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的這話,易知足心裏一動,冒充天地會的會員,或許可以順利脫身,不過這念頭一閃,他就趕緊掐滅,他對天地會毫不了解,天地會的切口暗語手勢什麽的一概不懂,想在這個老江湖麵前蒙混過關,根本沒有可能。

老江湖,老江湖也怕遇上新問題,心念一轉,他裝模作樣的猶豫了一番,最後,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沉聲道:“實不相瞞,在下是興中會執行委員,本會亦是矢誌反清,對於曆朝曆代的起義多有研究,而且對西洋各國的起義和政體也頗有研究。”

這話一說出來,依真人不由的一呆,那白衣女子和小丫鬟也齊齊望了過來,三人都從來沒聽說過,還有一個專門研究造反的興中會,執行委員又是個什麽職位?

略微沉吟,依真人才有些狐疑的道:“恕貧道寡聞,廣州地麵從未聽聞過興中會之名……。”

“依真人未曾聽聞,亦屬正常。”易知足煞有介事的道:“興中會成立時間不長,不過才三年時間,而且從未對外公開招攬會員,都是反複試探,秘密招攬,目前招攬的全是精英骨幹,當前主要任務是製定綱領,這包括理論綱領、基本綱領、政治綱領以及經濟、軍事、文化綱領。

建立健全興中會的組織結構,組織製度,會員的權利、義務以及紀律。訂立興中會的短期目標和長遠目標,擬定各種詳細的計劃、製度等等。

興中會當前最主要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賺錢!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造反自然不能沒錢,軍械被服糧餉兵馬,哪一樣也離不開錢,咱們執行會的短期目標就是籌集一千萬!”

“一千萬?”依真人瞥了他一眼道:“元奇銀行兩千萬也不止。”

“依真人說笑了。”易知足含笑道:“元奇銀行的銀子,那是股東的,是儲戶的,哪能隨便挪用,我這裏給諸位透露一點,咱們興中會最根本的一個製度,就是保護私有財產!私有財產聖神不可侵犯,就是貴為皇帝,也絕對不能隨意侵犯百姓的私有財產!咱們自然要以身作則,不會隨意侵犯他人私有財產。”

小丫鬟好奇的問道:“執行委員是什麽職位?大不大?”

易知足笑了笑,道:“執行部是興中會最重要的部門,執行部一共五個委員,所有大事,由五個委員商議決定。”

“你說的綱領,是指的什麽?”

“大綱和要領。”易知足道:“興中會各個時期內的任務和行動步驟。”

依真人問道:“那你們興中會的宗旨是什麽?”

“宗旨包含在政治綱領中。”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咱們興中會的政治綱領是,驅除韃虜,恢複中華,建立新朝,平均地權。”這是同盟會的政治綱領,他信手拈來,隻是將民國改為新朝。

小丫鬟鼻子一皺,不服氣的道:“哼,比反清複明也高明不到哪裏去。”

易知足瞥了她一眼,假裝沒聽見,依真人卻是緩緩點了點頭,敢明目張膽的提出建立新朝,平均地權,這興中會確實不簡單,比起他們遮遮掩掩打出個反清複明,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他心中的疑慮漸消,已是相信確有興中會的存在,畢竟在他的潛意識裏,這些東西,不可能隨口就能胡謅的出來,閑著沒事,誰會一天到晚琢磨這些造反的事情?更何況對方說的頭頭是道,別說是尋常的商賈,就是幫會的一般成員也說不出個大概來,非得核心骨幹,否則不可能知道這些。

小丫鬟沉不住氣,見易知足不理她,又譏諷道:“你們興中會籌備了三年,還在籌備?可真應了那句話,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造反不是請客吃飯。”易知足神情嚴肅的道:“兵凶戰危,關係到數百萬數千萬人的生死,豈能不慎重?興中會這幾年來廣泛收集情報,權衡利弊、估量實力、周密策劃,就是等待時機,等待外敵入侵,等待內亂四起,等待大災大害。

若是沒有適合的機會,別說十年,二十年也得等,莽撞行事,隻會造成巨大的損失,對興中會來說,每一個精英骨幹,每一個會員都是寶貴的,我們必須對每一個會員負責任,不能讓他們的鮮血白流,因此要選擇最好的時機,以最小的代價奪取勝利!”

聽的這話,依真人不由的暗歎了一聲,跟興中會一比,白蓮教青蓮教簡直就是野雞把式,小丫鬟卻不服氣的道:“說的好聽,還不是紙上談兵,你們沒有會眾,一旦時機成熟,也隻能幹看。”

“一葉知秋,聽說過嗎?”易知足反唇相譏道:“天下大亂,必有征兆,有錢有糧有武器,隨時隨地都拉起一支隊伍來。”

“你們哪來的武器?”

“跟洋人……。”易知足似乎意識到說漏了口,連忙打住。

依真人一笑起身,道:“不打攪易大掌櫃用餐,咱們先出去。”

出了後院,來到前麵大廳,落座之後,依真人才長歎了一聲,道:“白費了一番心思,沒想到這小子也是幫會中人,而且在幫中職位不低,這可是難辦了。”

白衣女子淡淡的道:“不如就當做綁票?”

“不妥。”依真人搖頭道:“這小子若隻是一般商賈,倒無不可,既是同道中人,如此做便有違教規,有違道義,傳出去,沒的壞了咱們青蓮教的名聲,再則,興中會雖然目前尚未招攬會眾,但其誌不小,實力不弱,一旦起事,必然一飛衝天,犯不著與他們接下梁子。”

小丫鬟道:“咱們不說,如何傳的出去?”

“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依真人幽幽的道:“綁架這小子,咱動用了不少人手,時日一長,不可能不走漏風聲,這小子是興中會的重要人物,又是元奇大掌櫃,這時節,怕是整個廣州城都轟動了,黑白兩道應該都在四處打探他的下落。”

小丫鬟不甘心的道:“那怎麽辦?就這麽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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