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苑的雨本來已經停了。
厚重的烏雲破開了一條裂隙,初冬柔和的陽光灑下。
仰頭望去,仿佛能從那裏麵看見終神所居之天庭。
可這樣的美好風光並未持續太久。
當白憐背著餘纓劍,自千裏外飛渡而來時。
異變陡生。
先是大地震顫。
仿佛巨人在搖晃高聳入雲的山巒。
某一刻。
耀眼的白光忽然間從山巒之巔噴湧而出,就好似火山爆發了般。
隻是這場景要美得多,也要壯觀得多。
在無盡白光的照耀下,天上的烏雲被衝得七零八落。
可惜。
並非所有的光都是“善良”的。
“壞事了。”
所有人都這樣想著。
無論是剛趕到附近的白憐也好,還是站在蒼龍苑上古陣法外的武安侯等人也好。
“不是還有十個時辰才會破封嗎?”
武安侯大驚失色。
這樣的動靜很難不被其他修道之人發現。
但還沒等他們適應這變化,蒼龍苑下便傳來了震撼無邊黑夜的龍鳴。
吼——
悠長的聲音浩**奔湧千裏,宛如巨潮將附近所有人都淹沒了。
接著,那刻滿了無數奇怪紋路的陣法忽然崩碎,結實的大地上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有咕咕咕的沉悶響聲從洞中傳來。
立於半空之中的武安侯心中忽生警戒。
此,謂之【心血**】。
武安侯修行之法牽涉命運大道,他心中湧出的這潮自然不是普通的潮。
那是直覺,是第六感,也是來自命運大道的饋贈——
【昭昭天命!】
天命所顧,聖眷所指,他一次又一次化險為夷。
這回,武安侯從命運大道中看見的是夾雜著白芒的血紅色!
“富貴險中求嗎?”
他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這世界本就如此,舍得舍得。
萬物均衡,方位天行之道。
人的氣運是有極限的,一味獲取,遲早會被均衡之道盯上,到時候麵臨恐怕就是比天地大劫更可怕的災難了。
武安侯大喝道:“都退後!”
他的聲音很急,又很有氣勢,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快速反應過來。
咕嚕聲中。
一道濃稠如粥似的水柱從那個無底洞中迸射而出。
兩個沒來得及避開的化神期修仙者被稍微刮蹭一下,身體就迅速膨脹扭曲起來,居於靈台正中的神魂也被充滿惡意的氣息撕扯著。
“啊啊啊——”
尖叫聲劃破長空,吹響了“末日降臨”的號角。
“好濃鬱的怨氣。”
鳶微微咋舌。
他比劃了一下,便是他被那水柱侵蝕,恐怕也難以活命。
當此時,水柱直入黑夜深處。
幾次閃爍後,天空便似被捅了個大窟窿似的,才停了不到半刻鍾的雨水再次淋灑而下。
那股勁可比之前大得多,就像憋了好幾個月似的。
武安侯伸手接注一滴雨。
涼的。
他伸出舌頭。
舔。
一切正常。
至於這望不到盡頭的暴雨大到足以引發百年難得一遇的洪水~
那種事不重要。
王朝崛起,總是有人要犧牲一部人的。
“是時候了。”他轉身對鳶說道,“留下一半人在入口守著,其餘人隨我進去。”
鳶的眼瞳裏閃過熾熱的光。
來了來了!
過去的他,一直是躲在下水道裏做著黑色勾當的老鼠。
可今日一去,他立刻就能斬斷鴰風劫,正式邁入渡劫期,成為站在大陸頂端的男人,擁有成仙作祖之姿!
蒼龍苑?
不過是他登臨絕頂的墊腳石罷了。
冬天來了,春天也不會遠了啊。
他,鳶,要展翅翱翔,讓世人聆聽他的聲音!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但在躍入蒼龍苑地下時,鳶感覺自己快要飛升了。
白光翻湧。
他踩著一條龍,跨過洞,來到了一個中間出現裂痕的巨大石碑前。
裂開的三生碑!
……
雨水在即將落在白憐臉上時被彈開了。
白憐擦了擦麵孔。
她比其他人更懂剛才激射而出的東西是什麽——
龍怨!
沒有了這個,蒼龍苑再也擋不住徐磐等人的腳步。
他們即將得到蒼龍之血,他們即將快速推進自己的計劃,他們即將將戰火燒向整個東神洲西北。
依照那麵鏡子的說法,徐磐還真有可能成為再次統一東神洲的黑帝。
但是……
白憐是個“目光短淺”的人。
她看得其實並沒有那麽遠。
她到這裏來,並不是為了什麽蒼生大義,僅僅是因為這是四師妹一生繞不過去的坎。
逃避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白憐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顫抖的四師妹。
她知道這不是恐懼,而是憤怒。
【你所珍重的一切,都被他人毫無顧忌地踐踏!】
四師妹的一切遭遇都源自蒼龍苑下封存的蒼龍之血。
倘若沒有蒼龍之血,蒼龍苑斷然不會覆滅在兵災之下,四師妹的爺爺奶奶不會在拷打中去世,她母親也不會被人害死,她自己也不會把仇人當做父親,還受盡欺淩。
但這事又是矛盾的。
蒼龍苑能從一個小門派發展起來,和祖龍的信物以及蒼龍之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有舍有得,此平衡之道也!
這時,白憐眼前浮現出新的選項。
【任務一:扭頭就走(完成獎勵:集中+13)】
【任務二:獨身前往蒼龍苑(完成獎勵:刹那砂礫)】
【任務三:與四師妹共同進入蒼龍苑(完成獎勵:法術-招月劍訣)】
雖然任務獎勵不同,但獎勵的價值其實差別並不大。
刹那砂礫是時間至寶,但由於隻有一粒,所以價值也就勉強超過招月劍訣。
猜也猜得到。
不阻止武安侯,用不了多久武安侯和徐磐也會盯上她。
去阻止吧,以她現在的實力又很難辦得到。
這個選擇……
白憐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其實也不是那麽難選。
選三吧。
路總是要走的,而且她不能放任四師妹的憤怒不管啊。
餘纓感受到白憐心中所想,暖意湧上心頭,她迅速冷靜了下來。
不行的。
雖然白師姐是仙帝轉世,但她的修為畢竟還沒有恢複,這時候貿然與強大的河洛國對敵,不僅白師姐會受傷,度仙門也會受傷。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媽媽,她不想再失去第二……一個白師姐。
她已經失去一個家,也不想再失去第二個家。
不過是一時的怒氣罷了,忍一忍就過去了。
沒什麽的。
等她以後有實力了再來找武安侯和徐磐報仇。
嗯。
她應該會變得比那兩個人更厲害吧?
餘纓其實沒什麽底氣。
但她必須在白師姐麵前表現得有底氣。
她輕輕拍打著白憐的後背,然後給白憐傳音:“師姐,既然已經弄清楚他們在做什麽了,那我們就先回度仙門吧。”
白憐將她從背上取下來,然後緊緊地抱在懷裏。
她當然曉得四師妹在想什麽。
這樣懂事的師妹誰不喜歡呢?
在遊戲中,即便屢遭欺淩,四師妹也相信白師姐一定是有苦衷。
認真的讓人心生憐惜之意。
要不是白師姐太過分了,她絕不至於與白師姐打作一團。
呼~
感謝你的這份信任。
現在的白師姐,雖然膽小、怕事、裝腔作勢、徒有虛名、喜歡偷偷罵人、喜歡在心裏幹壞事……
但是。
白憐輕輕握住了餘纓劍的劍柄。
“師妹,在你變得足夠鋒利前,我會一直當你的劍!”
那平和的聲音好似一輛極快的車猛地撞進了餘纓心裏。
漫天飛雨中,她的視線漸漸模糊。
她聽說上次在河寧城時白師姐也曾與二師姐有過類似的話。
那時候她心中滿是羨慕,因為她也想有個人這樣在乎她。
後來,白師姐如天神般降臨。
心如無垢琉璃,意如長明之燈!
雖說斷劍選擇她做劍主,但她始終覺得白師姐才是更合適的人。
不過……
那也無所謂了。
隻要她一直陪在白師姐身邊,誰是真正的劍主並不重要。
師姐。
我也要一直當你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