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不是普通的火。
它是從幽泉之中誕生的死亡之火!
它冰冷,無情,冷酷。
但是在夾雜了來自徐磐心頭的憤恨與怒火後,它從森然的綠色化作了神秘的紫色。
這紫色也不是普通的紫色。
它便像是死亡前跳起的一場最盛大的舞。
當火光徹底熄滅後,被火光照亮了臉龐的人的生命也將被徹底帶走。
星羅塢名聲不顯,但那僅僅是因為他們很少插足外界的事,真論實力,星羅塢也算得上東神洲的頂級宗門了。
這傳承已久的宗門的護宗大陣又豈會是一般貨色?
但是在紫色天火的侵襲下,幾乎是一瞬間星辰大陣就動搖了。
這顫動如同浩**的水波瞬間傳向整個星羅塢,船塢中高聳的建築隻撐了片刻就裂開無數道縫隙,緊接著轟然坍塌。
如此動靜立刻引起了星羅塢眾人的注意。
“何人擾事?”
“大膽狂徒!”
伴隨著一道又一道厲喝聲,成片的藍色身影從各式各樣的建築中飛了出來。
沒有人回答他們,迎接他們的是更加猛烈的天火衝擊。
而浮在天際的綠色帷幕也像推土機一樣朝著星羅塢壓了過來。
它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但在它的壓迫下,圓鼓鼓宛如一顆水潤半球的星辰大陣竟然凹了進去。
就像有人用一根巨大的手指在按壓一樣。
這場麵是極為恐怖的。
“什麽?”
“大陣……”
星羅塢的陣法宗師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隨後趕來的宗主更是眉頭緊鎖,四處打量。
來犯之敵身在何處?
沒人知道。
整個世界都飄**著森冷的殺意,以至於無人可以根據殺意去追尋來敵的蹤跡。
“陣法要破了!”
步清宵突然說道。
與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綠色帷幕上。
那是生與死交he誕下的“道”。
這是遠超下界人理解的力量,星羅塢的人再怎麽掙紮也無濟於事。
曾給予他們安全感的星辰大陣從現在開始變作了寫滿了死字的囚籠。
錯不了。
父親就算不在這裏,她也可以以此為契機找到父親。
步清宵難得的興奮了起來。
相較而言長帝姬就沒有那麽淡定了。
“已經開始了,我們要現在就出去嗎?”
白憐眼前浮現出新任務。
【任務一:我就看看,什麽也不做(完成獎勵:極品靈器靈劍玉樓春)】
【任務二:自信滿滿道:“我們一起上!”(完成獎勵:硬功+14)】
【任務三:等雙方打得頭破血流再出麵(完成獎勵:集中+13)】
好家夥。
看到任務三的時候白憐的眼睛立刻亮了。
徐磐和輪回之主不是什麽好東西,星羅塢同樣不是好東西。
她誰都不想幫,甚至想把他們全都打一頓。
這個任務簡直是說到她心坎裏去了。
狗咬狗好啊,她就喜歡看狗咬狗。
咬它脖子!
按住它的頭!
用力踹它的鳥!
不過白憐不能表現得太過幸災樂禍。
這聖人之名雖然不是她想要的,但走到這一步,也給她帶來了很多好處。
若是因為一點小事汙了這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名聲,那就太虧了。
因此白憐一臉嚴肅道:“不急,現在徐磐和輪回之主都還沒現身,我們貿然出去,若是把他們嚇跑了,再想找他們就難了。”
長帝姬點了點頭。
青鸞和餘纓就更無所謂了。
她們聽白師姐的。
白師姐讓她們爬山,她們就爬山。
白師姐讓她們下海,她們就下海!
在青鸞羽翼的籠罩下,眾人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星羅塢的掌門季商又有霜序道人的雅號。
根據長帝姬的講述,季商是近千年來星羅塢最有天賦的人。
僅在一百餘歲之際他便順利步入合體期巔峰。
依照星羅塢以往的慣例,季商將會在鴰風劫來臨前躍入星空,追尋無數先輩的腳步尋找星空古路。
但他走了另外一條路。
他強渡鴰風劫,卻也沒有選擇飛升。
季商之所以這麽做就是因為他不認同星羅塢諸多前輩的理念。
星空古路?
那種東西有什麽好找的!
就算真的找到那條路,真的讓星羅塢舉宗搬到仙界,那又有什麽用?
憑星羅塢的實力去給仙人看大門都不夠格吧。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從小在星羅塢長大的季商立誌要徹底改變星羅塢。
如果從一開始星羅塢的前輩們就沒有做這種“傻事”,而是踏踏實實的經營宗門,星羅塢又豈會受製於河洛國?
就算比不上四大宗門那也不會差太多。
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也要帶領星羅塢登臨這個世界的巔峰。
就如同星羅塢如今所處的位置一樣。
【我們所在的地方,是離星空最近的地方!】
燃燒。
季商拚命地燃燒自己的一切。
有一種東西比性命更重要。
在季商手中,那種東西的名字叫做信念。
“我想正是基於這種想法星羅塢才會一直盯著河洛國。”長帝姬歎息一聲。
野心是需要有足夠的實力匹配的。
顯然。
在《諸神之戰》這款遊戲裏,季商的氣運是遠遠比不上徐磐和武安侯的!
在遊戲裏,他甚至沒有資格當四師妹的對手。
“無故侵擾我星羅塢,我必將你打入九幽,受萬劫折磨!”
季商滿臉憤怒的衝了出來,集合宗門一眾長老的力量試圖修補星辰大陣。
但這都是徒勞的。
在噗的一聲輕響過後,大陣上的凹陷處終於被擠破了,以那個破洞為qi點,密如蛛網般的裂痕四散而開。
星羅塢的巨大廣場上頓時響起了連天的呼聲。
“裂……裂開了啊↑↑↑”
“啊啊啊,好燙……”
“這太大了,我根本不可能撐得住!”
“師父,救我!”
吵鬧聲中還混雜著哭腔。
當大陣終於破碎後,數不盡的火團落在了星羅塢的各個建築上,烈焰熊熊燃燒,看不到熄滅的盡頭何在。
這場景季商再熟悉不過了。
隕石雨不就是這樣的嗎?
但隕石雨又怎能突破星羅塢的大陣。
“不!”
季商怒吼一聲。
他眼睜睜地看著好幾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弟子被天火焚成了灰燼,他們甚至連呼救都來不及。
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
季商的心在滴血。
種子。
那是他好不容易灑下的種子!
他們從小就展現出不弱於他的天資,隻要他們成長起來,必定能讓星羅塢的實力往上躍升一大截。
可他們就這樣輕易的沒了。
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就在他試圖找出來敵的時候。
像一陣風一般逝去。
這對季商而言無異於天塌。
“死!”季商憤怒的咆哮,麵龐都扭曲了,“我要你受盡折磨而死!”
從他身上湧起極為恐怖的氣息,縱然是自信心滿滿的白憐也被鎮住了。
她真的能打贏季商嗎?
白憐感到慶幸。
還好她沒有貿然行動,而是選擇坐山觀虎鬥。
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氣息如此可怕的季商也無法阻擋降落的天火,他隻支撐了不到十息時間,剛撐起的屏障就又碎裂了。
這是絕望的前奏嗎?
季商瞪大眼睛。
他來不及施救,隻能任由身邊響起更多慘叫聲。
實力強大的掌門和高大的建築都不能使人安心,無論躲在哪裏,似乎遲早會被死亡盯上。
一名駕馭著飛劍的散仙呼嘯而上,他裹挾著數十裏長的光羽朝著虛無之處發起衝擊。
可還沒等他飛出星辰大陣原本籠罩的範圍,從綠色帷幕中射出的光柱就將他徹底蒸發。
他的神魂並未第一時間散去。
他還想要逃跑,但在綠光的糾纏下,幾次呼吸過後就被拖到一個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二長老!”
季商再次大喊一聲,他目眥欲裂,手中握著的劍都被捏碎了。
二長老的實力在星羅塢不拔尖,但這是他親手提拔上來的鐵杆支持者。
他們一起走過了數百年,頂住了無數壓力,才讓星羅塢的觀念逐漸扭轉。
先是種子被毀,現在又是肥料被除。
死死死死死死……
季商的眼前浮現出無數個死字。
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心,他運足氣勁,作勢就要飛出去和徐磐等人拚了。
可就在這時他的手被人拉住了。
力道很大。
他回過頭,發現是大長老。
大長老麵色凝重,死死地盯著他:“掌門,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先讓其他人撤退,否則再這樣下去,星羅塢數千年的積累就要毀於一旦了啊!”
這話就像一盆冷水瞬間將季商澆醒。
他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
紫色火焰映照下是無數張驚恐的麵龐,甚至還有人高喊“早知道我就不加入星羅塢了”。
季商的雙手握成拳頭,指甲嵌入肉裏而不自知。
他的手腳不停地顫抖著,像是有什麽大病。
好半晌後他的身體忽然一鬆,似乎在越過某個臨界點後整個人一下就進入賢者狀態。
“大長老說得對。”
季商笑了笑,他的臉上竟然還浮現出了異樣的紅暈。
然後他轉身朝一眾弟子飛去,邊飛邊道。
“先打開船塢的燭台,讓年輕弟子全都進去避難!”
“……”
大長老微張著嘴。
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現在的季商不對勁。
隻是大敵當頭,他也無力再去關注這些了。
“快,都行動起來。”
……
燭台不是燭台,而是星羅塢的“動力室”。
它位於星羅塢的最深處,外層由銀星岩打造,可抵禦合體期修仙者的全力進攻而不碎。
眼看著最後一名弟子順利地邁進了燭台中,大長老長出了一口氣。
不用再分心照顧這些後輩,他們應付起來敵也就輕鬆多了。
“掌門,我這邊已經……”
轉身說話的大長老忽然僵住了。
他看見季商的對麵正站著一個人,那人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陰影之中,即便如此他也一眼認出了那人。
因為他太熟悉了。
“武安侯!”
怒火瞬間竄上大長老的心頭。
武安侯消失已久,他突然出現在這裏,原因不用多想,方才的災難必然就是他引起的。
可以憤怒之餘大長老也愣住了。
他印象中的武安侯強則強矣,但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打破星羅塢的護宗大陣,這隻有四大門派的頂尖強者才能做到。
武安侯若真有這麽強,諸如度仙門這些和他有恩怨的宗門早就被他給滅了。
冷冷的目光投了過來,但也隻待了片刻。
這片刻足以讓大長老心上蒙一層霜了。
武安侯轉回去,他隻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著季商。
“很好,非常好……”
季商衝著武安侯大笑了起來。
武安侯道:“這隻是開胃菜罷了,主食還在後頭備著。”
季商眯著眼:“你們這是想要報仇?”
“正是。”武安侯大方的承認。
河洛國皇位之爭禍及徐磐的妹妹。
季商便是當時偷襲圍攻的十餘名星羅塢成員之一,那時的他尚未接任掌門之位,他視那次爭鬥為星羅塢調轉船頭的嚐試。
他本來已經快要成功了,可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若非前掌門憐惜他的天賦,他恐怕就要徹底與星羅塢掌門之位無緣了。
此時。
季商微笑著說道:“就憑你和徐磐兩人也敢闖我星羅塢?”
武安侯負手而立。
他麵容硬朗,宛如刀削般冷厲,隻是眉頭微微上抬,就展露出一種俾倪一切的威勢。
兩個人?
“我二人,足矣。”
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但剛好能讓在場所有人聽清。
就是這個,就是這副麵容深深地印在了餘纓的腦海裏。
藏在白憐腰間的她不由得輕顫了起來。
察覺到異常的白憐立刻將手往下一壓,輕輕地握住了劍柄。
手心的灼熱與冰涼交匯,餘纓的身體逐漸平靜下來。
不怕。
有白師姐在她不怕。
最差也不過躲到白師姐的身體裏去!
這邊的潮水退去,季商那邊的潮湧了起來。
“哈哈哈……”
他大笑著。
“這很像是你會說的話,自信好啊,但自信也得有實力支撐才行。”
一聲尖嘯劃破長空,數十隻機關鳥從季商的衣服裏飛了出來,它們各占天空一角,連成囚籠將武安侯困住。
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戲的星羅塢眾多長老也紛紛圍了過來。
武安侯嗜殺又記仇,麵對他逃跑是沒有用的,隻有將他在這裏斬殺眾人才會安心。
然而麵對如此多人的圍剿他就好像沒事人一樣閑庭信步。
“你們知道嗎?”
“哦?”
季商高舉右手,從星辰之間抽取可以翻轉無垠之海的無窮偉力。
武安侯道:“當我出現你麵前的時候,我已經贏了。”
“?”
一時間無數個問號冒了出來。
不過答案很快就擺在了台麵上。
一道幽綠色的光芒忽然從用來封印燭台的陣法中照射了出來。
白憐一驚。
她感受的很清楚,那光芒中散發的氣息與輪回之主一般無二。
難道說輪回之主趁亂進去了?
“步姑娘……”
步清宵搖了搖頭。
她也不懂。
在無數次輪回中,她的實力損耗了太多,她早就不是當初的她了。
白憐能察覺到異常,季商自然也不差。
他臉色大變,再也無法保持從容:“不可能!”
大長老看過,他也看過,怎麽可能會有人趁亂混進去。
事實勝於雄辯。
下一刻。
陣法裏出現了一個綠色圓環。
然後,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地麵被湮滅,鮮血如翻湧的浪潮般噴射而出。
季商已經盡力去躲了,但臉頰上還是沾染了幾滴血。
那是鮮血的血液。
季商抬起右手,用食指按住臉頰上即將滑落的血滴。
他不說話。
血霧散去後,他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大氅的人正在衝他笑,而那個人手中握著的是原本置於燭台中的藍色石柱。
“徐磐。”季商喊了一聲。
徐磐笑道:“久違了。”
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但季商已經失去了笑的能力。
他問:“你把裏麵的人都殺了?”
徐磐點頭:“正是。”
季商的身體在顫抖。
徐磐道:“我以為你的反應會更激烈一點。你知道嗎,那天晚上,在皇宮裏,我的表現和現在的你差不多,而你又和現在的我差不多。”
“……”
天風鼓**。
徐磐遠眺遠方的星辰。
“在觸摸到那個位置的時候,我就立下血誓,一定要讓你感受我當時的心情。不過後來出了點意外,我不得不將計劃推遲二十餘年。”
季商的眼睛裏浮現出血霧。
大長老等人怒氣衝衝地便想要衝上去殺了徐磐,但被他製止了。
“你們看著武安侯。”
季商沒有馬上動。
他將按在臉頰上的食指放進嘴裏,輕輕一舔。
而後他閉眼歎道:“這血是苦的。”
苦到他差點吐出來。
苦到他的眼睛裏再也看不見其他顏色。
徐磐隻是搖頭輕笑。
“你很可悲,你們星羅塢的人都很可悲。”
季商冷笑著向前走。
一步。
兩步。
他手中的偉力已化作刺破蒼穹的大劍。
徐磐仍自顧自道:“你還記得你們星羅塢是怎麽創立的嗎?”
季商不說話。
徐磐道:“那就讓我幫你回憶,那位祖師在東海廢墟中撿到了一座墓地,墓地裏有一門殘缺的特殊功法,一塊缺字碑,還有這根無字的石柱。
“碑文記載了與星空古路有關的事跡,傳說中,隻要通過星空古路,就能前往眾仙之地,聆聽最古的大道。
“一夕成道,多大的**啊?
“於是那位祖師帶著功法、石碑和石柱出來了,她斬斷了塵緣,一心隻求能尋得星空古路,如此一來她就瞬間跨越仙凡之隔,擁有問鼎仙帝之姿。
“但是很可惜,無論你們怎麽找,你們也找不到星空古路。
“這數千年來,少說有上百名星羅塢的前輩在尋找星空古路的過程中失蹤了。”
季商終於走到徐磐麵前。
他咧開嘴:“你說完了?”
徐磐搖頭:“你知道你們為什麽始終無法找到星空古路嗎?”
季商道:“你該上路了。”
徐磐卻將石柱往前一推:“這根石柱叫做道源金柱,是用於鎮壓星空古路上出沒的妖邪的神物。”
季商揮舞的右手忽然一僵。
“沒錯!”
徐磐高舉著雙手。
他似乎是在享受灑落的星光,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
“星羅塢的先輩們之所以遲遲找不到星空古路,並不是因為星空古路不存在,也不是因為尋找的方法錯了。那是因為他們就在星空古路的終點上站著,那塊石碑在哪裏,星空古路的出口就在哪裏。
“他們往天外飛,飛得越遠,就離星空古路越遠。
“十年,百年,千年?
“一個人,十個人,一百人個人?
“無論你們付出多大的代價,你們也永遠都不可能找到真正的星空古路,也不可能掌握成帝的秘訣,哈哈哈……”
徐磐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竟有幾分瘋狂之意,到最後整個星羅塢都隻剩下他的大笑聲。
這裏是星空古路的終點?
不僅季商懵了。
躲藏起來的白憐這時候也徹底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