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白憐過去的過程稍微有點奇怪。

因為有前塵碑的定位,安嵐本該是沒有任何阻礙地一杆到底的。

可實際操作起來時,她看到的隻是一片混沌,以至於她一度覺得自己走錯了門。

就是明明要往前走,卻不小心溜到了側門或後門門口那種感覺。

這路走是能走,但終點不對勁啊!

“怎麽回事?”

安嵐有些鬱悶。

她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體內燃起來了**熄滅了大半。

但就在她打算抽身而出,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進錯地方之時,一切都迎來了改變。

恰似撥開雲霧見月明。

隻一瞬間,她眼前的那片混沌便如潮水般迅速退了下去。

一縷月光從天而降,灑在她腳下踩著的雜草叢生的庭院裏。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

“呼~”

安嵐稍微鬆了口氣。

來自前塵碑的反饋信息告訴她這就是白憐的過去。

這一年,白憐九歲。

不大,也不小,如同一顆青色的蘋果。

她不至於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兒了解,也不會滿腦子都是人情世故。

這就是原汁原味的白憐啊!

安嵐決定送上五★好評。

她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太棒了!

雖然進來的過程曲折了點,但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

她回想起白憐曾對她說過的那些故事,這時候的白憐應該已經知道自己身上有奇怪的死字了。

唉。

可憐的小白憐啊!

安嵐恨不得立刻把小白憐揉進自己懷裏,用手輕撫著她的腦袋告訴她——

“不用怕,師父在這呢。”

但想歸想,安嵐並沒有衝動。

她是個很穩重的人!

在出發尋找小白憐之前,她先確定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已是深夜。

但這棟不大的院子裏依舊燈火通明。

前廳裏,一對滿麵愁容的夫妻正在和一個身著紅袍的“求道者”交流病情。

這病情自然就是小白憐的“臆想症”了。

廳堂裏一邊是來自父母的唉聲歎氣,一邊是那個求道者輕敲桌麵時發出的咚咚響聲。

“這個問題有點嚴重啊,真要解決起來,恐怕……”

“我們加錢,再加一倍!”

“白小姐有這麽愛她的父母,真是人生之幸啊!你們的親情成功地打動了我,就算是會折損陽壽,我也要竭盡全力替白小姐驅逐那隻惡鬼!”

求道者取出一根“打鬼棒”。

那棒子上布滿了細碎的尖刺顆粒,像是仿照狼牙棒製作出來的。

“折損陽壽?”

白老爺被求道者的話和手中棒子的凶狠程度給嚇到了。

那求道者點頭:“鬼屬極陰,人屬弱陽,貿然接觸,會折損陽壽實屬正常。但白老爺無需擔憂,我輩求道者,便是天降神雷也無所畏懼,又何懼數年陽壽之損呢?”

白老爺點頭。

有道理。

“那就……”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從前廳外忽然間斜飛進來一道藍白色的驚雷。

轟!

光芒爆閃,將整個屋子都照亮了。

待那光芒散盡。

白老爺和白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倒在地上腿腳抽搐、兩眼上翻、身體發黑、口吐青煙的求道者。

求道者沒死。

畢竟安嵐留了力,她不想在白憐的過往中殺人,哪怕殺的隻是記憶中的假人,她也不願給白憐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可要讓她就這樣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她也做不到。

她清楚地記得白憐曾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在發現自己身上有死字後,小白憐可沒少被折騰。

有人說她中邪了。

於是神婆、假道士、天師一個接一個冒出來,把小白憐當做騙錢的道具使喚來使喚去。

今天喝一碗符水,明天又得倒退著走路,後天說不定還得挨一頓打。

所幸天道還沒有“壞”到極點。

雖然飽經磨難,小白憐還是跌跌撞撞地長大了。

“一群狗日的騙子!”

安嵐忍不住又罵人了,還是因為白憐。

“說我家小白憐中邪了,我看是你全家都中邪了,不對,你們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家人!”

在罵罵咧咧中,安嵐穿過一道門進入後院。

這兒與前院不同,要更加緊窄,更加幽暗。

可就是這樣的環境讓安嵐的心跳速度直線上升——

她喜歡這裏!

她看到那個小小的房間了,燭火晦暗且搖曳不定。

看不見任何人影,但站在門前的安嵐有強烈預感小白憐就在這裏麵。

出發吧!

在重複閉眼、睜眼、吸氣、呼氣動作數次後。

安嵐抬起了手。

輕推。

那扇門未對她設下任何阻礙。

在推開一點縫隙時,子夜忽然刮起風。

那是不同尋常的風。

它吹起了庭院裏的落葉。

它吹來了屬於白憐的清香。

它吹走了安嵐的全部理性。

它吹散了前塵,也吹遠了今生。

最後,它吹動了混沌中凝固的時間。

門後,木**。

那是突然出現的,被埋沒在聖人光環下,原本隻屬於白憐一個人的故事。

“但是……”

它現在也屬於我了!

安嵐暗想。

雖然她窺探白憐的私密時沒有征得白憐的同意,但上回白憐奪走她的初吻不也沒征得她的同意嗎。

這波啊,這波叫做互相換家!

不過現在不管那麽多了。

安嵐滿腦子都是那個坐在**呆愣愣地看著自己雙手的【幼女】。

披著被子的小白憐如她想象中一般可愛。

白皙得宛如瓷娃娃,五官尚未完全長開,但已可以窺見未來的傾國之姿。

一對小短腿被白色過膝長襪包裹起來,胖瘦適宜,讓人忍不住想要逗弄幾下。

小白憐也如她想象中一般可憐兮兮。

孩子大晚上不睡覺,借著黯淡的燈光看自己手,不就是因為手上爬滿了死字麽?

安嵐定睛一瞧。

當發現小白憐身上的死字已經密集到堪比黑色蕾絲連體衣時,她的心髒驟然一緊。

這和現在的白憐一模一樣啊!

可惡。

萬萬沒想到白憐年幼時便沾染了如此沉重的因果。

那哪是她這個年紀該承受的痛苦啊。

難怪她長大後會即便屢屢碰壁也能默默忍受。

她穿過風雨,踩過荊棘,在泥濘路上跌倒又爬起來。

再多的困難也沒有將她打倒,隻是讓她變得更有耐心,也更加溫柔。

安嵐的手輕輕顫抖著。

她呼吸一口。

那裏麵夾著小白憐的體香,也有滿滿的酸楚。

她果然是個屑!

白憐一次次試圖靠近她,卻又被她冷酷地擋了回去。

這份冷酷是雙刃劍。

捅進了白憐體內。

最後也深深地紮進了她自己身體裏。

她們得到的不是快樂,而是惆悵,以及惆悵過後的空虛。

因為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憑她現在的實力,根本無力抹平這沉澱於時間長河中的傷痕。

安嵐抬起手擦了擦眼眶,今天她出乎意料的感性。

“白憐。”

她輕喚著,然後和驚訝的白憐對視。

沒有幹柴,也沒有烈火。

隻有一個滿懷歉意的師父和一個同樣滿懷歉意的弟子。

安嵐衝了上去,她依在床邊,一把緊緊地抱住了小白憐。

那突如其來的溫暖瞬間將白憐的身體灌滿。

她那兩隻小手高舉著,無處安放。

安嵐抱得很用力,像是要與她合而為一。

兩塊平板碰撞於一起,輕輕一摩便硌得她生疼。

白憐本想大聲嗬斥安嵐的,但安嵐實在是太犯規了!

抱就抱吧,為什麽還要說對不起呢?

“對不起,我來晚了。”

“對不起,我不該一直刻意地避開你。”

“對不起,其實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吃年夜飯,我也一直站在屋外,但我就是不敢進去。”

“還有……”

反正這是白憐的過去,就算說再多白憐也不知道,因此安嵐完全放開了心扉。

她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那細碎的哭腔把白憐打得當場投降。

夠了。

白憐並不怪罪安嵐。

她知道的,安嵐就是個別扭人嘛。

安嵐要是真出席了那才有問題,那樣她都得懷疑安嵐是不是換人“演”了。

總之白憐現在很高興。

她被安嵐填得嚴嚴實實的。

至少她知道了,雖然一個人在外邊,一個人在裏邊,但那依舊是一個回想起來時甜味彌漫的除夕夜。

她想開口安慰安嵐,讓她不用過分自責。

就在這時,係統任務突然冒了出來。

可以說是非常及時了。

【任務一:出言安慰安嵐:“師父,我不怪你。”(完成獎勵:硬功+4)】

【任務二:放聲大哭(完成獎勵:輕功+1)】

【任務二:瑟瑟發抖:“你……你是誰?”(完成獎勵:茶道+1)】

三個任務看起來都不怎麽危險。

但白憐還是一下子就想通了。

任務一就是個大坑啊!

身為別扭人的安嵐之所以變得這麽直率,不就是因為這是所謂的“過去”麽。

這裏沒有記憶。

因此安嵐想怎麽做都可以。

倘若安嵐知道她保有原本的意識,恐怕當場就會被嚇得逃走吧。

安嵐甚至有可能因為情緒“崩潰”而直接玩消失。

憑她的實力怎麽可能找得著刻意躲藏的安嵐呢?

在二和三間白憐選擇了三。

因為對象是安嵐,她不想冒任何風險。

隻是……

這是欺騙啊。

你編織了一個謊言,就需要用更多謊言去圓這個謊。

這是愧疚的碰撞!

白憐隻能去演。

她身體微顫,支支吾吾道:“你……你是誰?”

啊?

還在細數自己的罪惡的安嵐一下子醒了過來。

對啊。

小白又不認識她,她這麽做,在小白憐看來不就是一個變態麽?

她尷尬地鬆開手。

這一鬆白憐就跌跌撞撞地退到了牆角。

“我……”

安嵐正欲重新介紹一下自己,小白憐驚叫一聲將自己的頭埋進了被子裏,隻剩下圓滾滾的屁股和小短腿在被子外邊顫抖。

“啊——”

“……”

安嵐伸到一半的手僵住了。

不過。

這樣子的小白憐完全符合她心中的期待。

可可愛愛。

她都忍不住想去欺負小白憐的屁股了。

但隨後響起的聲音就讓她的臉一黑。

“有鬼啊!”

混賬東西!

你師父我有沉魚落雁之姿,你居然敢罵我是鬼?

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生氣的安嵐一把抓住了小白憐的腳,然後將她從被子裏抱了出來。

四目相對。

用力去瞪。

我,安嵐,凶悍!

完了。

白憐有點慌,她剛才那麽做會不會有點太過了。

安嵐要是氣得揍她,那她豈不是隻能白挨這頓揍了?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屁股。

安嵐最後還是沒有動手。

她雖然抬起了手,但並沒有欺負白憐的屁股,而是在盯了白憐半天後變出一朵朵或藍或白的花。

仿佛星空突然在房間裏鋪開。

安嵐道:“我才不是什麽鬼,我是仙人,仙人你懂嗎?”

懂懂懂。

白憐立刻點起了頭。

這時候她可不敢再和安嵐杠了。

安嵐偷偷鬆了口氣。

她真不會應付小孩子,雖然小白憐比其他孩子要成熟得多。

她抱著一百二十分的期待,要是花無法安撫小白憐的情緒,那她也就隻能表演下噴水、放煙花之類的小節目了。

好在她一發就“馴服”了小白憐。

“我還是蠻有親和力的嘛!”

畢竟是不朽天尊。

天尊誒,能不厲害麽。

安嵐笑著說:“我可以讓你也變成仙人,這樣一來你就再也不用怕那些死字了。”

“真……真的?”

白憐麵露訝異之色。

她在想是否要馬上順從安嵐。

那樣會不會太快了?

太快會引起安嵐的懷疑吧。

還是慢點好。

嗯。

她先撩撥一下安嵐,等安嵐“欲求不滿”時再突然滿足她!

白憐等待安嵐的答複。

但等來的卻是來自屋外的焦急喊聲。

“白憐!”

哐哐哐。

本就不大的屋子裏一下子擠滿了人。

白氏夫婦站在最前邊。

他們是被那句“有鬼啊”吸引過來的,結果一進來就發現小白憐被一個陌生女人製住了。

“你是誰?”

“放開我女兒!”

安嵐不慌不忙地轉過身。

她不生氣,現在正好借機把話說清楚。

“白憐有仙人之姿,我要帶她去修行。”

她簡簡單單地在人前露了兩手,立刻把那些人震住了。

“仙師,是仙師!”

“有救了,白憐有救了。”

安嵐淡定地笑著。

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白夫人拉住白憐的手:“快,女兒,現在就拜仙師為師。”

等等。

難道不應該是安嵐可憐兮兮地來求我嗎?

【我要!】

怎麽突然兩級反轉,又變成她在安嵐下邊了。

你們這些人到底是哪裏來的啊?

白憐糊塗了。

其實不久前她就覺得奇怪了。

這個“過去世界”到底是怎麽誕生的?

似乎她說要有,就有了。

可這根本就不是她的過去,也不曾是她幻想過的過去。

猶猶豫豫中,白憐還是喊出了聲:“師hu~”

乖!

(´・ω・)ノ(._.`)

安嵐立刻興奮地摸起了白憐的頭。

她很得意。

近些年來第一次這麽得意。

好耶!

她終於在白憐身上找回了當師父的威嚴了。

果然小白憐最可愛了。

不過看起來小白憐還有些不服。

沒關係。

她接下來就會讓小白憐明白當仙人與她一起修行是一件多麽快樂的事。

“現在我帶你去見識見識仙家手段。”

安嵐如此說道。

白家人自無異議。

這個世界是“修仙入我心”的世界,能拜入仙門遠比升官發財更令人向往。

有了真正的“仙人”,那個被雷劈的求道者就沒人關注了。

謔,看就看吧。

白憐倒沒有去反抗安嵐。

因為她被安嵐抱到了身前。

兩人貼在了一起,貼得很緊,對白憐來說這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不僅僅是因為她第一次和安嵐貼得這麽緊,更因為現在的她身高還不到安嵐的胸口。

她的腦袋往後一靠,也就剛剛能頂住安嵐的肚子。

可惜安嵐太小了,不然她還能試一試腦墊波的滋味。

安嵐動了。她帶著小白憐飛入雲端,向那皎皎明月而去。

天上的風很大。

但因為有安嵐用靈力攔著,所以吹不到白憐身上。

天上也很冷。

但因為有安嵐的體溫,所以白憐不會覺得冷。

“你怕高嗎?”

安嵐突然問道。

白憐搖了搖頭。

“不怕,師hu~”

安嵐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怕自己這相顯擺的心思會傷到小白憐,她想隻想和小白憐做快樂的事。

“師父帶你去看好看的東西!”

她興衝衝地拉著白憐在東神洲廣袤的大地上閑逛,一如白憐當初帶著她在元夜燈會上閑逛那樣。

她們去東海之濱看海潮。

她們去雪山之巔堆雪人。

她們去百花之穀編花環。

最後她們在一個靜謐的水潭般停了下來。

“這裏啊……”

安嵐摸了摸頭上戴著藍色花環的小白憐。

白憐抬頭。

她看見安嵐眼中的笑意漸漸斂去,突然間多了幾分感慨。

“我剛睜開眼時就是在這個地方。”安嵐突然道。

咦?

白憐的眼睛一亮,她的心也跟著砰砰急跳。

師父這是要向她坦白自己的過往了麽?

那她可要好好聽著!

《諸神之戰》裏的師父線有好幾條,師父的角色卡裏也記載了一些信息。

但那終究隻是一道狹窄的門縫。

隔著門縫去窺探又能得到多少有用的情報呢?

隻有打開大門,真正走到屋子裏去才能深入了解安嵐啊。

安嵐麵朝反射著月輝的平靜潭麵。

“那時候的我和你現在差不多,不,真要說起來我可比你倒黴多了。我摔進了泥坑裏,整個人都髒兮兮的,幸好這附近有一個清澈的水潭。”

說著說著安嵐就忿忿不平起來。

她臉頰微微鼓起,斥責道:

“都怪那個畜生,竟然偷襲我,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虧我和她還……唉,算了,不說這些晦氣的事了。”

安嵐苦笑一聲。

這些事告訴白憐又有什麽用呢?

白憐幫不了她的,和她說隻是平白給她增添煩惱。

還是來做快樂的事吧!

安嵐上前一步將小白憐抱到了潭邊的一塊大青石上。

這是要幹壞事?

白憐有點懵。

雖然她也挺想和師父一起幹壞事的,但現在的她太小了。

開大車?

不是。

這裏哪來的大車啊!

“師hu~”

白憐輕聲喊道。

安嵐不為所動,她蹲了下來,輕輕抓住了小白憐的小腿。

白憐的身體立刻繃緊了。

尤其是被抓住的那隻腳,像抽筋了一般拚命地往前伸,腳趾不安地扭動著。

過去世界中的她沒有一點修為,安嵐要是真想做點什麽她也反抗不了。

“別亂動。”

安嵐如此說道。

她小心地替白憐將靴子褪了下來。

接著便是白襪。

左腳弄完就是右腳。

不多時,小白憐的鞋子和襪子全被整齊地堆放在青石邊上。

安嵐定定地看著被自己抓在手裏的腳。

膚如凝脂。

隻是不知是被涼風吹拂,還是因為心懷羞意,那抹白皙中又隱藏著淺淺的粉色。

“……”

白憐愣住了。

師父莫不是個足控?

是。

但不完全是。

至少安嵐對其他人的腳完全不感興趣。

她隻是單純地覺得白憐的腳很好看。

肉嘟嘟的,捧在手裏應該可以玩很久吧。

安嵐微眯著眼睛,眼角全是笑意。

她抓住小白憐的腳,緩緩探進那靜如鏡麵的水潭。

有點涼!

白憐下意識地就要將腳抽回來,但她可拚不過安嵐的手勁。

“別怕,很快就會變舒服了。”

安嵐沒有說謊。

她的手心流露出一股暖意,那暖意順著白憐的腳緩慢擴散到全身。

感受著來自安嵐的緊緊包裹,白憐那有些躁動的內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她呆呆地望著安嵐。

月光下。

安嵐仿佛是在照料易碎的琉璃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替她洗腳。

水珠順著白憐的腳趾滾落,宛如珍珠珠簾串一般。

啪嗒啪嗒。

平靜的潭麵上**起了迷人的清波。

一潭清夢就此照進了白憐心底。

星空,明月,清潭,水波,安嵐,還有她自己。

有那麽一瞬間她希望這一刻能化作永恒。

她想和安嵐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但是,夢也隻能是夢了。

白憐奶聲奶氣地說道:“師hu,這樣會不會不好?應該由我來孝敬您才對。”

安嵐抬起頭,露出燦爛的笑。

“沒關係,你跟著我走了那麽久也累了吧?”

白憐搖頭:“不累。”

“別逞強,你以前就……”安嵐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去了大半,她目視水潭,“這麽說你大概也不懂,反正是我的錯,你什麽都不用想,隻要好好享受就對了。你要是想孝敬我,那就趕快長大吧!”

師父。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小白憐。

白憐微低著頭。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欺騙單純安嵐的壞女人。

她心中的歉意更深了。

但是這個壞女人還得繼續當下去啊。

安嵐道:“我放煙花給你看。”

白憐點了點頭。

於是,澄澈的夜空中忽然有一束束煙花在尖嘯中飛入夜空。

啪……

藍色、紅的、黃的煙花四散而開。

白憐怔怔地看著。

這一幕她很熟。

這不正是去年元夜她與安嵐一起看過的那場煙花嗎?

簡直就是最完美的複刻!

原來師父你全都記得啊。

白憐的心一暖。

坐在她旁邊的安嵐絮絮叨叨地說著:

“明天我帶你去吃好吃,去堯夏灣,去春雲閣,去璃花州,去……如果你不嫌棄我做的菜難吃,我也會做一些家常菜。”

白憐立刻舉起了手:“我要和師hu一起吃飯!”

“嗯。”

安嵐伸手抱住了小白憐,將她擠入自己的胸懷。

“一起。”

好耶!

白憐微仰著頭。

安嵐的麵頰離她是如此的近。

兩股清香混合在一起,宛如壯膽的靈藥,這一刻,她稍稍抬起屁股,飛快地嘴唇印在了安嵐的側臉上。

濕軟濕軟的。

安嵐怔住了。

在接觸的那一瞬間白憐自己也怔住了。

啪啦——

響起的是煙花的聲音。

噗通——

響起的是碎石滾入水潭的聲音。

有一團火焰在安嵐體內躥騰而起。

冷靜。

快冷靜。

她還隻是個孩子啊!

白憐匆忙將腦袋縮回到安嵐懷裏,小聲道:“師hu,我喜歡你。”

聲音雖小,卻極具穿透力,如尖釘般深深地紮進了安嵐心裏。

“……”

安嵐沒有回應。

一息,兩息,三息……

忽然間,安嵐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小白憐。

“嗯,白憐,其實……我也喜歡你!”

她想她本可以不用回應。

但這裏是白憐的過往,她在這裏所做的一切,除了前塵碑和她自己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

如果連這時候她都看不清自己的內心,那她又何談去堅定地追逐自己的道呢。

她說了。

緩慢卻堅定。

這份堅定在一瞬間抽空了她的力氣。

那久遠的夢啊,在這一刻終於於“夢”中實現了!

白憐呆坐著。

她腦海中隻剩下嗡嗡嗡的響聲。

她未曾奢望安嵐會回應她,她也隻是仗著自己現在是小孩子才會發起直球進攻。

畢竟童言無忌嘛。

可是……

“師hu~”

白憐再次仰頭去瞧安嵐。

從上邊飛落的卻是一滴帶著溫熱的水珠!

“……”

白憐立刻抬起手去擦拭安嵐的眼眶。

一下又一下,但就是無法將淚水擦幹。

“師hu,你怎麽哭了?”

安嵐搖頭。

她也不知道。

那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情緒,她想克製,淚水卻似決堤般而出。

她心中滿是歉疚,這份歉疚似乎跨越了三生,又似跨越了更久。

“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