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的聲音並不大。
但由於他的表情突然變得驚恐萬分,站在他附近的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難。
“陰謀,這全都是白憐的陰謀!”
這時候樂子人們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一傳十,十傳百。
在這些“擴音喇叭”的努力下,不一會兒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武安侯的喊話。
他們順著武安侯的思路往下想。
陰謀?
懂了!
當遲鈍的人還在冥思苦想時,“聰明人”的眼睛紛紛亮了起來。
原來如此。
他們想起了剛才白憐麵對暴走的鳶時的表現。
那時候的白憐實在是太淡定了!
她靜靜地站著,像是站在樓上看風景。
一開始他們以為白憐是沒將鳶放在眼裏。
你一個借用了仙帝之力的渣渣也敢和真正的仙帝叫板,嫌自己命太長了吧?
但現在看來,你要是這麽想那就太膚淺了!
力量?
沒錯,白憐帝君確實擁有令人畏懼的強大實力。
但這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
她真正厲害的地方是她在擁有強大實力的同時還有著絕頂的智慧。
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桃槐和鳶便接連倒在了這套組合拳下。
正所謂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他們以為自己麵對白憐穩操勝券了,殊不知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
當他們興衝衝地向白憐帝君發起進攻時,卻驚恐地發現自己一步踏空,摔下了萬丈深淵。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這時,無數道目光落在白憐背上。
少女傲然挺立,在眾人的注視下顯得極其平和。
那是何等淡定從容的背影啊。
有人腦海中冒出了從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詩詞。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什麽陰謀,那應該叫做大智慧!
不愧是白憐帝君,我願稱你為天下第一!
武安侯的想法與這些樂子人差不多。
隻不過熟知白憐動向的他要想得更多。
當情報部門發現白憐時他還不明白白憐想做什麽,現在他完全想通了。
“她故意現身,就是為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從而好在蒼龍苑附近動手腳。”
應該是這樣了。
短時間內武安侯也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釋。
他隻覺得害怕。
世人都說白憐是聖人,可是真有心機這麽深的聖人嗎?
武安侯嚴重懷疑她在下一盤大棋,以東神洲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
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很可能是為了某個宏大的目標。
勝天半子白憐帝君?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恐怖了!
往更深處想,武安侯開始懷疑白憐從仙界跌落,出現在東神洲也是她的一步棋。
因為他很難想象像白憐這麽“陰險”的仙帝會被人殺死。
“莫不是東神洲有什麽連仙帝都眼饞的東西?”
武安侯陷入沉思。
他這樣的狀態並未持續太久。
他忽然間抬起頭。
白憐既然謀劃了這麽多,她會不會知道大部分蒼龍之血都在他身上?
想到這武安侯額頭冷汗直冒。
他之前沒有特別害怕白憐,是因為一旦煉成眾生之門,他和徐磐就將擁有斬殺仙人的力量。
白憐以前很強,可她現在身處下界,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強於人仙。
可要是白憐洞悉了他與徐磐的計劃,將蒼龍之血奪走,無法凝聚眾生之門的他倆對白憐來說就是兩盤菜!
糟了。
武安侯感覺自己跌入了死胡同。
麵對白憐和太玄道門的前後夾擊,他隻能暗暗祈禱自己的行動沒有被白憐發現了。
現在的白憐無暇去關注其他人怎麽想。
變化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上一刻她還在“驕傲無比”的對著鳶念自己的遺言,下一刻鳶就被一個陌生女子一腳踩到了地上。
“你……”
白憐微低著頭。
那個化身為半龍人後膨脹到不知道自己姓什麽的鳶此時正趴在她麵前,他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同時拚命地向上抬右手。
他還沒有涼透。
但他的狀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他的身體從頭頂一路往下裂開,無論是後麵的新尾巴,還是前麵的舊“尾巴”都裂成了兩半。
怎一個慘字了得。
我就說了裝逼要適度嘛,還天下無敵呢,現在被人打了吧!
要知道強如安嵐在瘋狂的說騷話後也被人打得躲到東神洲來不敢繼續撅屁股了。
白憐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放棄了嘲諷鳶的想法。
“哈哈哈……”
在抬了好幾次手也無法觸碰到白憐的腳之後,鳶雙手撐地,忽然放肆的大笑起來。
隻是他的笑聲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張狂自信。
那裏麵是滿滿的淒涼。
風也蕭蕭,雨也蕭蕭。
這一刻他懂了。
他不僅想通了這一切都是白憐的“算計”,也想通了自己為什麽會變成剛才那個樣子。
是蒼龍之血的問題!
蒼龍之血裏的龍怨並沒有被清除幹淨,在連帶著將龍怨一起吞下去後,他心裏的所有負麵情緒都被放大了。
以至於他就算發現自己不對勁,還是任憑那股情緒外泄。
換做以前,他在得到力量後,絕不會和白憐瞎比比那麽久。
“哈哈哈……咳咳……”
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快要不行了。
他看見白憐掏出那柄半透明的無垢劍,緩緩地指到他胸前。
不。
鳶的情緒變得極其激動。
他還沒有天下無敵,他還沒有成為仙人!
明明他已經很努力了,要不是遇上白憐,他一定能實現心中的宏願。
恨啊。
為什麽白憐會成為餘纓的師姐?
為什麽他就沒有白憐這樣的師姐?
為什麽他的資質生來就這麽差?
“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鮮血順著鳶的嘴角滑落,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將白憐的長相永遠印在腦海中。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白憐的腦海中忽然蹦出了建國同誌的“名言”。
正因如此,才有人許下諸如“願世間人人如龍”之類的宏願。
她舉起了無垢劍。
無論接下來她是否會被那個陌生女子幹掉,她都要先將鳶砍了替四師妹報仇。
就在她即將刺下去時,趴在她背上的四師妹開始輕“撫”她的後背。
白憐一下子就明白四師妹的意思了——
她要親自動手!
白憐思考間眼前就浮現出新的任務來。
【任務一:用無垢劍刺殺鳶(完成獎勵:鐵顱真經)】
【任務二:用餘纓劍刺殺鳶(完成獎勵:修為突破至化神巔峰)】
啊?
這也能選的嗎。
在看到任務一的獎勵後白憐更是有點懵。
她並未思考太久。
數息後,她將無垢劍插進自己胸間,然後反手將四師妹握在手裏。
來吧。
這是你的戰爭!
白憐瞪圓眼睛,然後順著鳶的心髒刺了下去。
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饒有興趣地看著腳下的一幕。
“白憐帝君?”
不久前她耳邊響起了諸多類似的稱呼,在她們那地,能被喚做帝君的隻有仙帝。
這下界的人啊,真是有夠好笑的呢!
√
隻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徹底凝固了。
“那是……”
女子驚愕地望著白憐。
她看見了光!
白憐變成了光……
不對,是白憐手中的那把劍在剛觸碰到鳶身體的瞬間化作了光。
那光芒如噴湧的浪潮瞬間將白憐和鳶淹沒,片刻後,整個蒼龍苑也都被籠罩了進去。
一股仿佛來自遠古的恐怖氣息自三生碑內釋放。
陌生女子的修為最高,她感受到的壓迫也是最強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祖龍,這是祖龍的氣息!”
她麵色大變,再也笑不出來了。
龍吟就此劃破長空。
白憐眼前的世界發生巨變。
她來到了一處全是陰雲的土黃色枯寂世界,出現在她眼前的赫然是“半龍人鳶”。
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
那是被三生碑碎片鎮壓的龍怨,它隻不過是暫時化作了鳶的模樣。
白憐也弄清楚為什麽從鳶身上迸射而出的氣浪在遇到她之後彈開了,那是因為四師妹得到了祖龍的祝福。
這是一場試煉!
隻要擊敗龍怨,四師妹就能獲得三生碑裏的傳承。
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白憐提著四師妹就朝龍怨衝了過去。
這個世界與外麵是隔絕的,外人雖然能看見她,但完全無法探知她的真實修為,因此她無需有任何顧慮。
為了四師妹!
……
外界。
被餘纓劍輕輕點中的鳶還沒有死。
他本來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但在看見與龍怨打作一團的白憐後他一下子回光返照了。
他爬了起來,隨後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瘋癲了一般又哭又笑。
“嘿,我懂了……嘿嘿……”
“難怪白憐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將蒼龍之血吞下去而沒有阻止我,原來不是你辦不到,而是你在利用我,你利用我消耗龍怨的力量。”
“哈哈哈……白憐,仙帝轉世,你真狠,太狠了……”
“我錯了,我不該小瞧你,……”
“我恨啊,早知道我就不主動申請來這裏了!”
在悲憤的咆哮聲中,鳶忽然噴出一口鮮血。
數息後,他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陌生女子:“……”
看到這一幕的武安侯也用力按住額頭。
白憐竟然算到了這一步?
萬萬沒想到他還是小瞧了白憐!
他開始後悔了。
為什麽這麽可怕的人會成為河洛國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