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時候?
白憐仰起頭,怔怔地望著那棵即便在星河襯托下依舊平平無奇的月桂樹。
這絕不至於是一棵普通的樹。
否則它不可能在生長了五千年後仍然生機勃勃。
但可惜的是以白憐的修為根本看不出異常來。
“要不直接將這棵樹扛回瓊明峰?”
如果是師父的話,應該能看出些許端倪來吧。
但白憐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月桂樹是飛霧頂的聖物,她貿然來個倒拔月桂樹,那就和直接宣戰沒什麽區別了。
哪怕她和兔兔的關係相當深入,哪怕她之前的聖名傳遍了五湖四海,飛霧頂的有誌之士也不會放過她。
怕死?
並不是每一個修仙者都怕死。
對這些不怕死的修仙者而言,總有一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白憐不想和飛霧頂鬧僵,她更不想因為自己給兔兔帶來麻煩。
“看來隻能想辦法將師父‘拐’到飛霧頂來了。”
白憐正這般想著,她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呼。
那是瓊枝的聲音。
“搖光氏,那莫非是搖光氏的聲音?”
年輕的母親一下子從白憐身邊竄了出去,快得和兔子一……
哦,她本來就是一隻兔子。
這回兔兔又遭殃了。
心情激動的瓊枝一把將她撈起來。
“快讓我康康!”
瓊枝不由分說便是一頓**,直摸得兔兔呼哧呼哧不休。
這期間兔兔還被拎著尾巴倒掛起來好幾回。
“唧唧唧(不要啊)”
兔兔的四肢狂亂地舞動,她的耳朵則軟趴趴的,無論如何也硬不起來,宛如在風中搖曳的飄帶。
瓊枝的注意力渾然不在這,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妙哉!
看這情況,兔兔怕不是得到了搖光氏的青睞。
“這……”
白憐嘴角一扯。
她開始懷疑兔兔是不是瓊枝親生的了。
尼瑪的。
【不知道的人恐怕要以為我才是兔兔的親媽】
猶豫片刻後白憐立刻衝上去製止了瓊枝的“暴行”。
快住手,那是我老……你女兒,不是兔子玩偶,再這樣下去她就要壞掉了!
“唧唧唧……”
從魔手中逃脫的兔兔趴在白憐的兩胸之間,她的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心裏別提有多難過了。
在這妖魔亂舞的世界,唯有白憐的胸還有一點溫度!
瓊枝一臉淡然地與白憐對視。
能當王的女人,臉皮怎麽可能不厚。
白憐不打算繼續在這事上糾結,瓊枝和兔兔鬧歸鬧,感情還是很好的。
不然那天晚上瓊枝也不會衝著她大喊將女兒還給我了。
她隻需護著兔兔身體不受傷就夠了,其他事她也不便去管。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白憐問道。
瓊枝搖搖頭。
但她的回答與白憐所想相去甚遠。
“我覺得,這其實不算壞事。幺兒她必然是被搖光氏選中了,既然搖光氏說還不是時候,那再等等也無妨。”
白憐張了張嘴。
真的嗎?
她不信。
她現在有九成把握認定兔兔就是搖光星君,既然兔兔就是搖光星君,那剛才說話的又是誰?
月桂樹,還是某個不知名的存在?
江荊等人的存在讓白憐不敢掉以輕心。
她想和瓊枝解釋兩句,但剛一開口她就愣住了。
她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兔兔就是搖光星君!
要知道飛霧頂的妖獸都把搖光星君視作神明,就算是瓊枝也不例外。
算了。
還是不說這種事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爭執。
眼見著白憐似乎認可了自己的看法,瓊枝不忘安慰白憐和兔兔。
“幺兒的修為進境不算差,就算晚上幾年突破化神期也不會影響修行之路。”
“嗯。”
白憐姑且先應了下來。
從月桂樹旁離開後,瓊枝親自給她安排了住處,房間就在兔兔的寢宮左側。
難得回一趟飛霧頂,哪怕因為一無所獲而心情低落,兔兔也不至於立刻離開。
夜已深。
白憐合上半開的窗戶。
吹滅桌上的油燈後,她邁著輕巧的步伐走了出去。
她的目的地是上次她與瓊枝談話的那棵大樹。
她倒不是想出去吹冷風。
她隻是突然發現兔兔不在房間裏,又聽殿前的侍衛說兔兔隻要心情不好就會去那裏散心。
……
對大多數人而言這都是一個普通的夜晚。
玉盤似的明月普通地掛在天上。
初秋的海風普通地掠過飛霧頂上空。
翻騰的海浪普通地拍打著岸邊礁石。
還有陳舊的漁船普通地在風浪中行駛。
這是一幅足以使人心中愁悶煙消雲散的自然畫卷。
平日裏隻要一看到這場景,兔兔便會立刻平靜下來。
但今日它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她越是想要追求心平氣和,越是將自己弄得心浮氣躁。
“唧!”
兔兔懊惱地揪了一下自己垂落的雙耳。
她怔怔地望著躺在爪子上的耳朵。
這不是一對普通的兔耳,它比其他兔子的耳朵要長得多,毛發與皮膚更是點綴著極具生機的淺綠色,若是甩動起來就宛如兩顆充滿了神韻的青蔥!
是的。
這便是搖光兔最顯眼的特征,這也是兔兔曾經最引以為傲的身體部位。
但她現在看到這對耳朵就煩。
尼瑪的,為什麽?
如果她隻是一隻普通的兔妖,那她最多修煉到金丹期就能化形,絕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即便到了元嬰巔峰也隻能望“憐”興歎。
如果她隻是一隻普通的兔妖,她就不會被搖光氏看上,如此一來她就不會被卡在元嬰巔峰不得寸進。
如果她……
兔兔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尤其是在想象一下白憐和自己的師妹貼貼,而她隻能在窗口幽怨地看著都場景之後。
【氣死本大爺了】
“唧唧!”
兔兔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耳朵。
都怪你,都怪你,全都是你的錯!
“唧!”
憤怒的兔兔抓住自己的耳朵就是一頓胖揍。
因為身體劇烈抖動,她的耳朵也跟著到處亂飄,從遠處看她就好像是在追著自己的耳朵原地轉圈一樣。
半晌,唧唧唧個不停的兔兔終於停了下來。
她不得不停。
她剛才起碼打了上百拳,可她的耳朵實在是太“硬”了,爪子都打疼了,耳朵上的皮也不見破。
“唧!”
兔兔氣勢滿滿的怒吼了一聲。
她越想越氣,越氣就越不能像隻正常的兔子一樣思考。
這耳朵肯定是在嘲笑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娘今天就和你拚了!】
嗷!
兔兔張開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耳朵。
決定了,她今晚就要生吃兔兔!
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的白憐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她眼前冒出三個選項。
【任務一:立刻製止兔兔(完成獎勵:軟功+2)】
【任務二:等兔兔累了再出去(完成獎勵:輕功+1)】
【任務三:關我屁事(完成獎勵:麻辣兔頭)】
白憐直呼好家夥。
根據道具說明,這麻辣兔頭是由廚藝20以上的頂級廚師烹飪出來的,擁有回複靈力的特殊效果,味道更是一絕,碾壓那些凡世禦廚肯定不成問題!
白憐咽了口唾沫。
老實說她還挺想嚐試一下的。
她雖然早已達到辟穀之境,但她平日裏可沒少吃東西,總不能浪費自己好不容易加上去的廚藝吧?
但果然還是算了。
自從兔兔被她逮捕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碰過其他兔子,這次她也不打算破戒。
白憐的目光又落在任務一和任務二上。
這兩任務風險都不大。
之所以一的風險比二大,很可能是因為她這時候跳出來,會讓兔兔變得羞恥。
“哪管得了這麽多。”
白憐立刻選一。
萬一兔兔真的把自己耳朵咬出一個洞來,那就不怎麽美妙了。
當兔兔嚐試像吃麵條一樣把自己的耳朵吃下去時,一隻宛如柔荑般的手忽然從她頭頂上伸了出來。
揪!
兔兔的耳朵就這樣被牢牢抓住。
“?”
兔兔發現自己吃不動自己的耳朵了。
她拽了一下,以為自己是在拽一座山。
“吐出來。”
清冷的聲音和著晚風飄進她的耳朵。
兔兔的身體一僵,就算將她拍扁,揉圓,她也絕不會忘記這個聲音。
是白憐!
她猛地抬起頭,隻見白憐正俯瞰著她,那張平日裏滿是柔意的麵龐此刻夾滿了冰霜,明明白憐沒有化身為幻雪君主,她卻冷得渾身發抖。
“唧(我)……”
兔兔下意識地遵從白憐的命令將耳朵吐了出來。
白憐以靈力拭去耳朵上的口水,然後用手將兔兔抱到自己眼前。
瞪!
瞪著瞪著兔兔就低下了頭。
完了完了,全都被白憐看見了,白憐一定以為她瘋了。
“唧唧(那是意外)”
兔兔試圖辯解,才一開口她就後悔了,白憐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啊啊啊……
要死了。
若不是被抓住了,兔兔現在恨不得找個洞直接鑽進去,然後再也不與白憐相見。
這時,白憐忽然抱著她站了起來,一直走到一根大腿粗細的枝椏上才停下。
兔兔疑惑地望著白憐。
她看見白憐順勢坐下,然後將她放在了那肉肉的大腿上。
這地兒還有點涼。
兔兔心裏剛生出這樣的念頭,幽幽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好吃嗎?”
“……”
兔兔說不出話。
隻見白憐抬起手,輕輕撩起了她的耳朵。
輕撫。
如同撫摸上等的絲綢一樣輕撫。
“咬出齒印了。”白憐說,“若是再用點力,恐怕就要出血了。”
從白憐手心傳來的涼意讓兔兔浮躁的內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她意識到自己錯了。
她一動不動,現在無論白憐對她做什麽她都不會反抗。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白憐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她就這樣平望著前方,如同一座冰雕,過上許久目光也不曾有過波動。
兔兔好奇地順著白憐的視線看過去。
晚風拂麵。
映入眼簾的是她早已看了無數遍的星河。
深藍色的天空與腳下的海麵一般無二,閃爍的星點乍看起來就如同無數艘漂泊的花船。
那星河要說美也是美的,可看的次數多了,就再也沒有了初見時的感動。
唉。
白憐暗歎一聲。
起初她打算狠狠地教訓兔兔一頓。
【自己吃自己,你有能耐了啊?】
啪啪啪!
但最終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她知道兔兔的煩惱根源是什麽。
哪怕她罵的再凶,打得再狠,隻要問題一日不解決,兔兔就很可能會再次犯病。
對症下藥才是王道啊。
白憐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突破化神期的方法。飛霧頂不行我們就去青墟,青墟不行就去找四大門派,四大門派不行就去銅爐山,銅爐山不行我就帶你去那些上古遺跡……”
她想的很清楚。
現在離師父的生日還有二十天,二十天足以她帶著兔兔走遍她剛才提到的那些地方了。
就算最後什麽收獲都沒有,把這當做和兔兔的雙人遊也不差。
說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兔兔獨處過了。
“唧!”
兔兔的目光輕輕一顫,她剛要說點什麽,白憐的手掌便落在了她的腦袋上。
撫摸著,揉弄著。
那隻手明明是涼的,兔兔卻感覺自己頭頂燃起了一團火。
這就是白憐啊。
她想起自己與白憐在月桂樹籠罩的夢境中相會的場麵。
一場大雨落下。
燈火如晝、行人如織的街道瞬間變得清冷。
那天晚上,她站在白憐撐起的傘下,她倆一直守到雨停,守到天明。
也就是那時候她明白了自己對白憐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感情。
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也就是那時候兔兔忽然發現白憐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
她心疼白憐,但她更為自己感到高興。
因為她的機會來了!
隻要抓住這個空當,成功擠入白憐體內,她就能成為飛霧頂最幸福的搖光兔。
但是……
很可惜。
所謂的機會隻停留在蕭錦瑟加入瓊明峰之前。
那一天,當那個渾身傷痕的柔弱少女成為瓊明峰的新成員後,一切就都變了。
她晚了半年就幾乎晚了一生。
可兔兔不服,明明是她先到瓊明峰的。
而且,感情這種事絕不是先到先得,感情是漫長的陪伴,隻有走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衝衝衝!
兔兔感覺自己燃起來了。
她決定正視自己。
哪怕站在前麵的敵人再怎麽強大,為了白憐她也絕不會退縮。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但這場戰爭也必是極為殘酷的!
夜。
白憐抱著兔兔看了一晚的海。
第二天早上,沒等她有所行動,兔兔便主動找上了瓊枝。
“走?”
收到消息的白憐大吃一驚。
“其實再留幾天也沒關係。”
但兔兔搖起了頭,時間就是金錢,而她又恰恰是個“守財奴”。
在兔兔的一再堅持下,白憐隻能與瓊枝等人道別。
當天上午她們就踏上了前往青墟的道路。
飛舟橫渡。
長風破浪。
這路不遠,但白憐走得並不輕鬆。
她顯然低估了那句“還不是時候”的威力。
三日間,她遍尋青墟,期間她找到的每一份藥材都對兔兔無用。
“我們去千劍城。”
白憐摸摸兔兔的腦袋。
她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失落,有的隻是溫暖人心的笑容。
(,,´•ω•)ノ\"(´っω•`。)
於是。
白憐調轉方向,在接下來的十天時間裏她接連走訪千劍城與瑤池聖山。
因為她走動頻繁,一時間外界還流傳起了聖人東遊的故事。
白憐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如今她已經習慣了。
她在乎的是她再次一無所獲。
千劍城擅長擊劍,擅長悟道,在秘傳丹藥無法使兔兔突破後,他們也就愛莫能助了。
瑤池聖山涉獵的道法廣是廣了,但無論是丹藥,還是陣法,又或者是強行灌頂,都無法使兔兔的修為寸進。
就仿佛兔兔的身體突然變成了無底洞,哪怕塞再多東西進去也無法觸碰到陰火劫那層蓋子。
“我就不信邪了!”
白憐咬了咬牙。
眾所周知四大門派有五個,她現在才剛走了兩家連一半都還不到呢。
不過權衡過後白憐還是將太玄道門和太清道門從目標上劃了出去。
當年太玄道門為了維護自己的道門正統地位,不惜下狠手暗害實力突飛猛進的宮雪心。
誰知道這回他們會不會又搞事?
總之,白憐對太玄道門沒有半點好感。
她巴不得太玄道門和野心勃勃的武安侯、徐磐打起來,最好能打得兩敗俱傷,這樣她就能輕輕鬆鬆地替顏月出口惡氣了。
定下目標後白憐徑直朝巫山神宮飛去。
但她才飛了一個時辰便因故停了下來。
還是太倉盆地。
還是那個魚米之鄉。
望著腳下遊**的孤魂,她的神色變得愈發陰沉。
“怎麽會?”
她已經將那個古陣破壞了,臨走前她還特意降下了一場滿是水韻生機的大雨。
在那場雨的澆灌下,即便是瀕死的花草也能瞬間恢複精神。
可她現在看見了什麽?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好家夥。
無名的怒火在白憐心中躥騰,聲勢之大,更甚她胸上峰巒的起伏程度。
“唧唧?”
縮在白憐懷裏的兔兔察覺到了異常。
白憐搖搖頭:“我沒事,我們先下去看看情況。”
兔兔自然沒有異議。
白憐便迅速朝著神識探究到的一個聚居地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