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超乎想象的巨大爆炸不僅讓登陸的英軍傷亡慘重,也令的他們驚恐萬分,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一個個本能的向海岸邊狂奔,隻想盡快的逃離這個地方回到戰艦上去,至少海麵上是安全的,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次出現這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大爆炸。

看著海邊爭先恐後搶奪運兵船的潰兵,賀布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怎麽也沒想到事態的發展會如此急轉直下,眼見的海邊亂成了一鍋粥,他才沉聲問道:“波利特將軍呢?怎麽沒人約束潰兵?”

正愣愣出神的通訊管慌不迭的回道:“閣下,波利特將軍已經上岸了.......。”

賀布無語了搖了搖頭,要不是有艦隊壓陣,隻怕清軍早就掩殺過來了,這些從澳洲和印度抽調來的官兵,實在是不堪一用,略微沉吟,他才吩咐道:“盡快派船將波利特將軍接來。”

岸上,陸軍臨時指揮部,陸軍中將威廉波利特站在軍帳外焦頭爛額的看著一群亂哄哄的潰兵奔逃而來,人人臉上都是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壓根就無視他這個肩膀上掛著中將軍銜的將軍,一個個逃命也似的狂奔而過。

對於這群從澳洲和印度抽調而來臨時拚湊的烏合之眾,波利特很是無語,他沒製止,也知道根本無法製止,這群士兵甚至包括一些低級軍官在這個時候根本不會聽他的,好在麵上有艦隊壓陣,不用擔心清軍追殺,他索性聽之任之。

對於方才那無與倫比的爆炸,他也是深感驚恐,以他猜測應該是清軍引爆了一個龐大的地下彈藥庫,隻是如此威力的爆炸,得需要多大的彈藥庫!

“報告。”一名海軍通訊官快步迎上來敬禮道:“賀布將軍請您上艦。”

波利特點了點頭,回到指揮部交代了一下,隨即趕向海邊,登上‘蘇爾坦’號,一見賀布,他就直言不諱的道:“他們已經嚇壞了,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回到戰艦上。”

賀布也徑直問道:“馬普托怎麽辦?還打不打?”

“可以打,但艦炮必須上岸。”波利特道:“我們可以直接攻占馬普托港,然後象清軍一樣構築陣地.......,不過,最好是等到明天再組織進攻。”

“我想,海軍可以先攻打港口。”賀布道:“我們需要一場勝利來激勵士氣,穩定軍心。”

“不錯的主意,清軍應該沒有大口徑岸防炮了。”波利特對這個提議很是讚同,確實,他們急需一場勝利來振奮士氣,否則這仗沒法打,利用鐵甲艦攻打馬普托港口無疑是最明智的,清軍的陸戰炮還不足以威脅到鐵甲艦。

很快,十二艘中小型鐵甲艦組成的一支艦隊就脫離了編隊,冒著黑煙快速的駛向馬布多河河口。

城內,指揮部,聽聞稟報,湯灶生笑道:“英軍這次倒是聰明了,咱們撤吧。”

“不再狙擊了?”江八巷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150口徑陸戰炮發射特種彈,對鐵甲艦也能造成不俗的傷害......。”

“少來打趣。”湯灶生擺了擺手,“鐵甲艦在河道是移動的不說,我們在沿河也沒設火炮觀測點,各種射擊諸元無法確定,命中率太低,再則,英軍鐵甲艦也不是好欺負的,陸戰炮射程不如艦炮,傷亡的風險太大,現在咱們拿得出手的也就十幾門150口徑的陸戰炮,可不敢輕易犯險。”

說著,他不再理會對方,站起身對外吩咐道:“撤退的時候不要忘記將電話線和電報線都帶走......。”

英軍艦隊一路溯河而上沒有遇到半點抵抗,不費一槍一彈就占據了馬普托港,待的陸戰隊小心翼翼的入城,發現已經是一座空城。

接到占領馬普托的消息,賀布和波利特兩人沒有半點高興,如果直接從河道攻占馬普托,就不會出現那麽大的傷亡了,很顯然,清軍是算準了他們會直接從海防陣地登陸,特意挖了大坑等他們。

“清軍狡詐陰狠。”賀布沉聲道:“進駐馬普托之後,要盡快構築防禦陣地,我想有必要鄭重的提醒一下,清軍擅長夜戰,他們擅長在夜間以煙花照明。”

還擅長夜戰?波利特臉色登時有些難看,“這是一個令人頭痛,而且十分難纏的對手,攻占馬普托,實在是一個十分糟糕的決定。”

賀布心看了他一眼,道:“清國這些年崛起的速度很快,而且手也越伸越長,我們與清國遲早有一場大戰,早打比遲打要好,攻占馬普托,就是逼迫清國海軍前來南非與我們決戰,隻要我們贏得海戰,這些陸軍就沒什麽好擔心的,斷絕了的彈藥補給,他們隻能投降。”

說到這裏,他關切的問道:“傷亡統計出來沒有?”

聽他問及傷亡,波利特神情一黯,“粗步統計,傷亡在六千以上.......。”

傷亡六千以上?賀布頓時默然,雖然早就預料到傷亡不小,但高達六千,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他心情一時間也有些沉重,不知道這個結果傳到國內會引起什麽樣的反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好歹要小於比勒陀利亞的傷亡。

對於英軍的傷亡,湯灶生自然不清楚,他也不敢高估,怕落下放虛報戰功的罪名,所以在給易知足的電報中,對於英軍的傷亡數字十分保守,隻報了四千,至於用掉的炸藥,他也不敢隱瞞,畢竟是開采金礦用的,必須及時補充。

上海,鎮南王府,張樂書屋。

易知足看過電報,隨手放在茶幾上,笑道:“這湯灶生倒真是個膽大的,一個大炮仗浪費了八十多噸炸藥,沒有這四千多的傷亡,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為他開脫。”

趙烈文卻道:“馬普托怎的有那麽多炸藥?開采金礦用的?”

“對。”易知足頜首道:“給德蘭士瓦金礦定下了今年開采百噸黃金的任務,他們要求提供充足的炸藥開采礦石,所以將廣州庫存的炸藥一次性全部運了過去,另外,修建馬普托至德蘭士瓦的鐵路也需要炸藥開路,沒想到卻被湯灶生拿來放了個大炮仗。”

說到這裏,他輕笑道:“換了英軍四千多的傷亡,這個大炮仗倒也值,想來,英軍即便是占據了馬普托,也是成天提心吊膽的。”

趙烈文聽的一笑,“換了是我,也會擔心馬普托城下是不是也埋下了大量的炸藥。”

“那倒不至於。”易知足笑道,頓了頓,他才緩聲道:“電令嘉獎,通報全軍,戰後一並敘功,給湯灶生回電,采取靈活機動的騷擾戰術,不必死守防線。”

轉眼便是春節,將近半個月時間沒見英吉利向大清宣戰,也沒有南非開戰的消息,擔心的紙鈔貶值也沒有絲毫跡象,股市停盤之時也是全線飄紅,朝野上下都顯的十分平靜,過年的氣氛也如往常一般,十分喜慶熱鬧。

唯獨能感覺到緊張的是青島,幾乎所有的工廠都沒停工休息,軍工相關的廠子更是日夜加班,連學校也沒象往常一樣放寒假,因為家中沒大人,幾乎家家戶戶的成年人都在忙著加班,壓根就沒心思過新年。

雖然忙的連年都顧不上過,但所有的工人不僅沒有絲毫的怨言,反而勁頭十足,已經有消息傳出,打完這一戰,青島將不會再對外封閉,除了一些軍工廠的特殊的技術人員之外,允許自由流動,也不禁外人流入,相比起這個消息,過年加班三倍工薪,都顯的微不足道。

青島的工薪福利待遇,比之廣州上海等地還要略高,而且青島的城市化程度也十分高,盡管還不如上海,但在大清卻也沒幾個地方能比得上青島,不是特殊情況,沒有人願意離開,最令他們高興的實則是不禁外人流入這一條,這意味著可以將親人接來青島。

正月初九,元奇銀行在各省大大小小的分號開門營業,俗話說,過完元宵才算過完年,不少商鋪都是元宵之後才開門營業,不過,元奇銀行卻是定於初九開門,這規矩自然是大掌櫃易知足定下的,因為很多廣州上海的工廠也都是這個日子附近開工,銀行自然沒道理比工廠還晚。

鑒於去年年尾的擠兌,新年一開門,不少掌櫃的都提心吊膽,倒不是沒有銀子,而是一開年就發生擠兌,這兆頭也未免太不好了,做生意的誰不希望圖個好兆頭。

易知足不講究什麽兆頭,卻也擔心發生擠兌,從年尾到初八,差不多一個月時間,南非那邊一直是封鎖消息,這事經不起琢磨和推敲,畢竟英國人不象大清這樣過年,與外商打交道的商人,留學生,還有一些駐外回國的官員都是清楚這點的,比勒陀利亞一戰,清英兩國已經開戰,沒道理英國人會等大清過完年才開戰。

還好,初九整整一天,就連廣州上海都沒出現擠兌的情況,初十一早,胡光墉就趕到了鎮南王府,進的書房,他依足禮數先拜年,然後話頭一轉,“昨天其他各省尚算平靜,但廣州上海兩地,都出現了大額提現的情況.......。”遲疑了下,他試探著道:“青島的鐵甲艦隊什麽時候啟程?”

“元宵抵達上海。”易知足道:“無妨,要兌現的大多都在年前兌換了,年後即便出現擠兌,規模也不會大。”

胡光墉苦笑著道:“問題是存銀不多了,經過年尾的擠兌,各省存銀都已經處於危險的地步......。”

點了支香煙,易知足才緩聲說道:“鐵甲艦隊抵達上海,也未必就能消除擠兌,不定還有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這本就是見仁見智的事。”

胡光墉聽的一愣,仔細琢磨一下,也確實是那麽回事,一旦鐵甲艦隊在上海亮相,稍有點眼力勁的都能看出,大清這是決意在南非與英吉利開戰,原本朝野上下對清英開戰就看法就不一,鐵甲艦隊的出現可能會引發新的恐慌。

略微沉吟,他才試探著道:“大掌櫃該不會是打算提前實行金本位吧?”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元奇被擠兌垮罷?”易知足幽幽的道:“手頭的黃金儲備和英鎊,足以應對流通的紙鈔,就以現在金銀兌換比核定紙鈔的黃金含量,一旦發生大規模擠兌,就宣布用黃金兌換,並明確規定,按照市場金銀兌換比時實調整。”

胡光墉遲疑著道:“真要如此,隻怕會掀起更大的擠兌風潮。”

易知足點了點頭,確實存在這個問題,一旦元奇以黃金兌換紙鈔,朝野上下必然會認為元奇是出於無奈,這才用黃金兌換,一則出於擔心紙鈔崩潰成為廢紙,一則大清黃金本就求大於供,市場上很難看到黃金,恐慌加上需求,會爆發更大規模的擠兌。

沉吟了一陣,他才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能做的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頓了頓,他接著道:“讓各省核算一下,看大概需要多少黃金,盡快調撥。”

待的胡光墉告退,易知足起身緩步踱到窗邊,推開窗戶,這個時候推行金本位,元奇實際上並不存在什麽損失,損失的是百姓,大清作為世界最大的白銀流通市場,一旦推行金本位,必然導致國際市場上白銀大幅快速貶值,到時候,真正貶值的不是紙鈔,而是白銀!

元奇不缺錢,不需要采取這種手段掠奪百姓的財富,如果不出現這種足以威脅到元奇聲譽的擠兌,他計劃再延遲兩年或者是一年,等的德蘭士瓦金礦的開采量上來,再有步驟的推行金本位。

趙烈文緩步踱進來,瞥了他背影一眼,輕聲道:“大掌櫃。”

“惠甫來了。”易知足轉過身從屜子裏取出一篇文章道:“將這篇文章潤潤色,交給報館,發表時間待定。”

趙烈文接過一看,見的標題是《論金本位》,心裏不由的一驚,易知足行事向來是輿論為先,這是要準備提前實行金本位?是開年又發生擠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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