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震動的威勢就像十八級台風過境一樣。

安嵐站在白憐房間的門口。

那句“白憐,我進來了”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一言不發。

同樣是麵無表情,但不久前她的麵部肌肉還十分放鬆,現在卻像上了一道枷鎖似的,生硬得讓人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尊冰雕。

“師父?”

白憐疑惑地喊了一聲。

她並不是特別擅長把握人心。

但如果目標是師父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安嵐的性格明明白白地寫在了遊戲裏,無論是討厭,還是喜歡,總之每一個深入遊玩過《諸神之戰》的lsp都對安嵐印象深刻。

白憐自然不例外。

身為師父控的她沒事就會研究一下師父的cg。

在這個世界,除了打小就被安嵐帶在身邊的那個死敵外,沒有人比她更懂安嵐!

師父現在這個表情白憐再熟悉不過了。

在與師父沒有任何情感交流,僅為滿足私欲而強行“穿房入戶”的那些劇情線裏。

每當師父第一次被“白師姐”用飽滿的身體壓住時,她都會流露出類似的表情。

震驚中還帶著幾分亟待宣泄的憤怒。

用遊戲裏的內心獨白來形容就是——

【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她怎麽敢?】

【逆徒!】

後麵的故事就沒啥好詳說的了。

由於深陷衰弱期,師父雖然反抗得激烈,最終還是免不了被紅了眼的白師姐拖入狂潮地獄的結局。

無外乎是表現形式不同罷了。

有時是【冚】字契合狀。

有時是【ㄩ】與【ㄇ】的交錯疊加狀。

懂的都懂。

現在的情況顯然與白憐過往所見不同。

她是純白色的。

她絕對沒有在這時候逮著師父幹壞事的想法。

“那……”

白憐低下頭。

如她所見,師父是在看見她之後突然變“色”的。

那麽問題還是出在她身上咯?

這可把白憐給搞糊塗了。

她現在這樣子不是挺正常的嗎?

衣服穿得很正經,不嚴實,但也不暴露。

麵容也沒有任何異常,不妖豔,不冷淡。

硬要說有哪不同,大概就是她很少以光腳的形象出現在他人眼前吧。

想到這白憐又喊了一聲。

安嵐依舊沒有反應。

她抓住門框。

隻覺得今日這平整的地麵出奇的晃。

是山崩了麽?

山沒崩,安嵐發現自己要崩了。

試想。

同樣是白憐,一個白憐穿著誘人的黑絲連體衣,盡顯妖嬈身姿,另一個白憐穿著厚厚的明光鎧,把自己包裹得像個上陣殺敵的大肚子胖將軍。

你選哪個?

不許全都要!

那麽無論是出於怎樣的心思,一般人都會選擇前者吧。

安嵐也是一般人。

“為什麽會變多了?”

明明不久前白憐的“病情”已好轉了大半,怎的半天不見就又病入膏肓了?

安嵐的另一隻手抬起又放下,完全不知該擱於何處。

她的努力、她的付出……

全在這一刻化作烏有。

若不是還自持身份,她現在早就衝上去將白憐按倒在地,然後給白憐檢查身體了。

好半晌過後她才從那欲擇人而噬的恐慌深淵中走了出來。

她像幽靈一般飄到了白憐麵前,深吸一口氣,用盡量平緩的聲音問:“你剛才出去做什麽了?”

她很緊張白憐。

但她不能讓白憐看出來,不然白憐就會得意忘形。

關係再怎麽平等的夫婦,在口口相傳時也難免會有上下之分。

而身為天尊的她無論做什麽事都要爭上遊!

“?”

雖然疑惑,白憐還是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我和二師妹下山去買東西了。”

她倆從度仙門出去時看見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瞞是不可能瞞得住的。

其實就算沒人看見這也不是什麽值得隱瞞的事。

畢竟。

她倆也不是去幹壞事的。

“就這?”

安嵐愣住了。

你這是出去買了些一堆死字回來嗎?

就這!

白憐點點頭,在安嵐的要求下,她把自己去過哪家店,走過哪條路都詳細地說了一遍。

“嗯。”

安嵐輕輕點了點頭。

話音方落她的神識便如浪潮般迅速朝山下小鎮蔓延過去。

在她的窺探下,一切牛鬼蛇神都無所遁形。

西巷來的刀客正在白日**。

東邊街上一個壯漢在欺負不小心踩了他鞋子的幼童,剛罵出聲就被見義勇為的人打翻了。

安嵐並未多做停留。

她穿街入巷,連續翻找了好幾遍,最後還是沒有發現可疑人士。

倒是有一些看起來不怎麽正常的人。

比如有魔修喬裝打扮在人群裏東張西望。

但那人實力平平,也就勉強到金丹期,根本不可能對白憐產生任何威脅。

唉。

安嵐將神識收了回來。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距離自己不過兩尺遠的白憐。

無論從哪方麵來看白憐才是更像師父的那個人。

白憐又高又大。

而她又矮又小。

但是……

白憐怎麽就是這麽不讓人省心呢?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能給她整出一點新花樣來。

安嵐想到了可可愛愛的兔兔。

如果將白憐也變成傻兔子,是不是就會少招惹很多麻煩?

肯定是吧。

像白憐這種連兔子都能糾纏不清的人應該不多的。

正常人誰會對兔子**啊!

白憐被安嵐古怪地眼神盯得心裏發慌。

她想說點什麽,但由於係統完全不吭聲,最後她還是忍了下來。

一句話——

少做少錯!

做了或許能引得師父發笑,但也可能引起師父劇烈反彈,把她屁股打爛。

還是不冒這個險了。

半晌後。

在一片詭異的安靜中,安嵐最終放棄了給白憐一點肉體上的教訓的想法。

反正她每次都是高高揚起,輕輕落下。

這樣哪怕她打得次數再多也不會給白憐造成任何傷害。

說不定白憐還會一邊嘴上喊痛,一邊在心裏說請務必再多打兩下。

“白憐。”

安嵐忽然開口說道。

白憐耳朵一豎。

安嵐接著道:“在傷養好之前你就別離開瓊……度仙門了。”

她本想說瓊明峰的。

但考慮到即將到來的大比是在雲羅峰舉行,白憐身為瓊明峰大師姐,不可能不到場,她便稍稍擴大了些禁足的範圍。

“哦。”

白憐立刻應了下來。

這順從的態度讓安嵐沉悶的心情稍寬。

她抬起手,終又放下。

【表情要冷漠,聲音要冷酷】

要知道白憐是個善於見縫插針的人,現在她不能讓白憐從她身上看出任何縫隙來!

“這是我身為瓊明峰首座的命令!”

超凶。

白憐麵不改色地應道:“是。”

安嵐眉毛輕挑。

白憐今天真是出乎意料的乖啊。

看樣子她也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了。

安嵐便道:“我不是要禁你足,大比在即,你需好生輔導你的幾個師妹。不說一定要拿下前三甲,至少這個第一名不能跑!”

這個完全不需要師父提醒。

協助師妹們在大比上大放異彩就是她近期的工作重心。

在一番毫無章法地野蠻生長過後,擁有主角之姿的幾個師妹們完全跑偏了。

白憐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她們屁股後麵推幾把,讓她們盡快重回正軌。

她不敢保證師妹們一定能將前三甲包圓。

畢竟現在的度仙門一點兒也不普通。

它不僅有未來的聖靈神女、逆天修羅和狂龍戰神,還有太玄神針傳人、龍王後裔等天才。

這些天才天賦比不過師妹們,但她們的入門時間少說也比師妹們早三年,稍有不慎師妹們就有可能翻車。

不過第一名應該還是很穩的。

在《諸神之戰》遊戲裏,最終於大比上奪魁的是一鳴驚人的二師妹。

二師妹以火靈為餌,拖著殘破的身軀,引動風火大劫將處在勝利前夜的對手“反殺”。

白憐沒記錯的話那個對手才剛剛突破到金丹巔峰。

現在的二師妹雖然沒有火靈,但她的修為比遊戲同期更高了,她的靈根品級也整整高了兩檔。

再說了。

就算二師妹和三師妹相繼落敗,這不還有四師妹壓陣麽?

四師妹吞噬大量飛劍,早早突破到了元嬰期。

隻要她不瞎浪,一個大等級的壓製夠她以橫推之勢奪冠了。

白憐覺得師父之所以下死命令也是考慮到了這點。

因此她毫不猶豫地立下了軍令狀:“我明白了,若是不能奪魁,邁出瓊明峰複興的堅實一步,我就自縛於師父麵前,無論師父對我做什麽我都不會有怨言!”

咦?

安嵐眼睛一亮。

無論做什麽都可以的話。

那跋山涉水想必也是可以的吧。

那一瞬間,安嵐動起了暗中使壞讓自己弟子無法奪魁的念頭。

但她很快就趕走了這樣的想法。

太壞了!

雖然她最近總是看那幾個弟子不爽,並後悔收她們為徒,但身為的天尊的她還不至於對自己弟子做如此下作的事。

白憐若是知道了,肯定會恨她的。

但是……

她果然還是很不爽。

白憐這逆徒沒事老纏著那幾個笨蛋師妹幹嘛?

你態度就不能凶一點麽。

氣煞為師也!

想著想著安嵐就用食指惡狠狠地指著白憐。

(〝▼皿▼)σ

“你耗子尾汁!”

是是是。

我好自為之。

安嵐收回手,轉身就走。

待她走到門口時,白憐忽然叫住了她。

“師父。”

“何事?”

安嵐輕哼一聲。

她雙手抱胸,言簡意賅,一副很不情願搭理的白憐的樣子。

但這隻是表象。

她心裏想的是快多親近一下我!

“我……”

白憐想問問師父剛才為什麽會露出那樣震驚的表情。

最後關頭她還是收住了。

她和二師妹前腳剛從外邊回來,師父就急匆匆地跑來了。

這不是吃醋了是什麽?

算了算了。

還是不把問題挑明了,免得師父生氣。

她一個人偷著樂就行了。

白憐話鋒一轉:“師父,我會讓世人明白你才是度仙門最有能力的首座。”

她握緊拳頭,當時就念起了古文。

“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安嵐愣了一下。

她其實不在乎外界的評價,不然她也不會賴在瓊明峰首座位置上不走。

但她心裏多少還是湧出了一絲暖意。

這個位置。

是顏希夷臨別前托付給她的啊!

要是能變得比現在更好一點那也是極好的。

她轉過身。

隻留給白憐一道出塵的背影。

在跨過門檻時,她那淡然的聲音飄進了屋。

“我早就是了,才不需要你證明,你先讓你師妹證明她們有挑起瓊明峰大梁的潛質吧。”

吱呀。

在安嵐神念的驅使下房門輕輕地關了起來。

白憐盤腿坐在小圓凳上。

她輕輕地按揉著自己的小腿肚子,臉上的笑意完全藏不住。

師父說著最凶狠的話,實際上還是蠻關心幾個師妹的嘛。

她覺得她想和師父師妹一起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的夢想並非不能實現。

當然。

“我這瓶潤滑油也得好好發揮作用才行!”

起摩擦沒問題。

大多數家庭裏都會有小矛盾。

關鍵是絕不能讓師父和師妹擦出火來。

那影響太惡劣了。

還是水乳交融的關係更令人向往。

當白憐揉小腿得正舒服的時候,門外再次浮現出一道人影。

師父?

不。

是二師妹!

去燒開水的二師妹回來了。

她淩空托舉著小木盆、小板凳、香料、精油以及一大堆藥材。

“師姐。”

蕭錦瑟的腳步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

她不得不小心啊。

她生怕自己弄出太大動靜把正在練功的三師妹、兔兔她們給召來了。

那她將無法獨享白師姐,一旦吵起來,她連與白師姐親密接觸的機會可能都不會再有了。

蕭錦瑟是精心設計過的,不然她不會順便捎帶精油。

洗腳總要按揉腳吧。

腳都洗完了,要不再洗個澡?

不洗澡嗎?

嗯,那就來按摩吧!

練重劍的她手上功夫可厲害了,保證能讓白師姐哼唧出聲。

白憐將腳從圓凳上放了下來。

她說:“師妹,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自己來洗就行了,我還沒有傷到彎不了腰的程度。”

蕭錦瑟立刻如撥浪鼓似的搖起了頭。

她神情嚴肅。

那怎麽行!

師父摸得,她就摸不得了?

但話出口時就變了層意思:“之前都是師父在替師姐你按揉穴道療傷,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我難免心中有愧。師姐對我這麽好,這種事本就該由我這個師妹來做的。”

那行吧。

白憐在猶豫了片刻後便應了下來。

她又有了新想法!

現在離大比還有十天,想讓二師妹的修為再進一步的難度挺大的。

既然無法在修為上做文章,那就想辦法提升二師妹的戰鬥技巧和劍意吧。

白憐當著蕭錦瑟的麵將那枚星空耳墜取了下來。

異變就這樣出現了。

熱氣騰繞的房間裏忽然飄起了一陣陣不可觸碰的波紋。

以白憐那圓潤的腳趾為起始點,無數符文盤旋而上,如半透明飄帶。

最終,那些符文在白憐的大腿附近停了下來。

它們漫無目的地飄**著。

既似浮雲,又像水色裙裾。

如果靠到近處觀察,還會發現那其中蘊藏著萬千玄奧莫測的變化。

就算不是lsp,此時也會很想跪伏在白憐的腳下一探究竟。

“道韻!”

蕭錦瑟眼睛一亮。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白師姐的聖人印痕了。

夜間授課的“最後一課”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成了她的夢境常客。

白憐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你已經是金丹期修仙者了,在打好基礎的同時,多加參悟法則,才能助你更快地突破至元嬰期。”

“嗯。”

蕭錦瑟用力地點起了頭。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盯著白師姐看了。

但是。

仔細想想她又覺得自己壞透了。

白師姐在思考著怎麽幫她提升實力,她卻想著怎麽和白師姐貼貼。

她太屑了!

這一瞬間,蕭錦瑟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她要振作起來。

她要努力修煉。

她要報答白師姐。

她要……

“等替白師姐洗完腳再努力好像也不差啊?”

蕭錦瑟想通了。

“師姐!”

她把盆子凳子往地上一擺。

倒水,加藥材,加……

白憐仍在講述自己的計劃:“從今天晚上起,停了大半年的夜間授課就再次開課吧。”

“嗯嗯。”

蕭錦瑟敷衍地點著頭。

上課什麽的到時候再說,現在這是她獨享的moment!

禁地山洞裏。

安嵐抓住白憐送給她的杯子,鼻子都快氣歪了。

完了。

在狠狠地訓斥了白憐一番後她完全忘記了自己去找白憐的目的。

她要這時候再上去將二弟子趕跑,那未免也太刻意了,以白憐的智慧,肯定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不能去。

“忍著!”

用力忍!

啪。

到最後,安嵐往**一躺,用被子將腦袋一蒙,瞬間入睡。

看起來相當安詳。

……

不久前。

山下小鎮裏。

正在四處打探消息的路宛童停下了腳步。

很冷。

冷得她的心髒都快要停跳了。

明明周圍一片平和,她卻感覺自己被一頭巨獸踩在了腳下。

她動彈不得。

這種詭異的狀況持續了二十多息才散去。

她一隻手扶著牆壁,劇烈地喘息著,額頭上爬滿了汗珠,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怎麽回事?”

她試圖詢問帶頭大哥,但她驚恐地發現她根本聯係不上人了。

“……”

春雨連綿,將這小鎮澆成了一片海,而她就是無人過問的孤島。

事實上帶頭大哥也很慌。

他的念頭一直偷偷地跟在路宛童身邊。

他原本是打算等路宛童進入度仙門後才離開的。

可就在這時白憐出現了。

他差點被嚇癱。

所幸在一番慰問後,白憐和她師妹一同離開了。

渡過一劫的帶投大哥欣喜若狂。

但還沒等他安穩多久,一道極其恐怖的念頭從天而降。

便似天神巡視自己領地一樣。

麵對那股威壓,他瞬間抹去自己的念頭求生。

即便如此,他的萬劫法心還是如同被十萬個壯漢輪流碾壓過一樣,差點就碎成渣了。

“這怎麽可能?”

沙域深處。

帶投大哥喘著粗氣,麵色凝重地望著自己的手掌。

他的實力並不強。

但他的萬劫法心是消失的道主賜予的!

仙帝想殺他輕而易舉,但要想碾碎他的萬劫法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難道說白憐也通曉萬劫煉心法?”

“又或者說,她是掌握了破滅之道的天尊?”

帶投大哥麵色陰沉不定。

劫法道曾是仙界排的上號的大勢力。

但自從道主神秘失蹤後,劫法道的聲望便一落千丈。

他之所以到這裏來尋找萬毒珠,是因為萬毒珠某種意義上也是自劫難中孕育出來的聖物。

隻要將萬毒珠投入萬劫池,他們便能窺探天機,尋找失蹤的道主的去向。

事關劫法道的未來。

帶投大哥必須慎重再慎重。

他不知道白憐是否已經發現了他,總之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