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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知足本就覺的奇怪,他既不是封疆大吏也不是朝中重臣,更不是什麽宗室親貴,不過就是廣州一行商,道光為何會問他對禁煙的看法?道光會有必要在意他對禁煙是何看法?當然不會。

道光之所以如此問,是關心禁煙能不能繼續貫徹下去,說白點,就是與英方談判時,能不能依照國際慣例,要求英方禁止鴉.片貿易,反應過來,易知足當即頓住話頭,略微沉吟,才接著道:“不管走各國的鴉.片貿易是否合法,大清嚴禁鴉.片,依照國際慣例,英吉利商賈向大清口岸走私鴉片,就屬於非法,對此,完全可以提出強烈的抗議,要求英吉利明令禁止鴉.片貿易。”

說到這裏,他語氣一轉,“不過,鴉.片貿易利潤驚人,英吉利朝廷也從中大為受益,即便是強烈抗議,也不過是促使鴉.片貿易從公開貿易轉為地下走私,大清海岸線長,海防又形同虛設,屆時,局麵可能比現在更複雜。”

道光看著他道:“鴉.片流毒天下,若是不能堵塞源頭,禁煙就無法徹底貫徹下去,難道就沒其他的辦法?”

“辦法不是沒有。”易知足道:“要想杜絕英吉利鴉.片貿易,有兩個法子,一是仿效英吉利,建立強大的海軍,打造海軍艦隊,嚴厲打擊海上鴉.片走私。再就是促進大清對外貿易的正常化。”

促進大清對外貿易的正常化?什麽意思?道光聽的一頭霧水,琢磨了一陣,他才道:“可是象對花旗國那般?”

“皇上明鑒。”易知足從容道:“此番廣州禁煙,花旗國之所以會積極響應,徹底斷絕鴉.片貿易,就是因為通過正常的貿易他們也能賺到不遜色於鴉.片貿易的利潤,而且大清的市場極大,需求也大,兩相比較權衡,他們樂意放棄鴉.片貿易。

商人逐利,這是本性,兩個商人做生意,正常的情況是雙方都有利可圖,這就是元奇一直提倡的共贏模式,不正常的情況,就是一方盈利,一方虧損,這種生意一般來說是無法長久的。

國與國之間的貿易,實則也是利益至上,近二百年來,大清對外貿易,一直都是盈利,而與大清貿易的歐洲各國則一直都是虧損,法蘭西、奧地利、瑞典、丹麥等等原本與大清有貿易往來的國家,先後退出了貿易,就是因為無法承受虧損......。”

聽到這裏,道光打斷他話頭,道:“商人逐利,豈會遠洋而來做虧本生意?”

“皇上,微臣說的是國家虧損,不是商人虧損。”易知足道:“例如鴉.片貿易,大清沾手鴉.片生意的商人都賺了錢,大清的白銀卻大量流失,這是一個道理。”

道光微微頜首道:“英吉利一直沒有斷絕與大清的貿易,可是沒虧損?”

“同樣虧損。”易知足道:“但凡是與大清貿易的國家,無一例外,都是虧損,因為大清幾乎是隻出不進,歐洲各國都得攜帶大量的白銀前來購買大清的瓷器、絲綢、布匹、茶葉等。

英吉利之所以能夠堅持下來,是因為英吉利擁有印度這個殖民地,印度、大清、英吉利,這個三角貿易讓英吉利無法放棄對大清的貿易,而印度的棉花也讓英吉利能夠勉強維持住與大清的貿易。

花旗國則不同,花旗國是用皮毛而不是用白銀來換取大清的商品,因此花旗國也勉強堅持下來,一直堅持到鴉.片貿易的興起。

鴉.片貿易之所以能夠如此快速的增長,主要原因,還是白銀!以微臣之愚見,鴉.片貿易若是得不到有效的遏製,原本因為缺乏白銀而不得不退出與大清商貿的國家都會加入到鴉.片貿易中來,因為唯有鴉.片貿易才能從大清套取大量的白銀,有了白銀就能繼續與大清貿易。”

頓了頓,他接著道:“微臣之所以建言,傾盡國力與英吉利打一仗,就是出於這點考慮,若是輕易妥協,不僅英夷會得寸進尺,其他歐洲國家亦會紛至遝來,屆時,不僅是鴉.片泛濫,大清的商貿和金融都會慘遭破壞,真要如此,大清岌岌可危,這絕非微臣危言聳聽。”

大清曆來是重農輕商,道光素來對商貿也不甚上心,即便因為鴉.片泛濫導致白銀大量流失,他想到的也隻是禁煙以防止白銀流失,從未往對外貿易方麵想過,也根本沒有想到,對外貿易的影響竟然會如此之大。

聽易知足說的如此嚴重,他心裏登時沉甸甸的,一個英吉利走私鴉.片,已經讓他頭痛了,那些個歐洲國家再摻和進來,鴉.片的泛濫豈非要達到無以複加的地步?而鴉.片泛濫的直接後果,就是大清無銀可用。

默然半晌,他才沉聲道:“禁海如何?”

“回皇上。”易知足說著稍稍挪動了下膝蓋,今兒他是有備而來,在膝蓋上綁了軟墊,但跪的時間長,他依然是吃不消,見這情形,道光抬手道:“平身,賜坐。”平常裏君臣對奏,大臣回話盡量簡潔,也根本不會象易知足這般延伸話題,都是問什麽答什麽,絕不多摻雜一點題外話。

謝恩起身落座後,易知足才接著道:“皇上,今非昔比,聖祖爺時尚可禁海,如今,根本不可能禁海!大清雖不是天下的中心,但卻是東西方貿易的中心,英吉利絕對無法容忍大清禁海,如今的英吉利擁有強大的海軍艦隊,有足夠的實力,打破大清的海禁,大清禁海,隻會進一步加大戰爭的規模,況且如今沿海人煙稠密,富庶繁華,與聖祖爺在位時的情形大不一樣。”

嚴禁鴉.片之時,朝中就有不少大臣呼籲禁海封關,道光提出禁海,也不是一時的心血**頭腦發熱,不過,聽的易知足如此說,他心裏也有些打鼓,英吉利是否會因為禁海擴大戰爭規模且不說,如今禁海的代價也確實太大,若是激起民變,那就真是得不償失。

略微沉吟,他拉回話題道:“促進大清對外貿易的正常化,能有效遏製鴉.片的走私?”

“能,花旗國就是最好的例子。”易知足語氣篤定的道:“鴉.片貿易畢竟是非法貿易,若是正當貿易能夠獲得不亞於鴉.片貿易的利潤,沒有人願意去做鴉.片貿易。”略微一頓,他接著道:“英吉利爆發經濟危機,優質鐵從二十多鎊一噸下跌到八鎊.....換算成銀元,也就是三十二元。如今大清的優質鐵是一百四十元一噸,質量還沒有英吉利的好。

若是大清此時能夠大規模的修建鐵路,不僅能夠大幅的降低修建成本,而且還能夠引導英吉利轉向正當貿易,大清疆域遼闊,鐵路修建的市場大的無與倫比,一旦大清宣布大肆修建鐵路,足以拉動英吉利的優質鐵價格,鐵價上漲,將會帶動一係列的行業,足以幫助英吉利擺脫經濟危機,如此,英吉利為了更大的利益,絕對會和大清聯手打擊鴉.片走私。”

道光沉吟著道:“鐵路造價昂貴,大規模修建鐵路,哪來的銀子?”

這是動心了?易知足心裏暗喜,當即從容道:“朝廷沒銀子,但大清不缺銀子,官員士紳商賈手中有銀子,大多都藏在銀窖裏睡大覺,借著修建鐵路,正好將這些閑散的銀子都調動起來,銀子隻要流通起來,朝廷的收入就會大幅增加。”

聽他一口大白話,而且語氣輕鬆,道光心裏暗笑,尋常大臣跟他說話,哪個不是文縐縐的,而且用詞嚴謹,言簡意賅,哪裏會象這小子這般,不過,話是大白話,卻不無道理,一眾大臣,根本就沒有這份見識。

“再則,修建鐵路,有錢是有錢的修法,沒錢是沒錢的修法,朝廷資金充裕,可以全麵鋪開,幾條線路同時動工,資金緊張,可以借貸,向國內的銀行票號錢莊借貸,向外國銀行借貸,也可以發行股票,籌集資金,也可以號召地方士紳商賈自行修建,還可以出售鐵路運營權......,總之,朝廷隻要下決心修建鐵路,這方式可以靈活多變,無須為銀子發愁。”

道光聽的一笑,手下一眾文武大臣,但凡是有點事情,第一件事就是向他開口要銀子,修建鐵路,如此大的事,這小子居然跟他說不必為銀子發愁,手下要多有幾個這樣的大臣,可就舒心多了。

“上茶。”道光對外吩咐了一句,這才看向易知足,心裏已是有幾分歡喜,這小子見多識廣,熟知中外,對於商貿,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眼光和獨到的見解,實是難得的經濟大才,難怪當年王鼎點名要他入戶部。

聽的上茶,門外當值的首領太監王常清連忙斟了杯熱茶端了進來,道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易知足,王常清是久在他身邊當差的,登時就明白過來,這是要給易知足賞茶,心裏不由的暗自詫異,道光一般隻對軍機處和大學生等年高老臣重臣賞茶,哪會給易知足這等年紀輕輕的臣子賞茶,賜坐都已是格外開恩,看來,這小子聖眷頗隆。

心裏想著,他手腳卻是一點不慢,趕緊的又斟了一杯熱茶進來,易知足沒想到自己也有份,正待伸手,王常清低聲提醒道:“還不謝恩?”

還要謝恩?易知足連忙起身道:“謝皇上賜茶。”落坐,他便伸手去端茶杯,道光揮手屛退太監,隨即拿起另一份折子翻開細看,鐵路修建的爭議很大,即便不用為銀子發愁,他一時間也難下決斷,此事,得召集眾臣仔細的商議。

正陽門外,大兒胡同,‘碼頭客棧’。

一樓大堂裏七八張桌子都坐滿了人,這些人有老有少,但都衣著光鮮,器宇軒昂,一看就知非富即貴,掌櫃老馬頭將自個平日裏珍藏的最好的茶葉都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侍候著,生怕一個招呼不周,招來禍端。

這些人自然不是他客棧的客人,都是前來拜訪住在後院的那位易大人的,他留意了下,這些主兒不是大人,就是這個府那個府的管家,還有幾個是掌櫃的,都是抬抬腳麵比他人還高的主兒,他哪能不陪著小心。

他也不明白,那位易大人為何會下榻在他這家小客棧裏,心裏是又是歡喜又是擔憂,昨兒有宮裏太監來傳旨,他才知道那個年輕人身份不一般,還好夥計們侍候的殷勤,沒有開罪之處。

“掌櫃的。”一個小夥計湊到跟前,輕聲道:“打探清楚了,咱們後院的那位爺還真不是一般人......。”

“甭廢話,一般人能夠蒙皇上接連召見?能有這麽多貴人前來拜訪?快說。”

“掌櫃的聽說過元奇吧?”

“元奇?”老馬頭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道:“沒聽說過這名號,是什麽?”

“掌櫃的連元奇都沒聽說過?”剛剛打探清楚的小夥計不無賣弄的道:“元奇是家銀行,就是銀號,跟咱們京師的‘四大恒’可不一樣,人家元奇是壟斷了整個廣東省所有大大小小銀號的超大銀號,那位爺就是元奇的大掌櫃。”

“你小子蒙誰呢?”老馬頭道:“皇上會召見一個銀號的大掌櫃?這些.....哪個不是拔根毫毛比咱腰粗的主兒,會巴巴的來拜見一個銀號大掌櫃?”

“不說了嘛,人家這銀號大掌櫃不一般。”小夥計道:“聽說身上還襲著爵位,是三等輕車都尉......。”

老馬頭輕聲道:“三等輕車都尉算什麽?這四九城裏一抓一大把,滿大街的黃帶子紅帶子,隨便哪位的爵位不比三等輕車都尉高?你別是打聽錯了吧?”

小夥計急了,連忙道:“怎會有錯?小的是跟後院的那小丫鬟嘴裏套出來的。”

“這可就怪了。”老馬頭自言自語的道,他確實有些想不通,一個廣東的銀號大掌櫃,在京師怎會如此受重視?(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