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來說,餘纓並不是一個有球必硬之人。
畢竟。
在短暫的十幾年人生裏,困境如幽暗的洞穴般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因而她從未產生過過任何與“幹壞事”有關的念頭。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清心寡欲的天真少女。
她遊曆四方,最大的目標是要將斷劍的主人找出來。
後來她從“囚籠”中逃了出來。
她也將白師姐當做自己最憧憬的人。
可在此之前,即便是與白師姐零距離緊貼時,她的反應也絕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激烈。
最多不過是身體稍微有些綿軟。
這一切啊,餘纓覺得,還得歸責於不久前她和白師姐簽訂的那個平等契約。
在簽訂契約的過程中。
她和白師姐的神魂不可避免地糾纏在了一起。
那本該是個很神聖的儀式。
可是……
哪怕現在回想起來餘纓依舊會覺得羞愧。
白師姐是那樣信任她的,並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仙帝之魂展現給她,她心中卻產生了要狠狠褻瀆白師姐的念頭!
她實在是太屑了。
“白師姐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失望吧?”
【我把你當師妹,甚至是當女兒來看待,你卻想壓在我上麵?】
真是太好孝了!
餘纓時常自責。
隻可惜這份自責完全不起用。
“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啊!”
簽訂契約時的“夢”永久的留在了她的記憶中。
哪怕再過一輩子她大概也不會忘記。
以至於她無法再用平常心態去和白師姐做一些親密的事了。
就像現在這樣。
白師姐嘴裏說的明明是令人感到暖心的關心之言,她卻隻覺得在自己後背上肆虐的山巒出乎意料的暖。
“唔。”
這樣的她一定是壞掉了!
餘纓緊咬牙關。
她試圖將心頭搖曳的奇怪念頭驅走,但是她再次失敗。
這還得怪那個平等契約!
契約既成。
她的神魂與白師姐的神魂便被看不見的橋梁貫通,緊緊聯係在一起。
正是那“天塹變通途”。
她倆之間若是隔得遠倒還好,現在這樣輕輕摩擦可就真的壞事了。
餘纓仿佛接收到了來自白師姐身體的觸感。
兩份快樂疊加在一起,本該產生更大的快樂。
可惜。
這是“白學”占據上風的世界!
餘纓現在隻感到難受。
“師姐……”
她的聲音低微到幾乎聽不見。
白憐還是聽見了。
誰讓她的身體素質那麽好呢?
不過她的關注點現在不在四師妹身上。
【任務!】
“這也能觸發任務的嗎?”
白憐有些驚愕地掃了一眼新冒出來的選項。
【任務一:繼續安慰四師妹(完成獎勵:秘藥-空園白露滴)】
【任務二:鬆開四師妹(完成獎勵:軟功+1)】
臥槽,金色傳說!
任務一的獎勵欄裏出現的那幾個字竟然是耀眼的金黃色。
在稍微查看了一下道具品級後白憐就被驚到了。
好家夥。
7級秘藥,價值堪比一件品質極佳的上品靈器!
這是迄今為止白憐見過的效果最可怕的秘藥。
就算是渡劫期強者,若是未能完成神魂重塑這個過程,一旦沾染上空園白露滴也會損失小半戰力。
至於渡劫以下的修仙者……
除非身具靈寶,又或者天賦異稟,不然定會在秘藥的侵蝕下喪失理智。
太嚇人了。
白憐趕緊鬆開了四師妹。
她將堅硬如磐石的四師妹轉了回來。
在發現四師妹嘴唇發白,身體發燙之後她愈發覺得不妙。
不會吧不會吧。
難道說四師妹之所以棄權,不僅僅是因為想要成全二師妹和三師妹,更因為她的身體出問題了?
“你哪裏不舒服?”
白憐抓住四師妹的手就是一頓捏。
餘纓的嘴唇更加蒼白了。
她現在儼然就是矛盾的化身。
一方麵她想放開所有束縛與白師姐盡顯美味。
另一方麵,在看見白憐關切的眼神和舉動後,她變得更加自責了。
“我,我沒事。”
餘纓匆忙將手從白憐的手心抽出來。
哪怕這會刺激到白師姐的一片好心,她還是果斷地轉身逃走了。
“隻是一點小……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逃。
向黑夜中的無人區逃。
“四師妹!”
白憐伸出手。
嗐。
她剛才用花開頃刻給四師妹檢查了身體,事實證明四師妹的身體很健康,除了稍微有點燙之外,一拳打死十頭牛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既然不是身體上的問題,那就隻能是心理問題了。”
白憐輕歎。
四師妹嘴上說自己不在乎,其實心裏還是很在乎那個冠軍的吧。
就像佟謠那樣。
現在兩人都很難過,隻是表現形式不同。
要不要再勸勸四師妹?
白憐猶豫不決。
她回到足浴盆盤,先穿上鞋襪,然後披上一件紅白料子小外套,整個人不一會兒就融入到夜色中去了。
寒潭邊。
餘纓捧清水敷在麵頰上。
在涼意的刺激下,她那燥熱的身體總算冷靜了下來。
她低頭望著池麵上麵容有些憔悴的倒影,喃喃道:
“餘纓啊餘纓,你怎麽能如此墮落!”
明明說好不能再有褻瀆白師姐的邪惡想法了。
可……
白師姐常說,吾日三省吾身。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抬起雙手,用食指壓住嘴角,然後輕輕往旁邊一扯。
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就這樣被扯了出來。
她承認她是想和白師姐貼貼。
但貼貼是需要有感情基礎的,她必須先得到白師姐的認可。
就從……
就從通過祖龍試煉開始吧!
餘纓站了起來。
卸下思想上的包袱後她感覺自己身體輕了不少,連走路都有點飄了。
冷靜思考,她感到一陣慶幸。
幸好她剛才沒有流露出更多東西來。
不然以白師姐在水靈力上的造詣,肯定一下子就能發現她變壞了。
看來命運已經漸漸開始眷顧她。
當餘纓消失在藥園後,在遠處觀望的白憐輕輕揉了揉眼眶。
媽的。
感覺眼睛進沙子了!
她以為四師妹很好了,但四師妹比她想象中更好。
明明就算不棄權也不會有人怪她,四師妹卻甘願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這不是聖人是什麽?
確實。
無論是在遊戲裏,還是在這裏,四個師妹中四師妹都是最有擔當、最純潔、最成熟的。
身體和心理雙成熟!
二師妹在遊戲中也不差,但和四師妹比起來她多了股生人勿進的氣息,不然別人也不會喊她“神女”了。
白憐知道。
這時候無論她怎麽勸四師妹都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
剛才四師妹擠出來的那個笑容就是明證。
既然如此……
“那就把這當做促成師妹們打成一片的潤滑劑吧。”
打定主意後白憐朝正在半山腰懸崖邊上靜坐的三師妹走去。
這些日子她的身體恢複了不少,已經可以隨意飛行了。
不多時她便出現在三師妹身後。
即便處於走神狀態蘇幼微依舊對周圍充滿了警惕。
因此當白憐的腳步聲響起的瞬間她就回過頭了。
“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她瞪大眼睛。
白憐順勢在三師妹身邊坐了下來。
晚風吹拂,她輕輕撩撥那幽藍色的耳墜。
“我有個緊急消息要告訴你。”
“?”
白憐道:“明天的比賽,你四師妹會棄權。”
“啊?”
蘇幼微立刻懵了。
這是她未曾料想過的道路!
她本以為自己和決賽無緣了,所以她才會跑到這裏來吹風放鬆。
可現在……
蘇幼微猛地站了起來:“四師妹為什麽要棄權,難道說是為了成全我?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我現在就去和她說。”
白憐搖搖頭。
她斟酌了一下語句:“四師妹看起來和水一樣溫婉,但實際上卻是個堅硬……嗯,倔強之人。”
“……”
蘇幼微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其實她和四師妹接觸不多,因為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和那位二師姐纏鬥。
但在想起四師妹進入瓊明峰前的經曆後,她就知道白師姐沒有說錯。
白憐道:“看到你們能互相替對方思考,其實我還是挺高興的,這才是一家人應有的樣子。”
她可不是在說謊。
她也不是因為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避免柴刀結局而高興。
她隻是想起了那血色的遊戲劇情。
幾個師妹明明都是可以“俯視萬古”的天之嬌女,沒成為互相扶持的好姐妹也就罷了,反倒因為“白師姐”這個帶惡人的存在而變成了“不捅對麵不罷休”的關係。
隻在極少數線裏她們沒有打起來,但也分道揚鑣,再也不見。
可悲,可歎。
白憐心底有種強烈的感覺——
這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
這次她要盡力化解她們幾個之間的矛盾。
“師姐……”
這時,蘇幼微輕喚了一聲。
白憐站了起來,她輕輕抓住三師妹那在風中飛舞的銀白發絲。
“別想太多,在決賽上好好表現就是了。你先養足精神,我還要去告訴你二師姐。”
她要走,但是被蘇幼微叫住了。
“師姐,還是讓我去吧。”
白憐遲疑了一會兒便點起了頭。
“也好。”
這本就是二師妹和三師妹之間的“決賽”,交由她們自己解決再合適不過了。
寂靜的夜。
寂靜的瓊明峰。
再次泡了個腳之後,已經完全進入養生狀態的白憐往**一躺就用被子蓋住了自己。
在離她並不遠的另一個房間裏,想“通”了的餘纓抱著兩個包zi也睡得很安詳。
隻有蕭錦瑟盤腿坐在**,她腿上擺著的是經過多次強化的吹雪劍。
【半決賽】
少女輕撫著那冰冷厚重的劍刃。
我管你是什麽牛頭人克星,又或者是什麽純愛戰神,她一定要親手將四師妹讓出去的冠軍拿回來!
……
次日。
浮雲之下。
新人大比的半決賽正式拉開帷幕。
不僅是度仙門的弟子,度仙門外也有不少人期待這次大比的結果。
大清早就有無數人跑到觀賽區苦等。
但第一場比賽的結果就把眾人給整懵了。
“棄權?”
“開玩笑的吧?!”
“啊啊啊,以後我要是再賭,我就是狗!”
廣場上頓時有人哀嚎了起來。
在連續數日的比賽後,一直以橫推勢贏下比賽的餘纓早就被眾人視作奪冠大熱門。
不少之前押注曾夢雨師姐大失敗的人試圖借機回一口血,誰曾料血沒回到,反倒把最後的本也賠進去了。
“不下注不就成了?”
白憐輕哼一聲。
她將注意力放在了緊隨其後的第二場比賽上。
單論修為二師妹是比不上唐承悅的。
金丹初期對上金丹後期,倒不是說沒有贏麵,但考慮到唐承悅本身就是個能越級作戰的狠人,局勢對二師妹來說就很不妙了。
蕭錦瑟也明白這一點。
但現在她心裏充滿了勇氣。
三師妹還在決賽等她,她絕不能在這裏倒下。
“比試開始!”
嘹亮的喊聲響徹四方。
在無數人的注視下,無窮烈焰自蕭錦瑟手中的吹雪重劍上迸射而出。
轟!
那是無聲的爆炸。
巨大的火紅色光柱衝天而起,瞬間刺破天空中的雲層。
一上來蕭錦瑟就使出了全力。
這是一場不容有半點分心的戰鬥,佟謠的失敗給她好好上了一課。
另一邊。
擅使雙刀的唐承悅也不甘示弱。
他現在心中藏著一股怒火。
在此之前他一直將餘纓視作目標,因為餘纓“綠”了周蕊的劍。
要知道綠劍也是綠!
可形勢瞬息萬變,餘纓竟然直接棄賽了,他的計劃完全落了空。
【拔刀四顧心茫然】
這種狀態說的正是現在的唐承悅。
無論如何先贏下這場比賽吧。
風雲驟變。
擂台下頓時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呼喊聲。
“衝鴨,唐師兄!”
“白師姐,我要給你當師妹!”
白憐不為所動。
她認真地觀察局勢,金丹期修仙者之間的戰鬥與煉氣期、築基期完全不同。
到了這個級別,對法術、陣法、符篆以及法寶的綜合運用成了決勝負的關鍵。
想靠其中某一項壓製對手是非常困難的,除非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本來就很大。
二師妹畢竟走的是氣修路子,和她這種靠拳頭打人的異類完全不同。
因此這是一場場麵極其華麗的戰鬥。
紅與綠交錯。
空中時不時有令人目眩神迷的符印閃過。
數次過後那厚實的擂台變得坑坑窪窪。
這時候唐承悅修為深厚的優勢體現出來了,麵對他那疾風驟雨般的進攻,蕭錦瑟步步後撤。
但“主角”就是“主角”。
蕭錦瑟花了這麽多精力提升的具有灼燒特性的火係異靈根可不是擺設。
關鍵時刻的靈力運轉遲滯讓唐承悅好不容易打出來的優勢全都吐了出來。
一邊倒的戰鬥再次變成拉鋸戰。
而且由於唐承悅的靈力還在不斷地燃燒,眼看著無敵的純愛戰神就要倒下了。
“怎麽會?”
圍觀群眾們看傻了。
純愛戰神要是倒下了,那……
總之就是非常恐怖!
一個又一個支持唐承悅的人站了出來。
“唐師兄,站起來啊,你不能輸!”
“唐師兄,拿出你的真本事來,別繼續玩了!”
“唐師兄,你忘了青山湖畔的蔡元嘉了嗎?是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唐師兄,不要停下來啊!”
是啊。
唐承悅氣喘籲籲。
什麽是力量?
這些呐喊聲就是力量!
他很慶幸。
迄今為止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徒勞的。
他的宏願便是要淨化這個逐漸變得汙濁的世界,讓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重新變得純粹!
唐承悅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有人說要超脫彼岸必須完成一個能影響眾生的宏願,倘若真如此,那他注定不可能抵達彼岸。
但是沒關係。
他從沒想過要超脫彼岸,他隻是覺得他多做一點,這世上就會少幾個被身邊人背刺的傷心人。
所以啊。
唐承悅用雙刀撐著地麵,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不遠處。
同樣氣喘籲籲的蕭錦瑟舉起了吹雪劍。
唐承悅眼中倒映著火光,那火光就是此刻他心中最真實的寫照。
燃燒。
再燃燒。
燃燒到青綠色的光芒自唐承悅心底迸射而出。
春風又綠江南岸!
磅礴的生機如噴湧的巨潮般眨眼間就將整個擂台都籠罩了進去。
“我不能在這裏停下來啊啊啊啊……”
唐承悅上前一步。
有千鈞之勢。
明明已經遍體鱗傷的他在這一瞬間竟奇跡般地恢複如初。
周圍頓時響起了各種各樣的驚呼聲。
“戰神不朽!戰神不朽!”
“握草,這是怎麽做到的?”
“這就是純愛戰神的力量嗎?”
要知道唐承悅既沒有吃藥,也沒有燃燒自己的生命本源和神魂。
“這是心境上的突破!”
白憐大吃一驚。
她看得出來,其實唐承悅的身體並沒有恢複,他再強也不能違反事物規律,他隻是看起來很好。
但他的神念強度在這一瞬間強化了一倍多!
不僅如此,他的神念還自行構築了一個幻境。
二師妹若不能迅速突破那個幻境,很可能會被唐承悅逮住機會擊敗。
“不好辦了。”
白憐微微皺眉。
由於主角光環互相抵消定律的存在,二師妹這回說不定真要輸。
蕭錦瑟確實被震住了。
她沒想到對手還有這一手,以至於她沒來得及使出自己的底牌。
她原本是將那一招留給蘇幼微的。
可現在……
這一藏不會就藏到下一屆大比了吧?
可是當她看清幻境的內容後她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
純愛戰神編織出的幻境自然是考驗感情專一度的!
事實上。
“我就是一個純愛戰神啊!”
殺!
她一定要衝進決賽,將蘇幼微這個試圖將白師姐從她手邊搶走的狗賊打趴下。
為了這個目標,她能將阻攔在身前的一切東西都打倒!
“唐師兄,就讓我繼承你的誌向吧!”
此刻。
蕭錦瑟如同漫步在春天的原野上一樣,她心中沒有任何迷茫地從幻境中走了出去。
然後。
在唐承悅驚訝的目光中。
在白憐驚訝的目光中。
在無數人驚訝的目光中。
她將吹雪劍擱在了唐承悅的肩膀上。
“唐師兄,你輸了。”
安靜。
安靜得落針可聞。
吹雪劍上燃燒的最後一點火光也在這時候熄滅。
漸漸,唐承悅身上爆發的綠光也緩慢地收了回去。
他輸了啊。
唐承悅如此想到。
戰神不朽,但戰神還是倒下了。
他的實力終究是太弱了。
如果隻用這樣老套的辦法他能做的事將會非常有限,他必須開辟出一條嶄新的道路!
不過……
歎氣歸歎氣。
戰勝他的人畢竟是另一個純愛戰神,這樣一想唐承悅的心裏就好受多了。
“你贏了。”
他丟下了手中的雙刀。
哐當。
清脆的響聲喚醒了失神的執事。
沒辦法,形勢逆轉的實在是太快了。
他匆忙喊道:“獲勝者,瓊明峰蕭錦瑟!”
“啊啊啊……”
廣場上頓時響起了尖叫聲。
白憐鬆了口氣。
她……
似乎太小瞧自己的師妹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她的師妹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