的魔女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修為，她真的能保護好自己嗎？
靈虛派的人看似已經改過自新了，可一旦形勢有變，誰知道他們是否會故態複萌？
考慮到有四師妹和青鸞師妹在，一時半會兒應該也不會有問題吧。
隻可惜來自紅塵天尊的威脅仍未消除，這樣平靜的生活最多也隻能持續百餘年。
不過這也比大家都死在魔皇手中要好得多。
白憐呆呆地望著腳下變幻不定的霧氣。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幾年前，她花了一個多月時間去研究《諸神之戰》的108個結局，試圖將那個傳說中的隱藏結局找出來，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如今她親自進入遊戲，在係統的協助下，依舊還是沒能走到最後。
或許這就是命吧，什麽隱藏結局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找一個不存在的東西又怎麽可能找得到呢？
累了，毀滅吧！
翻騰的白霧將白憐淹沒。
魔皇抬起手，漆黑的世界出現了一道光。
與此同時。
一直靜靜地漂浮在幹涸大海上的餘纓和青鸞同時抬起了頭。
“師姐的神念正在迅速衰弱！”
“白師姐的肉身開始崩壞了！”
兩人對視一眼。
這時候她們哪還有心情去考慮自己的舉動什麽是否會給白師姐添麻煩。
“我們進去。”
兩人異口同聲道。
繼身體聯通後，她們的心似乎也在這一刻連接在一起。
兩人沒有半點猶豫，以最快速度穿過天空中那扇遲遲沒有消失的大門。
霧，眼前全是霧。
餘纓和青鸞根本看不清前路，更糟糕的是她們的神識最多隻能離體十丈，而周圍的空間還在無序地瘋狂顫動。
“白師姐到底在哪裏？”
“早知道師姐一進來我們就跟過來了。”
然而抱怨已沒有意義，她倆隻能繼續往前狂奔。
許是心底的祈禱得到了回應，在穿過一團稀薄的霧氣後，餘纓在黑色光團邊緣見到了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師姐！”她驚叫一聲。
“在哪裏？”
走在後麵的青鸞立刻鑽了出來。
但就在這一刻，青鸞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道白色光柱如滅世魔槍般墜落，輕而易舉地擊穿了白憐的身體。
轟隆！
劇烈地爆炸將餘纓和青鸞推得東倒西歪。
等她們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卻發現白憐正單膝跪地，雙手緊緊地按住胸口上出現的大洞。
“怎麽會？！”
白憐愣住了。
沒有，根本就沒有自爆。
不僅沒有自爆，她的氣海丹田竟然也安然無恙！
魔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想你又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域外天魔最擅長的是對神魂的操控，製造幻象便是其中之一。”
唰唰——
又是兩道光柱擊穿了白憐的身體，她再也無法控製的往外吐出了一口鮮血。
“咳……”
疼痛自右眼深處湧出，千幻真眼也快要到極限了嗎？
白憐還從來不曾感到過如此無力。
什麽啊，原來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嗎。
她緊咬牙關，牙齒幾乎崩碎，咬著咬著，血珠就順著右眼眼角滾落，熱乎乎的，燙得她的身體各處都開始疼痛。
很疼，疼到她竭盡全力才忍住沒有叫出來。
至少這時候她不能喊疼，她也不能在魔皇麵前表現出自己懦弱的一麵。
魔皇高高在上地俯瞰這一切：“看來你也到極限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嗯？”
它忽然停了下來，目光左移，隻見遠方忽然掠來兩道刺眼的光。
熟人？
魔皇哈哈一笑：“人總是為這些無用的感情所困，所以你們才始終無法戰勝我！”
它信手一揮，一道光柱飛射出去。
眼見著光柱就要擊穿餘纓的身體，青色火焰陡然降臨，輕盈地宛如翻飛的蝴蝶將餘纓卷走，堪堪避開那道光柱。
“嗯？”
魔皇微微一怔。
它的攻擊竟然落空了？
餘纓和青鸞攔在白憐身前，怒視著魔皇：“休要傷我師姐！”
“哈哈哈。”
魔皇放肆地大笑起來，白憐都不是它的對手，兩個實力尚不到人仙的垃圾也敢在它麵前叫囂？
“今日我便讓爾等明白何為天尊！三生三世，輪回不滅！”
天魔之爪驟然落下，駭人的氣勢幾乎讓餘纓和青鸞兩人跪倒在地。
如此大的聲勢還是驚動了正為痛苦所擾的白憐。
她傾盡全力睜開雙眼，隔著一層薄薄的血霧，看到的卻是即將被天魔之爪拍扁的兩個師妹。
混賬東西！
白憐氣得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你們倆在幹什麽，瘋了嗎，快給我走！”
她每說一句話就會吐一口血，身體搖晃，仿佛隨時會摔倒。
青鸞頭也不回地喊道：“白師姐你趕緊走，我們幫你攔住它，你要是死了，就沒有人能擋住它了。”
“你們……”
異樣的潮紅湧上麵龐，因為焦急與憤怒，白憐的腦袋一陣眩暈。
她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會死的，會死的，肯定會死的！
青鸞還在喊話：“白師姐，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安嵐師叔考慮，你趕緊走。”
走個屁！
白憐又往外吐一口血，傷重至此，她已經不可能活下去了。
她可以死，但她一定不能讓四師妹和青鸞師妹死在這裏！
槍呢？
白憐隱約看見天尊之槍漂浮在身前，她艱難地伸出手。
三尺。
兩尺。
在距離天尊之槍隻有一尺時，無論她怎麽努力手也伸不過去了。
這急得白憐渾身大汗。
完了。
她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天魔之爪已經落下，餘纓和青鸞被完全籠罩了進去。
但還沒等白憐感到痛苦，神奇的一幕便已發生。
“吼！”
一聲龍鳴似乎自太古之中而來，蒼莽厚重的氣息迅速擴散。
什麽三生三世，什麽輪回不滅，魔皇所倚重的一切都在這一聲怒吼中被震得稀巴爛。
轟隆！
“怎麽回事？”
魔皇大驚失色地望著煙塵消散後露出來的青鸞和餘纓。
青鸞蹲在地上，雙手護頭，而餘纓站在她身前，身後浮現出一條體型遠超白憐認知大小的巨龍。
“龍神？”魔皇瞳孔一縮，但很快它就又放鬆了下來，“原來隻是龍神的一縷氣息，另外一個女人身上也有青鸞血脈，但並非始祖血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中，它再次拍出一隻天魔之爪。
餘纓劇烈地喘息著，她剛才一急就使出了這一招，但這招對她的身體負擔實在是太大了，她已經要撐不住了。
“換我來吧，你將白師姐送走。”
青鸞走到餘纓麵前，她好歹也獲得了青鸞的完整傳承，再怎麽著也不會比餘纓差。
“別胡鬧。”餘纓製止了青鸞，“我在這擋著，白師姐傷的重，隻有你能治好白師姐。”
“我……”
她們爭執時，那隻天魔之爪又落了下來，餘纓背後的龍神虛影在碰撞後仿佛隨時會潰散。
“沒時間猶豫了！”餘纓衝著青鸞大喊道。
青鸞低頭不語。
是啊。
沒有時間，再來一次，四師妹和青鸞師妹都得死。
白憐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天尊之槍。
她的這具身體已經殘破，但她的神魂還有可用之處！
很久以前，她的神魂寒冷如冰，完全無法燃燒，但在經曆過許多事後，她的神魂漸漸鬆動了，變得可以被師父切割了，變得有溫度了，變得能感知外界的變化了，變得擁有實形了，沒道理它不能像常人一樣被點燃。
白憐試著去呼喚自己的神魂，然後，不出所料，她的神魂真的被點燃了。
烈火交織。
神庭驟現。
“成了！”
被驚喜淹沒的白憐閉上雙眼，她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力量從身體深處湧了出來，那股力量龐大到令她心生畏懼，即便如此她還是輕輕握住了那份力量。
這是曆經了千萬年後的重逢！
這是於枯敗之中誕生的新生命！
這是於終結之際爆發出的潛力！
這一刻，震顫不已的空白之域停止了顫動。
這一刻，籠罩在空白之域中的迷霧紛紛退散。
這一刻，白憐身上的所有疼痛和傷口全都消失不見。
虛無的空白之域一分為二，上麵是璀璨的星空，下麵則是倒映著星空的無邊大海。
星月之間，被白憐握在手心的古樸長槍竟也爆發出令人側目的光彩。
那些斑駁的鏽跡一片片滾落，**出玄奧莫測的符文，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些符文與漂浮在白憐周圍的道韻有異曲同工之妙。
“是時候了結這一切了！”
冰冷的聲音響起的瞬間，魔皇、餘纓、青鸞紛紛停手，她們的目光都被白憐吸引。
那個女人，宛如飛雪，她手持神槍，從寒冬中走出來，平平無奇地一刺就是——
羲和敲日玻璃聲，劫灰飛盡古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