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

白憐停了下來。

“我好端端的又怎麽算計人了?”

她明明隻是一個單純的十九歲少女!

每天照顧自己師妹就已經很吃力,她哪有餘力去算計這,算計那。

白憐百思得不其解。

她隻覺得桃槐這魔宗妖人不是個東西,不僅自己黑透了,還以為世人都和他一樣黑。

盛怒中的白憐提著無垢劍對準了聲音的源頭——

祭壇!

白憐感覺得出,有什麽東西要從那裏出來了。

一息。

兩息。

一聲沉悶的轟鳴聲從地下傳來。

“要來了!”

白憐瞪大了眼睛。

隻見那石製的祭壇陡然張開一道深邃的裂痕,緊接著,無邊的黑色qi團從裂縫中噴湧而出。

那氣團濃鬱得宛如江上回溯的大潮,隻一瞬間整座王城都被籠罩了進去。

星夜消失了。

這濃稠如墨的夜色讓所有人都察覺到一絲不妙。

“哈哈哈↑”

忽的。

張狂的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白憐聽得出來,那是桃槐的聲音。

她努力尋找桃槐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個牛頭人?

不對。

白憐再定睛一看。

其實那隻是一個比較像牛頭人的法身,尖手尖腳,長得非常別致。

桃槐的真身呢?

白憐疑惑間,牛頭人法身睜開了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她。

那雙眸子裏剩下的隻有暴戾的氣息。

好家夥。

白憐心生不妙之感。

一個皇帝就能壓著她打了,這要再來一個桃槐,她還不得扭頭就跑。

她太難了!

桃槐法身咧開大嘴,嘿嘿笑道:“白憐,或許在身為轉世星君的你麵前我隻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白憐頓時怒了。

我可去你媽的!

狗皇帝亂傳謠言也就罷了,你這zai種居然也出來插一腳。

我打不過皇帝,還削不動你了?

“我再重複一遍!”白憐喝道,“我不是什麽星……”

但她的話才說道一半就被桃槐打斷了。

事實上也沒有人聽白憐的解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從黑暗中走來的桃槐吸引住了。

就聽桃槐道:“你瞧不起我沒關係,你說我是惡人也沒關係,反正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當一個好人。”

白憐握緊了拳頭。

(〃´皿`)q

桃槐自顧自地說道:“白憐,人力終究是有極限的!”

白憐:“……”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你曾經是在仙界橫行的星君,但那都是曾經,你一日不成仙,你就無法在這個世界掌控全局。”

此刻,桃槐的聲音變得無比堅定。

他深深地看了地上的鈴月一眼,直把人家小姑娘嚇得抱頭蹲防。

嗬。

愚蠢的女人。

桃槐收回視線。

壞人也可以有自己的夢想,而他的夢想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追求長生。

可如今他的夢想被白憐戳破了。

長生?

白憐算無遺策,她既然能殺死惡念,肯定也準備了殺他的手段。

他活不到天亮了!

桃槐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但在他徹底瘋掉之前,他要帶著所有人跟他一起瘋!

白憐!

桃槐法身的麵容也迅速扭曲了起來:“我知道我今天活不了了,但是,今日,我雖死,我也要讓你們感受無盡的痛苦!”

這是一個開端。

下一刻,桃槐的法身上忽然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他張開嘴,似乎是在引領死亡降臨。

“黑天神炎!”

聲音如槍彈般轟向遠方。

濃墨般的夜空中有一團團黑色粘液驟然跌落。

有些粘液跌落在王城裏,還有些粘液跌向了下方的南望城,縱然是王城周圍的陣法也無法阻止。

皇帝臉色驟變。

他明白了。

桃槐從站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想過要和白憐交手,他是要燃燒自己,讓整個南望城與他陪葬。

好歹毒的心思!

皇帝用力掙紮了一下。

他還是動彈不得。

惡念雖死,但惡念留在他身上的印記一時半會兒還消不去。

“糟了!”

皇帝心急如焚。

正如桃槐說的那樣,人力是有極限的!

現在的白憐畢竟不是星君,她的修為差不多是在化神中後期,她能擊殺桃槐,卻無法阻止桃槐的自殺式襲擊。

怎麽辦?

等他將身上的印記消除,黃花菜都涼了。

白憐也意識到了這點。

黑雨落地之時,就是南望城覆滅之時!

她腦海中閃過不久前自己在南望城裏看過的一張張笑臉。

“你媽的,真卑鄙!”

白憐勃然大怒。

她揮一道劍氣將黑色粘液掃開,但這遠遠不夠,黑色粘液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救是不可能救得過來了,隻有盡快將桃槐除掉,防止事態升級。

“你急了,你急了!”

被追砍的法身身上的火焰燃得越來越大,他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但他卻笑得越來越開心。

白憐麵色不改。

所幸她有琉璃心,這讓她在應付陰陽人的時候能夠不落下風。

……

“那是……”

地麵上,剛因沙兵軍團的潰散而欣喜不已的南望城居民紛紛仰起頭。

太黑了。

這讓習慣了星月繪卷的燦爛的他們感到不安。

某一刻,一團黑色粘液眼看著就要跌落在屋頂上,趙海涯激射而出,一槍將黑色粘液挑飛到十幾裏外的沙地上。

駭人的一幕出現了。

被粘液附著的黃沙迅速黑化,連帶著周圍數裏地也遭到了汙染。

在數次扭動後,黑化的沙粒化作黑煙消散於此間,沙地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趙海涯緊繃著臉。

那粘液若是落在南望城裏,起碼有半數人會因此而亡。

若是落在他身上,他也會受傷。

更讓他感到擔憂的是他剛才刺出的那一槍都能傷到上品法器的根本了,但對那黑色粘液卻沒有半點損害。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趙海涯頭疼無比。

他看見更多的黑色粘液落下,已經來不及帶人離開了。

“上吧!”

趙海涯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這時候他是萬萬做不出帶頭逃跑這種事來的。

轟!

氣勢衝天而起。

趙海涯張開靈力在頭頂編織了一張網,他希望這能阻擋黑色粘液片刻。

就在他準備殺上去時,一道白胖的身影忽然攔在了他麵前。

“讓我來吧。”

溫宿開口說道。

“你?”

趙海涯皺眉。

他還不知道溫宿是鈴月的父親,是南望國的上一任國主,在他看來溫宿就是一個普通的金丹期修仙者。

“還是我來吧。”趙海涯道,“你趕緊帶其他人離開,能帶多少帶多少。”

溫宿搖了搖頭,他的眼睛中全是堅定色彩,他用無可置疑地語氣說道:“沒時間解釋了,這是我的國家,這裏的人民是我的人民,本就該由我來守護他們!”

“啊?”

趙海涯愣住了。

南望國國王不是鈴月嗎?

這家夥……

不知為何,在與溫宿對視時,他隱隱有些相信溫宿的話了。

溫宿的身上忽然泛起了青綠色的光芒。

他緩慢地飄到了半空中。

這邊的異象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溫宿俯瞰著腳下的南望城。

絕望、希望、親情、友情、愛情……

是如此的豐富多彩,是如此的讓人貪戀。

南望城,還是他熟悉的那個南望城啊!

他想起了過去。

在病死後他並沒有立刻趕赴地府,而是無意間和南望城地下藏著的那件靈器融為一體,擁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

他就是在那時候感受到了王城地下藏著的另一件靈器中有異常。

可他的力量有限。

他發現了桃槐和惡念的陰謀他也改變不了什麽。

他甚至不敢現身,因為隻要他一出去他就會被桃槐抹除。

是白憐的突然到來破除了這一切,讓他看到了希望。

他感謝白憐,感謝趙海涯,感謝每一個為了守護南望城而付出自己力量的人。

沒有他們,南望城終會毀在那魔宗妖人手上。

現在該由他來終結這一切了。

這就是他的宿命,否則他怎會與那件靈器融為一體呢?

來吧。

溫宿的魂魄燃燒了起來。

那綠光在此刻變得更加耀眼了,在綠光的籠罩下,白胖的溫宿外形也發生了改變。

他變得蒼老了。

他也變得更有威嚴了。

這一刻,他又變成了曾經那個帶領南望國國民前進的王。

嗡——

大地震顫,一道綠色的護罩憑空出現在南望城上空。

出,出來了。

溫宿大喜。

隻是他這一笑似乎牽動了更多的痛苦。

他緊緊拽著雙拳,還不是時候,他必須撐到那些黑色粘液燃盡之後。

可是,他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弱了,他曾經隻是個凡人。

溫宿意識模糊,要到極限了嗎?

趙海涯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切。

你跟我說這是金丹期修仙者?

忽然間,他耳邊響起了一聲驚呼。

“那……那不是老國王嗎?”

他別過頭,看見喊話的是一個身上布滿了傷口的老兵。

老兵的呼喊聲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們盡力去看。

那個背影,錯不了!

“老國王,真的是老國王!”

“老國王回來了!”

“南望城有救了!”

呼喊聲越來越大,直到最後匯聚成滔天聲浪。

老國王、老國王……

溫宿聽見了。

那一聲聲動情的呼喚讓他從渾渾噩噩中覓得一絲清明。

他似乎聽見了很多故事,有人說他和老國王一起出征,老國王非常和藹可親。

有人說老國王省吃儉用資助了許多貧民。

還有人說……

原來南望城的人還記得他啊。

在酸楚之中,溫宿隻覺得體內湧起了無限的力量。

過去是南望城的人在守護他,現在他終於可以昂首挺胸的說自己是在守護南望城的人了。

“開!”

伴隨著歇斯底裏的吼叫聲,溫宿身上泛起了更加燦爛的綠光。

他竭盡所能。

他不斷地驅使護罩擴大。

動了。

那一刻,護罩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天空彈了上去,然後將那濃濃的黑夜裹了起來,任憑黑色粘液如何掙紮也無法逃脫。

“怎麽會?”

桃槐的法身愣住了。

他完全沒搞懂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是什麽鬼東西啊!

他快要崩潰了,難道說白憐連這個都算計到了?

那他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他以為自己的“努力”能讓白憐和他一起瘋狂,到頭來他在白憐眼中就是一個跳來跳去的臭蟲嗎?

我……

桃槐想在心底嘶吼幾聲。

這時候,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前。

緊接著,冷酷的聲音傳來。

“看來你已經沒有別的招式了。”

“不不不……”

桃槐法身用力搖起了頭。

不該如此,不該如此啊!

桃槐在燃燒。

但白憐身上燃燒的怒火更旺盛。

刷。

無垢劍帶著寒光落在桃槐法身的肩頭。

“現在我就讓你品嚐一下什麽叫做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