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博多灣,箱崎。

肖明亮騎在一匹矮小的倭國馬上眺望著水天一色景色優美的博多灣,半晌,他才轉身問道:“蒙古人當年就是從這裏登陸?”

“是。”參謀長郭仲牟篤定的道:“根據史書記載,元朝至元十一年,至元十八年,蒙古大軍兩次征倭皆是從博多灣登陸,第一次是在箱崎,第二次是在距此不遠的九龍山。”

肖明亮摩挲著下巴的短須,“當年蒙古人戰力無雙,居然兩征倭國不下,究竟是怎麽回事?”

郭仲牟不假思索的道:“以屬下之見,蒙古人戰敗有三方麵原因,一是選擇的季節不對,兩次皆是選擇季風季節出兵,這有可能是因為當時要借助季風橫渡對馬海峽,但最終卻是遭遇台風,損失慘重。

二是後勤補給跟不上,尤其是第二次遠征,遠征軍規模龐大,需要強大的後勤補給支撐,但因為缺乏足夠的船隊,遠征軍的後勤補給不是以海路為主而是以陸路為主,穿越朝鮮半島抵達對岸的合浦。

三是倭國當時準備充分,抵抗頑強,軍隊素質和武器裝備皆不遜色蒙古人,雙方激戰一個多月,蒙古人並未占到便宜。”

肖明亮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咱們這次征伐倭國,需要注意什麽?”

“不論海軍陸軍,倭國的軍隊素質、武器裝備、戰略戰術都無法與我軍相提並論,後勤補給我軍素來也最為重視.......。”郭仲牟猶豫了下,才道:“屬下竊以為,最值得注意的,還是台風,當年蒙古人遠征船隊在博多灣遭遇持續四天之久的台風,戰艦幾乎被摧毀殆盡......。”

“你說漏了最重要的一點!”肖明亮道:“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當年蒙古人對於倭國的了解太少了。”說著,他撥轉馬頭舉起馬鞭衝著東邊揚了揚,“我們與蒙古人不同,從在倭國駐軍的那天起,我們就開始對倭國進行全方位的了解,可以說為了征伐倭國,我們已經進行了二十年的準備,對於倭國,我們是了如指掌。”

一騎疾馳而至,到的跟前,騎手利落的一圈馬頭縱身下馬,稟報道:“稟總指揮,總參謀部來電,攻占馬關海峽。”說著,他緊趨幾步遞上電報。

看過電報,肖明亮才問道:“楊秀清的新六軍前鋒已抵達什麽位置?”

郭仲牟連忙回道:“船隊一日前已過上海,上海至福岡五百餘海裏,預計三日內就能抵達博多灣。”

“征集馬匹,做好戰前準備。”肖明亮吩咐道,馬關海峽的西岸就是長州藩地盤,攻占馬關海峽就是對長州藩全麵開戰,對此他是早有計劃,海陸並進,楊秀清的新六軍是陸戰的主力。

對於馬關海峽,易知足並不熟悉,但是對於馬關這個地名,他卻是熟悉不過,因為後世鼎鼎有名的《馬關條約》就是在馬關海峽的春帆樓簽訂的,這是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知道並且印象深刻的名字!

僅僅一個《馬關條約》清國就向倭國賠償白銀二億三千萬兩,並割讓台灣、澎湖、遼東半島,也正是因為了解那段屈辱,易知足才對倭國有著刻骨的仇恨!

易知足用手指輕輕地在地圖上的馬關海峽上叩著,“馬關海峽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長州藩苦心經營的戰略要地,長州藩必然會竭盡所能防守,這一戰,要爭取全殲長州藩的有生力量。”

燕揚天沉吟了下,才道:“是否該讓朝廷下旨公開征伐西南四藩,如此,也好麻痹幕府.....。”

易知足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趙烈文,“惠甫擬份折子,以西南四藩弑君犯上,大逆不道,罪無可赦為名,奏請征伐,以穩定倭國朝局。”

話才落音,林美蓮正在門口稟報道:“大掌櫃,醇親王奕、怡親王載垣前來拜訪。”

醇親王奕?易知足皺了下眉頭,“有請。”說著,他又吩咐道:“一塊迎迎,這奕多半就是朝廷領軍征伐倭國的大將軍。”

在院子門口迎上微服前來的奕、載垣二人,易知足滿麵微笑的拱手道:“哪陣風將七爺吹來了上海?”

奕不過二十六七,刻意蓄起的八字胡讓他看起來成熟不少,與易知足他也不是初次打交道,連忙拱手還禮笑道:“鎮南王這是明知故問,還能有什麽風,自然是東風。”

載垣上前拱手笑道:“好在是現在開通了鐵路,否則老夫一年倒有半年時間在往返京滬的路上......。”

“二爺該在上海置座別園才是,往來下榻方便。”易知足打趣他道,這幾年載垣前來上海的次數著實不少。說著,他將燕揚天向兩人引見,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進屋落座,載垣熟知易知足的談話風格,也不兜圈子徑直就道:“征伐倭國,國城兄是打算循朝鮮例?”

“不錯。”易知足幹脆的道。

載垣追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易知足嘴角一勾,哂笑道:“朝廷接管朝鮮的時候,好象沒有問為什麽?”

載垣訕笑著道:“此一時彼一時嘛。”

“是皇太後不放心吧?”易知足瞥了他一眼,道:“朝廷若是有難處,元奇不介意接管倭國。”

“國城兄別誤會。”載垣連忙道:“有朝鮮的例子在前,朝廷能有什麽不放心的,隻是隨口一問。”

“倭國對於元奇而言隻是雞肋。”易知足緩聲道:“由朝廷建省遣官,利於長久的的將倭國並入大清疆域,朝廷畢竟占據著大義名分,再則,朝廷財政拮據,倭國也算富庶,給予朝廷,多少能緩解一下朝廷的窘迫財政。”

這話有幾分能信?載垣敢肯定,這絕對不是真正的原因,不過,他也不敢再問,對於朝廷來說,這畢竟是件好事,況且,對方不願意說,他就再問也是白搭。

見的載垣不開口,奕開口道:“朝廷已經同意協同出兵兩萬伐倭......。”

“很好。”易知足頜首道:“如此,元奇就沒有必要從西北抽調兵力,放心,伐倭部隊的一應開銷元奇全部包攬,不過,糧食除外,另外,元奇還需要朝廷提供四十萬石糧食。”

四十萬石糧食值不了多少銀子,相比起元奇伐倭的開支根本就不值一提,載垣還真不好意思讓元奇花錢買,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口,他當即爽快的道:“這沒問題,朝廷會盡快在天津備足元奇所需的糧食。”

“好。”易知足頜首道:“具體如何協同出兵,七爺可以與燕總參謀磋商。”

聽的這話,燕揚天站起身伸手禮請道:“還請醇親王移步總參謀部。”

待的奕、載垣告辭,趙烈文忍不住道:“大掌櫃真打算將倭國拱手送給朝廷?”

“什麽叫送?”易知足笑了笑,道:“有區別嗎?元奇又沒打算割據自立,況且,戰後的倭國還能有多大的價值?”頓了頓,他吩咐道:“趕緊將折子擬出來。”

趙烈文道:“遣使冊封,可要同時進行?”

“當然。”易知足頜首道:“遣使冊封不可再拖延,否則倭國難免疑神疑鬼。”

三日後,朝廷明發諭旨昭告天下,倭國長州、薩摩、肥前、土佐等西南四藩勾結謀反,弑君犯上,十惡不赦,倭國幕府久剿無功,求援請剿,授醇親王奕平寇大將軍,率軍前往倭國平叛。遣禮部右侍郎邵亨豫出使倭國冊封。

博多灣,福岡,東海艦隊大營,指揮部。

參謀長郭仲牟指點著牆上的大幅地圖緩聲道:“馬關海峽是瀨戶內海的西門戶,我國和朝鮮的商貿船隊大多都經此海峽進入瀨戶內海,自古以來就是倭國兵家必爭之地。

馬關海峽長28公裏,中央水道深15-20米,西部在10米以下,最狹窄的海域隻有約600米寬,海流湍急,是倭國有名的航海險處。

長州藩對於馬關海峽極為重視,沿線修築了不少炮台,布置了一百二十門重型火炮,在海峽的最狹窄處的前田炮台和壇之浦炮台規模最大,防守兵力在二千左右,不過,近日聽聞在不斷增兵......。”.

楊秀清當然知道奏折是特意為他奏折新上任的副總指揮講解的,看了一眼肖明亮,他才道:“攻打馬關海線沿線炮台,是否需要陸軍配合?”

“不需要。”肖明亮幹脆的道:“倭國的岸防炮依然停留在上個世紀水平,一色的青銅前膛炮,對於我軍的戰艦不構成任何威脅,我軍戰艦完全可以在對方火炮射程之外定點拔除所有的炮台。陸軍要做的是,在海軍戰艦火炮的炮火壓製之下登陸。”

“有海軍配合,這仗打起來就輕鬆的多。”楊秀清輕笑道,隨即才問道:“倭軍的陸軍裝備是不是也停留在上個世紀?”

“不錯。”郭仲牟回道:“因為長期的閉關鎖國,倭國的火器一直沒有多大的改進,甭說後裝線膛槍,就是米尼槍也沒有,使用的依然還是前裝滑膛槍。”

聽的這話,楊秀清不由的想起了太平軍當年用滑膛槍對陣米尼槍吃盡了苦頭的情形,忍不住笑道:“這那裏是打仗,純粹就是屠殺.....,長州藩一共有多少兵力?”

“一萬五千兵力左右。”郭仲牟說著看了肖明亮一眼,對於這位太平軍這位大名鼎鼎的東王,他也是有所耳聞,知道其驍勇善戰且是身經百戰,猶豫了下,他還是忍不住在提醒道:“長州軍雖然武器裝備落後,但在倭軍中也算是精銳,擅長近身肉搏戰,而且這一戰對於長州藩而言,是生死存亡之戰,必然會頑強抵抗......。”

“第六軍也擅長近身肉搏,所有官兵都是血海裏廝殺出來的。”楊秀清一臉輕鬆的道:“別說現在的裝備好的不能再好,就是換做以前的燒火棍,咱們也不會將這些長州兵放在眼裏。”

元奇新軍不是不能肉搏戰,但卻不得不承認,在肉搏戰方麵太平軍絕對是更勝一籌,畢竟元奇新軍極少能遭遇到肉搏戰,而太平軍幾乎就是靠肉搏戰起家的。

肖明亮笑了笑,道:“第六軍的戰力不容置疑,不過,我們希望能最大限度的減少傷亡.....。”頓了頓,他才斟酌著道:“我想第六軍在步炮配合方麵可能會有所欠缺,對於迫擊炮和手榴彈的運用方麵也不是太熟練,搶灘登陸,還是東海艦隊的陸戰隊打前鋒.......。”

“別別......。”楊秀清連忙擺手道:“前來的路上,我軍配備的參謀已經將各種戰術詳細的講解,而且,我也多次見識過這些新式戰法,我相信在實戰中學習效果更好,畢竟陸戰將會以第六軍為主。”

話才落音,一個參謀快步進來敬禮稟報道:“報,京師來電,朝廷已經明發諭旨,征討長州薩摩等西南四藩。”說著,大步上前遞上電報。

看過電報,肖明亮隨手轉給楊秀清,這才問道:“朝廷的八旗新軍可有動靜?”

郭仲牟連忙道:“正向天津集結,還沒收到電報,想來應該還沒出海。”

“八旗新軍也參與伐倭?”楊秀清看著手裏的電報,一臉的鬱悶,從金田起事太平軍就跟清軍打死打活,如今居然要聯兵一處征伐倭國,隻是想想他心裏就老大的不舒服。

“你現在是元奇新軍,不是太平軍。”肖明亮微笑著道:“以前的梁子早該放下了。”

楊秀清嘀咕著道:“咱們又不是兵力不足,讓朝廷來摻和什麽?”

“讓朝廷協同出兵伐倭,既是姿態,也是實際需要。”肖明亮緩聲道:“咱們這次是要徹底的滅掉倭國,目前的這點兵力,還嫌不足,後續可能還需要朝廷增兵。”

聽的這話,楊秀清笑道:“我是擔心下麵的兄弟們知道這事之後心裏不舒服,畢竟與清妖....清軍打了那麽多年,早已是仇深似海。”

“放心。”肖明亮道:“朝廷的八旗新軍是獨立作戰,不會與第六軍聯合作戰。”說著,他抬腕看了下手表,道:“傳令,明天一早向馬關海峽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