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在洞外的陣法隔層被搗碎的瞬間,江水倒灌,雙頭龍挖出來的洞穴瞬間被注滿。

這是最適合白憐發揮實力的環境了。

她屈指一彈。

一記裁雲剪水落下。

在蒸騰的雲霧中,大江中分,水流轟的分裂成無數細小的碎塊。

時間似乎凝滯了。

片刻後,“巨錘”推動黎河繼續往前奔流。

而那一刹那積聚的龐大力量猛地砸在洞穴上,將洞穴徹底從黎河底抹去。

“特效100分,破壞力10分,帥就完事了!”

白憐滿意地直點頭。

她眯著眼睛,像懶洋洋的月牙,回過頭對兔兔和青鸞說:“走吧。”

優秀的人,她做什麽都是好看的。

青鸞如此想到。

回去時白憐使用的依舊是土遁符,不過這回青鸞無暇去關注兩邊的風景了。

她愁眉不展,滿腹心思,一顆心比兩個胸還重。

在瓊明峰山腳下與白憐道別時,她微躬著身,像被惡役大小姐天天騎在頭上作威作福的小婢女。

“……”

望著青鸞那略顯狼狽的背影,白憐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莫非是她斬殺雙頭龍下手太狠,把青鸞嚇到了?

害。

白憐攤手。

┓(´∀`)┏

她不想這樣的。

誰讓那條雙頭龍的實力是吹出來的呢,以至於她準備的陣旗、符篆和對蛇秘藥全都沒派上用場。

白憐仰頭看了一下東方天空泛起的魚肚白。

天快亮了。

她還是沒想出該送什麽禮給血樹老祖。

最後,白憐將那本日記取了出來,她輕撫著黑色的封皮。

磨砂封皮手感極佳。

四百多年了。

倘若沒有人在中間推一把,顏月與安嵐之間的奇怪關係恐怕還會再持續無數個四百年吧。

血樹老祖也是個有心樹了。

否則它不會特意把顏月的日記複製一份,也不會在日記上寫備注,更不會偷偷地將這本日記交給白憐。

其實白憐心中的急切感更甚。

沒有永恒的安定。

就算安嵐什麽也不做,終有一日,那個將她擊落凡塵的仇敵會找上門來。

短則二三十年,長也不過千年。

到時候擺在安嵐麵前的道路隻有死路。

就算那時顏月與安嵐摒棄前嫌、重歸於好又有什麽用呢?

歡聲笑語中打出GG,這種沒有未來的未來才不是白憐想要的未來。

她寧願自己是在哭泣中迎來所有人的大團圓。

悲劇,不行!

喜劇,行!

“身為瓊明峰扛把子的我得站出來!”

白憐決定在這兩個別扭人身後推一把。

“走,我們去朱顏峰!”

白憐一把將蹲在地上逗花的兔兔抱了起來。

“唧唧?”

兔兔胡亂地蹬著腿。

它被白憐高高舉過頭頂,像飛起來了一樣。

兔兔很快就停止了掙紮。

它低頭望著沐浴朝陽的白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它知道白憐現在很高興。

霞飛雙頰。

映襯著朝陽都變得生動起來了。

白憐高興,兔兔的心情也跟著變好。

它喜歡現在的生活,無憂無慮,它隻需要做好它自己就可以了。

但是……

再美好的故事也有結束的那一天。

兔兔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可愛的花妖。

“唧唧唧(相信白師姐,會好起來的)”

兔兔的臉上綻放出比嬌豔的花朵更引人注目的燦爛笑容。

……

朱顏峰。

白憐暢行無阻,很快就來到血樹老祖所在的樹林。

顏月不在。

那些被戰鬥餘波卷飛的樹又被重新種了下去。

沒等白憐開口,方才還在打瞌睡的血樹老祖就顫抖著身體醒了過來。

“老祖……”

白憐尷尬地笑著。

她身上可沒有什麽高級營養液,別的有價值的東西她也拿不出來,她有的隻是一句不知是否靠譜的承諾。

“我知你來意,你無需多言。”

血樹老祖出乎意料的寬容,它那皺巴巴的臉上帶著和善的笑,當它伸出樹枝時,枝頭正漂浮一滴紅色**。

“過來。”

兔兔小心翼翼地將那朵瀕死的花遞了過去。

滴答!

心血滴落在花蕊上,奄奄一息的花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正常。

白憐鬆了口氣。

隨後,她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顏月這邊還比較好對付,重點在於安嵐,要抓住這個重點可不是一朝一夕間能實現的。

就安嵐那別扭的性格,比四個師妹難對付得多。

白憐覺得與其稱呼她為師父,倒不如把她看做特殊的零號師妹。

白憐道:“那本書我已經看完了,真是令人唏噓的故事。”

血樹老祖歎道:“是啊。”

白憐又道:“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

她取出了日記本。

血樹老祖道:“收著吧,你想對我說什麽,直接寫在紙上即可,再過一會兒顏月就要回來了。”

白憐點點頭。

這樣她就不用頻繁往朱顏峰跑了。

在感謝血樹老祖的幫助後,她帶著兔兔回到了瓊明峰。

……

朝陽初升之時。

雲羅峰一間不起眼的房間裏,青鸞緊緊握住手心那枚金屬牌。

即便掌心傳來陣痛,她也沒有鬆手。

一直坐到晨光照亮窗台,青鸞才起身在房間四角布下微型陣法。

總是要麵對的不是嗎?

她取出傳信玉簡,寫道:【有與白憐相關的情報,速來】

紅鸞來了,以比青鸞想象中更快的速度抵達房間。

仔細想想這才過了兩個時辰。

紅鸞帶著淺笑,她覺得青鸞是終於想通了。

“什麽情報?”

那副急切的模樣讓青鸞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你不是想知道白師姐的實力嗎?”

“沒錯。”

紅鸞如此說道,但那聲白師姐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快。

青鸞道:“你聽說過為禍黎河的妖獸雙頭龍嗎?”

說罷,她緊盯著紅鸞的眼睛。

隻是靠窗而坐的紅鸞微眯著眼睛,用手撐著臉頰,盡顯慵懶之態,她什麽也看不出來。

“當然,這和白憐的實力有什麽關係嗎?”

青鸞別過頭,用機械的語調說:“就在剛才,我和白師姐去了一趟黎河。”

“然後呢?”

“白師姐斬殺了雙頭龍。”

紅鸞眼睛陡然睜大:“你們是怎麽找到雙頭龍的?”

青鸞避而不談:“白師姐隻揮了四劍就斷絕雙頭龍的生機!”

紅鸞瞳孔一縮。

雙頭龍有多厲害,她可是親身體驗過的。

因為雙頭龍有兩個頭,兩顆內丹,大部分同修為的妖獸都不是它的對手。

四劍?

這怕不是劍神!

紅鸞一把按住了青鸞的肩膀,胸口波瀾不止:“你沒騙我?”

-1

青鸞眼中閃過濃濃的失望。

騙?

都這時候了,姐姐考慮的竟然是這種事。

倘若是白師姐,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她胸襟廣闊,從不無端懷疑其他人,她性子溫婉,若非不得已,從不會展露出如此咄咄逼人之態。

“我沒騙你。”青鸞道。

紅鸞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感覺自己的心口被什麽東西頂住了。

呼吸都開始變得不順暢。

她一直懷疑白憐的實力是吹出來的,可要是青鸞沒騙她,這豈不是說白憐的實力比她還強一些?

怎麽會。

“姐姐。”

青鸞幽幽的聲音將紅鸞喚醒。

紅鸞扭過頭,臉上擠出勉強的笑容。

“收手吧,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紅鸞臉色微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青鸞的身前忽然浮現出虛幻的光影,光影交織,最後拚合成那塊金屬牌的模樣。

“這是白師姐在雙頭龍的巢穴中找到的。”

紅鸞麵露迷茫之色:“你在說什麽?”

青鸞搖搖頭:“姐姐你不用心存僥幸了,我知道這是你的東西,不僅我知道,白師姐也知道。還有,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在故意套你的話。”

紅鸞咬緊牙關,她慌了。

半晌,她說道:“是你告訴白憐的?”

-1

青鸞再次遭到重擊。

果然。

她就不該對紅鸞抱有期待。

白師姐一次又一次滿足她的期許,而紅鸞帶給她的隻有失望。

她冷著臉:“如果我說是我告訴白師姐的,你會怎麽做?”

話音方落,龐大的壓製力從四麵八方襲來。

這讓青鸞感覺自己正置身於盛夏暴雨來臨前的密閉房間裏。

-1-1-1……

很難受。

但更難受的是她的心。

她不該試探的,何必讓所有東西都**出來。

她修仙的目的就是為了超越紅鸞。

但她錯了,這根本就是一條死路。

白師姐真厲害啊,竟然早就看透了她,並拋給她心平氣和治療法。

曾經,哪怕她心懷不滿,哪怕她想超越紅鸞,告訴紅鸞她的人生應該由她自己做主,哪怕她得知紅鸞與雙頭龍有勾結,她心底對紅鸞還是保有足夠的尊敬的。

因為紅鸞是她姐姐。

但今天紅鸞當著她的麵用腳踩碎了她最後一份尊敬,留下的隻有滿地殘渣。

再也回不去了。

這個姐姐,不要也罷!

此時,青鸞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

她似乎是在對著空氣說話:“房間裏有陣法,如果你對我動手的話,雲羅峰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會知道。”

“……”

紅鸞呼吸一滯。

青鸞繼續道:“其實白師姐早就知道你和雙頭龍有聯係了,但她並沒有上報給宗門。”

紅鸞冷靜了下來。

她看著青鸞無暇的側顏,這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嗎?

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從未了解過這個妹妹。

“為什麽?”

“在我看見這枚金屬牌時……”青鸞講述了她與白憐的對話過程,也講述了自己的猜測,“姐姐,自首吧!”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紅鸞身體劇震。

她沒有再去懷疑青鸞的話,那枚金屬牌做不得假。

“白憐她……”

紅鸞苦笑一聲。

她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氣勢,仰躺在椅子上,就像一個通宵了一整夜的頹廢之人。

她多次想要試出白憐的真實實力,但都被白憐輕易化解。

她以為自己做的非常隱蔽,沒想到白憐早就逮住了她。

她想利用青鸞打探白憐的消息,沒想到白憐反利用青鸞徹底將死了她。

原來她麵對的是一個這麽可怕的敵人!

她麵對的是這一代弟子中公認的大師姐,玉英榜與瓊華榜雙榜的無冕之王,傳說中的天生聖人——

白憐!

“我不如她。”

紅鸞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打又打不過,心胸也遠不如白憐寬廣,這樣的她,拿什麽去和白憐爭掌門之位?

如果讓她來挑選度仙門下任掌門,她恐怕也會選擇白憐。

因為找不出比白憐更合適的人了。

隻有在白憐的帶領下度仙門才有一絲機會超越四大派,成為東神州新的霸主。

這就是事實。

青鸞戳破了她的偽裝後,紅鸞看得很清楚。

她輸得一點也不冤。

青鸞道:“你確實比不上白師姐。”

“是啊。”

她連與妹妹的關係都處理不好。

哐啷。

紅鸞站了起來,她搖晃著朝門外走去。

“你打算怎麽做?”

“去向掌門自首。”

紅鸞揮了揮手,背影稍顯落寞。

立刻從度仙門逃走?

她做不到。

她知道白憐也不會允許她做到。

至於改正錯誤,然後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這種事她同樣做不到。

紅鸞輕推開房門,冬日的陽光灑在身上非常暖和。

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記住這個味道。

青鸞沒有挽留她,很正常不是嗎?這是她自己作的。

從這裏到雲羅峰峰頂並不遠,哪怕慢慢走也就一刻鍾的路程。

一刻鍾,很長,也很短。

青鸞沒有去看紅鸞,她仰頭望著天花板,一隻手按住胸口,那裏隱隱作痛。

然後,她聽見腳步邁過門檻時發出的聲音,她聽見門被關上時發出的吱呀聲。

結束了。

以一種有別於白師姐期待的方式結束了。

在鬆懈下來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感覺一股眩暈像洪水般襲了過來。

“我……”

青鸞一句完整地話都來不及說,她隻感覺身體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接著整個人就像失去支撐的柱子般轟然倒地。

砰!

她倒在地上。

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就在她即將陷入永遠的黑暗時,她聽見了啪啦巨響聲,門被掀飛。

“青鸞,青鸞,你怎麽了?”

有人將她扶了起來,用驚慌失措的聲音在耳邊大喊。

喂,不要睡著啊!

是我錯了。

我是個屑。

醒來吧。

但是……

黑暗還是難以抑製的湧了上來。

青鸞在黑暗中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