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夜色濃稠。

雲羅峰後山，度仙門曆任掌門的長眠之穀。

玨雲子提著兩壺酒沉默地走了進來。

他在前掌門的陵墓前駐足，然後隨意地坐在地上。

“說起來……”

玨雲子仰望星空。

星空的廣闊讓他聯想到白憐心胸的廣闊。

唉。

距離師父去世已經過去快兩百年了，他這個大師兄自從當上度仙門的掌門後便如履薄冰。

但今年，他終於看見了一道曙光！

玨雲子臉上流露出暢快的笑容。

“師父，你當年將安師妹從外邊帶回來時說她有大帝之姿，必定會帶領度仙門走向昌盛。”

他將一壺酒擺放在墓碑前，想起師父指著小安嵐說這句話時激動的神情。

就像一個拿到喜歡的糖果的孩子。

他慨然長歎：“四百多年過去了，我一直以為師父你看走眼了，安師妹雖然天資極佳，但性格別扭，這讓她在合體期卡了兩百多年沒有寸進。”

玨雲子掏出另一壺酒，輕抿一口才繼續道：“沒想到這兩年竟然迎來了轉機，師父，三年半前安師妹收了個徒弟，名字叫白憐，很奇怪的名字對吧，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師父你一定想不到她竟然是天生聖人！”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用長袖擦了擦眼角。

那是激動的淚光。

逝者已矣。

玨雲子絮絮叨叨地說著：“我一開始以為這都是謠傳，那可是天生聖人啊，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我們度仙門。可她偏偏是真的，她有道韻，她有看透了一切的精明……你說白憐不是天生聖人，誰又能是天生聖人呢？

“安師妹雖然經常惹事，還讓瓊明峰下降到降無可降的地步，但她最終還是給度仙門帶來了希望。

“隻要不出意外，有白憐在，五十年，最多一百年我們度仙門就有與四大門派角逐的資本。

“待白憐蓋壓整個東神洲時，就算她給安師妹封個大帝之位也不會有人有意見吧。”

玨雲子突然盤膝坐直了上半身。

他用無比認真地眼神盯著那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墓碑，那一刻，他仿佛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

“師父，難道這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

墓碑自然不會回答玨雲子的問題。

在說完那句話後，他苦笑著搖頭，然後仰躺在草地上。

任清風吹拂。

隻是這冬夜終究有些涼。

在陵園的另一處，藏在那兒的顏月撇了撇嘴。

怎麽不繼續說“貶低”安嵐的話了？

她還想多聽兩句呢。

顏月走了出去：“掌門師兄。”

“是顏月啊，你也是來看望掌門的嗎？”

顏月知道這個掌門是指她父親：“偶爾過來看看，掌門師兄的心情看起來不錯？”

“是啊。”

“掌門師兄覺得白憐怎麽樣？”

“還需要繼續成長。”

“我覺得應該給白憐加點擔子。”

“什麽擔子？”

顏月嫣然一笑：“讓白憐當瓊明峰首座吧！”

“？”

“要是能給瓊明峰改個名字就好了。”

“？”

“所有圍繞在白憐周圍的人都有光明的未來，那就叫光明頂吧！”

咳咳。

玨雲子劇烈咳嗽幾聲。

你這怕不是想給自己加點擔子！

安師妹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把你吊起來抽。

玨雲子道：“顏月，我看你和安師妹也沒有深仇大恨，何必把關係鬧得這麽僵，這都過去好幾……”

“掌門師兄，這是我和安嵐的私事。”顏月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是是是。

玨雲子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勸說她們倆了。

就沒用。

顏月的態度軟了下來：“最近這段時間安嵐又跑到哪裏去了？”

你這不是挺關心的嗎？

玨雲子道：“有人在巫山神宮附近看見了疑似安師妹的人。”

“她跑到那裏去做什麽？”

玨雲子攤手。

算了。

誰想管啊。

顏月立刻轉移話題：“掌門師兄，我看你剛才無意間神遊天地，你是不是快突破了？”

玨雲子道：“鴰風劫，就這兩年了。”

顏月緊張了起來：“那……”

“我沒有把握，我要是失敗了，度仙門就得靠你們了，散仙之路不是那麽好走的。”

“掌門師兄。”

玨雲子笑道：“我不擔心，我看現在的度仙門，就像這片星空，那輪彎月就是現在的白憐，終有一日她會變成太陽！”

顏月同樣仰起頭。

她想起來的路上聽見佟謠喊的那句話——

天不生白憐，度仙長如夜！

佟謠這孩子真是有眼光，她師父一定會為有這樣一個弟子而高興吧。

……

還是同一個夜晚。

白憐的房間裏。

燭火搖曳。

蕭錦瑟忐忑地舉起了手中的尺子。

在離她不到半丈的地方，白師姐穿著單薄的衣服，張開雙臂，即將任由她擺弄。

冷靜。

快冷靜下來！

蕭錦瑟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讓自己砰砰亂跳的心降速。

她都還沒上手呢，這時候可不能把自己點著了。

一刻鍾前，她抱著嚐試的心態提了一下，說要幫白師姐做一件衣服，沒想到白師姐當場就應了下來。

“衣服得合身才行，我能幫師姐你量一量嗎？”

“沒問題啊。”

白憐的想法很簡單。

二師妹要幫她做衣服，這說明她這個師姐當得很不錯，得到了二師妹的認可，她難道還能拒絕不成？

她信任師妹。

師妹用信任回饋她的信任。

這很合理！

“那我開始了。”

“來吧。”

蕭錦瑟急走兩步來到白憐麵前。

十六歲的她還未發育完全，站在白憐麵前還需要稍稍踮起腳。

在記下白憐的肩寬後，蕭錦瑟屏住了呼吸，接下來要量的地方是胸圍、下胸圍、胸距。

“師姐。”

蕭錦瑟握軟尺的手輕輕顫抖。

白憐笑著安慰她：“你放心上吧。”

“嗯。”

蕭錦瑟咬牙。

這是一場懦弱之人會被淘汰的戰爭。

她，先衝為敬！

蕭錦瑟將軟尺扯開，輕輕地套在白憐的後背上，然後，往前一繞，在靠近胸膛的位置重合。

白憐依舊很淡定。

她是白色的。

尤其是在看見二師妹這麽能幹的時候，她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看見女兒長大了的欣慰感。

這才半年多。

以後她們還會在一起相處一年、十年、百年，直至天長地久。

真不錯。

有家的感覺真不錯。

白憐決定了，如無意外，她一定要陪兩師妹走過艱難歲月。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流露出笑容，如世間最美的花突然綻放。

牆裏開花，牆外生香。

但此時的蕭錦瑟正因眼前的那一串數字而震撼，根本無暇去關注其他事。

“這。”

她先揉了揉眼睛。

她又低頭了一眼自己的胸。

她發現自己完全低估了白師姐的天賦，都怪平日裏白師姐總喜歡穿比較寬鬆的衣裙！

這差距……

“怎麽了？”

眼見著蕭錦瑟愣在原地，白憐趕緊問了一句。

蕭錦瑟脫口而出：“好大！”

“嗯？”

白憐身體一僵。

等等，二師妹說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師姐。”蕭錦瑟抬起頭。

白憐用溫和的語氣問道：“什麽事？”

“你有什麽秘訣嗎？”

“……”

我有個錘子秘訣，能讓身體某個部位變大的法術你要不要學？

白憐沒好氣地瞪了蕭錦瑟一眼。

蕭錦瑟縮了縮脖子，量完胸圍還要量下胸圍，量完下胸圍還要量胸距。

果然還是很厲害，真不愧是白師姐！

蕭錦瑟想到。

她左右張望了下，正好這時候三師妹和兔兔、花妖都不在，她覺自己可以嚐試一下，就算失敗了，最多也就是被白師姐“敲打”一下。

於是，蕭錦瑟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問道：“師姐，我能摸一摸嗎？”

“……”

“一下，不，兩下？”

咋還討價還價起來了？

白憐正想說點什麽，新的任務已經出現！

【任務一：“說好了，就兩下。”（完成獎勵：上品法器止水裂爪）】

【任務二：承諾下次一定。（完成獎勵：掩月蘭）】

【任務三：委婉地拒絕。（完成獎勵：書法+1）】

好像已經無需認真考慮了。

在任務彈出來的瞬間白憐張開了神識，然後她就聽見屋外有異響。

她淡定地說道：“繼續測量腰圍吧。”

果然呢。

蕭錦瑟還是有點失落，竟然連敲打的處罰都沒有。

牆外，在無意間聽見動靜後靠過來的蘇幼微氣得要爆炸了，她萬萬沒想到二師姐竟是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她在極度憤怒地情況下一把推開白憐的房門，高高舉起右拳，大聲喊道：“給我也整一個！”

“啊？”

正在給白憐測量腰圍的蕭錦瑟被嚇了一跳。

她趕緊轉過身，在看清進來的人是蘇幼微後，她說：“三師妹，你也要我幫你做衣服？”

蘇幼微鼓著臉頰：“沒……沒錯，就是做衣服，我也想讓二師姐幫我做一件衣服。”

這關係看起來意外地還不錯？

白憐笑著朝蘇幼微點點頭。

蕭錦瑟嘴唇蠕動，最後還是點起了頭：“那好吧。”

蘇幼微就在旁邊站著，生怕不老實的二師姐又搞小動作。

可惡！

蕭錦瑟悶著一張臉給白憐上上下下都量了一遍。

“師姐，我先告退了。”

白憐詫異道：“不用給三師妹測量一下嗎？”

蕭錦瑟道：“三師妹的身體非常勻稱，直上直下，我看一眼就了然於胸了，沒必要再特意量一下。”

原來如此。

白憐懂了，二師妹的裁縫技術真厲害！

蘇幼微死死地盯著蕭錦瑟。

她總感覺自己被羞辱了。

一定是吧，二師姐這家夥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段時間後，兩位師妹先後告辭離去。

白憐伸了個懶腰。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真的很厲害嗎？”

算啦，管這種事幹什麽，她早就習慣了。

走，閑逛去。

白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迎著月色，她往瓊明峰下走去。

走到半路時，一道人影出現在她麵前，正是青鸞的師父徐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