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包括白憐在內的人而言,這絕對是一條未曾設想過的道路!

起初,白憐到南望國來隻是為了幫三師妹收集萬毒珠碎片。

就算在得知桃槐的陰謀後她也隻想著順路幹掉桃槐,讓南望城避免覆滅在黃沙下的結局。

她從沒想過要改變沙域的現狀。

不是她不想幫,她自知沒那個能力。

她就是一個小小的元嬰期菜鳥,哪來的能力去和曾駕馭萬毒珠的仙界大佬掰手腕啊。

然而意外出現了。

在皇帝一頓操作下,久旱的沙地噴湧出甘甜的清泉。

與清泉一同湧出來的是快樂。

是久違了的快樂。

也是最原始、最單純的快樂。

還愣著幹什麽,享受啊!

於是,圍站在河道旁的南望國平民一言不合就跳起了舞。

啪。

他們興奮地擊掌。

啪。

他們興奮地撞屁股。

啪。

他們將腦袋深深地埋進奔湧的潮水裏。

他們臉上綻放的笑容比綠洲中搖曳的花朵更加迷人。

這是何等令人振奮的場景啊!

即便是心中充滿了陰鬱之氣的鈴月也笑了。

南望國並沒有全部變綠。

但有那條橫穿沙域的大江在,用不了多久南望國全國都會變成令人流連忘返的綠地,附近的其他國家也會因此受益。

接下來必然會有很多麻煩,但鈴月相信,隻要她們還懷揣著希望,道路就會不斷地延伸!

現在的局麵對白憐而言……

“就挺突然的!”

樹旁一個男人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寫著她的名字。

那附近一個老太太雙手合十念叨她是天上掉下來的星星。

對麵是手拉手喊著“白憐、白憐”的孩子。

石堆上有兩個人在狂笑。

還有石匠高舉雙手邊說讚美白憐邊說要替白憐造一個石雕。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白憐隻想哭。

不!

不應該是這樣的。

從感情上來說,她一點也不反對皇帝對南望國的改造。

因為這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但你丫的做這事之前能不能先發表一下麵向全體南望國國民的講話,讓他們明白誰才是真正的英雄?

南望國的綠,綠得白憐發慌。

她已經能預感到接下來即將麵對的困境了。

喜歡她的人——

“白憐白憐,你嘛時候成為真正的星君?”

“滾啊!”

討厭她的人——

“此子恐怖如斯,斷不可久留!”

“滾啊!”

白憐覺得自己罵皇帝沒罵錯,這皇帝太狗了!

說他是狗皇帝沒毛病吧?

淦。

風沙襲來,白憐伸手擦了擦眼睛。

這一舉動落在了回頭的鈴月眼中。

少女被震驚到了。

白憐哭了?

她不認為白憐是因為傷心而哭,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看到南望國的變化,白憐高興得哭了!

鈴月心中湧過無限感動。

跟她比起來,白憐才更像南望國的國王。

“白憐,你……”

白憐解釋道:“眼睛進沙子了。”

鈴月不信。

眼睛進沙子?

拜托,這個借口找得也太沒創意了。

某一刻,鈴月一下子撞進了白憐的懷裏。

她來的很突然,又很用力,差點將白憐衝翻了。

什麽鬼?

白憐愣了一下,兩隻手無處安放。

雖然都是白毛,但鈴月的體型比蘇幼微大得多。

她在白憐懷裏稍微扭了一下,四顆擠在一起的球就開始四處亂竄。

教練,她帶球撞人!

白憐眼前浮現出新的任務選項。

選項一就是順勢和鈴月在皇帝的戰車上研究少女之間的摩擦力。

完成獎勵為秘藥【潭麵無風鏡未磨】。

這不是普通的秘藥!

在看完係統給出的評級後白憐直接驚了。

“這玩意價值堪比下品靈器?”

這豈不是說化神期修仙者用了後也會淪為欲望的奴隸。

要不起,過。

白憐果斷地選擇了任務二,軟功+1。

不磨,我就蹭蹭。

良久,安分下來的鈴月忽然道歉:“對不起。”

“道歉?”白憐略感詫異。

鈴月小聲道:“你從噩夢裏將我帶出來時不是說過,如果事後證明你是對的,就要我道歉嗎?”

白憐點了點頭,好像是有這事,不過她全忘了。

算了。

這種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盡早辟謠。

白憐道:“英雄的事跡不應該被埋沒,等回到南望城後,你就告訴大家這全都是你先祖的功勞,是他讓南望城恢複和平,是他讓南望國變成了綠……”

“不!”

鈴月突然打斷了白憐的話。

白憐:“?”

鈴月的腦海中閃過與白憐在一起的畫麵。

在與白憐相遇前,她行走在一片幹涸的沙漠裏。

她的天空裏沒有太陽,總是黑夜,唯一的光亮也是被血色染紅的月亮。

但白憐出現了。

白憐帶著屬於天生聖人的溫柔出現在南望國。

她明明可以像其他修仙者那樣無視南望國正在遭遇的危機,但她還是上了。

鈴月清楚地記得白憐闖進她的那片沙漠後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白憐強硬,但也善解人意。

從最開始的害怕和激烈反抗,不知不覺間她就慢慢地接受了白憐。

要說為什麽,還是因為白憐的眼睛。

那是一雙不該出現在那片血色沙漠中的澄澈眼睛。

鈴月深深地著迷。

被那雙眸子緊緊包裹著,她感受到了溫暖。

她想要!

如果那是她的眼睛,她看見的世界必然充滿了綠意。

於是她在懵懂中跟著白憐去了。

事後也證明她沒有看錯。

白憐來了,白天就有了,白憐來了,南望城就太平了。

鈴月目光灼灼地盯著白憐,隨著訴說,她的聲音變得愈發堅定。

“是你阻止了桃槐的陰謀,是你解救了被桃槐控製的先祖,是你讓所有的不可能變成可能,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南望國,你才是真正的英雄,最不能被埋沒的是你的事跡!”

“……”

鈴月又補充說明道:“我想南望城裏的每一個人都是這麽想的。”

白憐更加想哭了。

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我真不想當什麽天生聖人,我也不是什麽星君轉世,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師父師妹熱炕頭。

這個夢想咋就這麽難實現呢?

白憐不說話了。

鈴月覺得自己成功說服了白憐。

她緊緊地抱住白憐的腰,然後用無比興奮的聲音大喊道。

“明天會更好!”

“更好!”

“好!”

聲音悠悠地傳了出去。

這時候,皇帝的戰車在完成了最後一次巡視後踏上了返回南望城的道路。

朝陽初升。

霞光萬丈。

新的一天正式到來。

不多時,戰車終於回到了南望城。

當白憐與鈴月走到城樓上時,完成最後的使命的戰車在歡呼聲中化作了一道流光,最終緩緩消散於天地間。

她倆沒有急著返回地麵。

因為溫宿正漂浮在她們身前。

那個白胖的家夥早已恢複原貌,他看起來有些蒼老,但腰杆依舊筆挺。

不過由於先前拚命催動靈器,他的身影看起來非常虛幻,仿佛隨時會潰散。

“父王。”

鈴月上前一步想要抱住溫宿,卻直接從溫宿的身體中間穿了過去。

“傻孩子。”

溫宿伸手想摸摸鈴月的頭也沒能成功。

在歎息一聲後,他繼續說道:“我馬上就要離開了,就像那位先祖一樣。”

“父王。”

鈴月的聲音似乎被割裂了,她先前所有的興奮也都在此刻被衝散。

“無需傷心。”溫宿道,“人終有一死,更何況我早就死過一次了,能在死後繼續守護南望國,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才是。”

鈴月用力的搖著頭。

不。

這不一樣。

那時候她並未感受到來自父親的愛,她傷心,但她是在為“又有一個人去世了”而傷心,以至於在葬禮上她才勉強擠出幾滴淚。

現在不同了。

雖然她是第一次與死後的溫宿見麵,但托白憐的福,她已經明白溫宿對她的愛。

“你父親對你的愛,唯獨你沒懂!”

是啊。

那時候她完全沒懂。

可等她懂了的時候溫宿卻要離開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鈴月哀求道:“父王,你能不能不要走?”

溫宿扳著一張臉。

身為一國之主,哭哭啼啼是哪樣?

他想要嗬斥鈴月幾句,卻猛然想起這是在告別,以後他再也沒有教育女兒的機會了。

罷了。

溫宿緊閉眼睛,半晌後才睜開:“以後一切都隻能靠你自己了。”

鈴月蹲在地上,縮成了一團:“父王。”

溫宿道:“這幾年我一直在看著你,其實你做的很好,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一定能帶領南望國繼續前進。”

鈴月哭得說不出話。

溫宿搖搖頭,他又轉向白憐:“白憐仙子,等我走後,按照約定,南望城下埋著的那件靈器就是你的了。”

白憐默默點頭。

這是交易。

差不多是時候了。

溫宿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他快撐不住了,最後這一刻,他還要為自己的恩人白憐送上一份大禮。

區區靈器又怎能表達對白憐救下了自己女兒和南望國的感謝呢?

白憐仙子,像你這樣的人,終有一日會成為東神州上空最亮的那顆星吧。

我沒什麽大法力,我隻能讓你升天的速度稍微加快那麽一點點!

溫宿的魂魄緩緩地飄了起來。

柔和的白光包裹住他。

這異變引起了鈴月的注意,少女從地上站了起來,她一步跑到溫宿身前,然後用力伸出右手。

“父王!”

她想抓住點什麽。

可任憑她怎麽抓還是抓不住。

她隻能一次又一次和溫宿錯過,一大一小兩隻手始終無法握緊。

鈴月的眼中閃過迷茫,又閃過痛苦,淚水早已遍布了她的麵龐。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啊!

一次也好。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眼見著鈴月隻有在踮起腳時才能稍稍夠得著溫宿後,白憐快步走了過去,她伸手攬住了鈴月的腰。

“真拿你沒辦法!”

白憐帶著鈴月起飛了。

在追上溫宿後,她取出心魔任務獎勵的三轉凝魂丹。

這是一枚非常稀有的丹藥,但她……應該用不上吧?

“就當換取那件靈器的籌碼吧。”

她將丹藥拍入溫宿體內。

霎時間,溫宿身上的白光變得更加燦爛了,那虛幻的身體也突然變得凝實。

那一刹那。

在無意識地勾動中,鈴月驚愕地發現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她仰起頭。

白憐鬆開了她的腰,而她的手緊緊地與溫宿握在一起。

鈴月:“……”

溫宿:“……”

前所未有的溫暖。

或許這就是親情吧。

溫宿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傻孩子,你一直是我的驕傲。”

鈴月泣不成聲。

他們的手最終還是分開了。

溫宿飛得越來越高,直到最後變成了光,照亮了四方。

南望城裏有哭聲,也有歡呼聲。

但所有的聲音都被從上方傳來的那句“謝謝你,白憐仙子”所掩蓋。

呼。

白憐微微搖頭。

她看著掩麵而泣的鈴月。

帝國雖已不在,但後人仍將秉持著前人的意誌繼續向前。

所謂薪火相傳,便是如此吧。

白憐心中多了許多感慨。

她覺得那顆三轉凝魂丹用得很值。

她將手搭在鈴月的肩膀上:“我們去把飛到天上的王城放下來吧。”

鈴月繼續哭泣,哭著哭著一把抱住了白憐。

蘇幼微:“!”

真拿你沒辦法。

那就讓你再哭一會兒吧。

白憐這樣想著,但此時天空中出現了新的異象。

“那是什麽?”

眼尖的趙海涯抬起了頭。

是光!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緊接著,柔和的白光中出現了一顆又一顆星星,星如雨下,全都落在了白憐身後自動張開的搖光特效上。

太突然了。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白憐的搖光特效在黎明的天空中繪出一張令人心醉神迷的水彩畫。

“聖人!”

“啊啊啊,星君!”

“白憐仙子!”

就是一些修仙者也跟著南望城居民歡呼了起來。

從這一刻起,他們變成了白憐的堅定支持者。

白憐的頭上有大大的問號和大大的感歎號。

【硬功+25】

【軟功+24】

【輕功+28】

【集中+21】

修為也突破到了元嬰巔峰。

她的實力得到了巨大提升,所有基本功全達到400以上,就算沒有一點靈力也能硬撼化神期修仙者。

但是。

白憐氣蒙了,她渾身顫抖,手腳冰涼。

她感覺到了,這裏麵有三轉凝魂丹的氣息,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溫宿造成的。

皇帝、溫宿……

好家夥,我特麽直接好家夥!

有其祖必有其後。

為什麽!

為什麽你們要這麽迫害我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

天空中。

溫宿驚愕地望著離自己不遠的皇帝。

“先祖。”

“一起走吧。”

畢竟說好了要一起走。

皇帝微笑著,他一直在看著白憐和鈴月,看她們倆那麽和睦他就放心了。

溫宿點頭:“一起走。”

當他離去時,他一直在回望白憐。

願你長明。

白憐,我的聖人,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