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很安靜,迪斯累利習慣性的兩手交叉撚動著,如果德意誌能夠從清國大量購買戰艦、魚雷和潛艇,那麽挑起戰端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德意誌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俄國坐大,然後形成腹背受敵的局麵,肯定會率先破局,如果能擊敗英法聯手,德意誌不僅能解除後顧之憂,而且還能順勢向海外擴張,與他們爭奪海外殖民地。

可即便是能夠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他也是束手無策,英吉利海軍規模雖大,但卻無法與擁有魚雷和潛艇的德意誌海軍抗衡,不論是莫桑比克海戰還是馬普托灣海戰都已證明這一點。更何況,德意誌不是清國,真與德意誌開戰,戰火會直接燃燒到英吉利本土。

放棄法蘭西,也是極為不明智的,德意誌在打殘法蘭西之後,下一個目標必然是英吉利!

沉默良久,他才開口道:“必須盡快研製出魚雷和潛艇,否則無法遏製德意誌的野心!”

聽的這話,索爾茲伯裏一陣無語,從莫桑比克海戰清國海軍第一次公開使用魚雷,英吉利就效仿元奇建立了魚雷研究所,抽調眾多科研人員進行魚雷研發,一晃多少年了,依然沒能研製出能夠控製航向的魚雷。

盡快?如何盡快?德意誌若是要挑起戰爭,絕對不會再拖延三五年,估計最多兩年時間就會發動戰爭,不可能給他們更多的時間。

迪斯累利看了他一眼,道:“或許我們可以通過南美洲的戰爭獲得魚雷。”

南美洲的智利與玻利瓦爾和秘魯因為爭奪阿塔卡馬沙漠而爆發戰爭,身為外交大臣的索爾茲伯裏自然清楚,他遲疑著道:“閣下是想支持智利擴大戰爭?”

“清國每年從南美三國進口大量的銅礦,更是在玻利瓦爾和秘魯兩國大量投資鐵路和礦場,如果我國向智利大量出售戰艦,玻利瓦爾和秘魯必然會向清國大量采買戰艦和魚雷。”迪斯累利緩聲道:“清國不可能坐視玻利瓦爾和秘魯被滅,也不希望戰爭長期持續下去,畢竟清國每年都要消耗大量的銅礦。”

“還要大量出售戰艦?”索爾茲伯裏不解的道:“我國現在必須積極備戰。”

“出售的當然是那些過時的鐵甲艦。”迪斯累利道:“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艦炮威力巨大而且航速快的鐵甲艦。”頓了頓,他接著道:“至於備戰,早已開始了。”

索爾茲伯裏猶豫了下才道:“清國怕是不會輕易向玻利瓦爾和秘魯出售魚雷和潛艇。”

“總要嚐試一下。”迪斯累利道:“清國若不出售武器,就極有可能會派艦隊參戰,會駐泊在南美的港口,這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機會!”

確實是機會,不過索爾茲伯裏還是覺的有些渺茫,清國對於魚雷和潛艇技術的封鎖不是一般的嚴密,略微沉吟,他才道:“對於歐洲來說,北美的美利堅和遠東的清國既是威脅,也是外援。

清國選擇的是支持德意誌和俄國來攪亂歐洲,美利堅應該也希望歐洲陷入戰亂,不過,我們應該還有爭取的機會......。”

聽的這話,迪斯累利臉上露上一絲笑容,“海軍部在去年就已經向美利堅下了一個大訂單,十二艘大型裝甲巡洋艦。”

十二大型裝甲巡洋艦?索爾茲伯裏一呆,“裝甲巡洋艦不是最新型的戰艦!”

“算不上。”迪斯累利搖了搖頭,而後話頭一轉,“不能耽擱了,我必須盡快前往彼得堡。”

德意誌,柏林,夏洛滕堡宮。

夕陽西下,將在林蔭小道上蹣跚散步的兩個老人的身影拉的老長,柱著拐杖的德皇威廉一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問道:“歐亞大鐵路快通車了?”

“據說兩年左右就能通車。”俾斯麥微微點了點頭。

“好魄力!”威廉含混的說了一句,繼續前行。

俾斯麥亦步亦趨的道:“一旦清俄鐵路通車,必然極大的帶動俄國的工業和經濟,對於清國西北的工業和經濟也同樣具有巨大的促進作用.......,清國皇太後、皇帝和元奇那位大掌櫃此次巡視西北,應該是一個開發西北的信號.......。”

見他欲言又止,威廉徑直問道:“你想說什麽?”

“清國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挑起歐洲戰亂,如果我們不能挑起戰亂,待的俄國強大起來,也會挑起戰亂。”俾斯麥斟酌著道:“我們必須爭取主動,趕在俄國強大起來之前消除看自英法的威脅。”

威廉沒吭聲,走到路邊的一張長椅坐下後,才長歎了一聲,道:“美利堅在北美洲是沒有對手,清國在遠東則是大一統,唯獨歐洲是小國林立五國爭強......。”

俾斯麥順著話頭道:“清國和美利堅都在快速崛起,如果歐洲繼續維持大陸均衡政策,遲早會被清國和美利堅超越!再過數十年,歐洲最大的威脅將不是俄國,而是清國!”

威廉拍了拍椅子,示意他坐下,“與清國的軍事交流需要多長時間?”

“半年時間足夠。”俾斯麥說著進一步試探道:“如果要發動戰爭,就越早越好。”

沉默了一陣,威廉問道:“清國這是想借我們的手削弱英吉利,如果我們維持現狀呢?”

略微沉吟,俾斯麥才緩聲道:“英吉利在海外擁有廣闊的殖民地,絕對不會甘心失去海上霸權,絕對會千方百計發展海軍。

俄國雖然在積極發展海軍,但卻是以陸軍為主,在斷絕了向東方擴張的可能之後,擴張的目標已經轉向奧斯曼,不過,現在的奧斯曼摻雜了英吉利、奧匈帝國、清帝國和我國的勢力,俄國已經很難有機會,他們會將擴張的目標轉到歐洲。

法蘭西在戰敗之後恢複很快,短短三年時間就償還了五十億法郎的戰爭賠款,這次世界性的經濟危機對於法蘭西的的影響也不是很大,一旦再次強大起來,必然會向我國一雪割地賠款之恥。

如果我國維持現狀,或許十年之後就會麵臨法蘭西和俄國的兩麵夾擊,英吉利也有可能參戰,因為我國海軍實力已經足以對英吉利構成威脅。”

威廉悶聲道:“現在發動戰爭呢?有什麽好處?”

俾斯麥道:“依仗著魚雷和潛艇以及新式水雷的優勢,我們不僅可以震懾英吉利,讓英吉利不敢插手,而且可以從海陸兩麵進攻法蘭西,隻要打敗了法蘭西,我國就擺脫了兩麵受敵的威脅。”

威廉看了他一眼,道:“英吉利一向奉行大陸均衡政策,你覺的英吉利會坐視我國吞並法蘭西?”

“英吉利現在最大的敵人是清帝國。”俾斯麥不慌不忙的道:“我國可以與英吉利談判,以轉讓魚雷和潛艇技術為代價,讓英吉利不插手!還可以與英吉利結盟,聯手抗衡清國。”

威廉眼睛一亮,這個條件,英吉利沒有理由拒絕!他微笑著道:“找個適合的機會與英國人談談。”

俾斯麥暗鬆了口氣,“還是再等等,等軍事交流結束再談不遲。”

清國,陝西,西安。

為迎接皇太後和光緒帝聖駕,整個西安城懸燈結彩,喜氣洋洋,從長樂門到北院行宮的大道上所有的商鋪住戶都掛上了各式各樣的紅色燈籠,黃土墊道倒是用不著了,因為一路都是水泥路麵,淨水灑街卻還是要的,沿途的水泥路麵都被衝洗的幹幹淨淨。

因為聖駕經過,沿途所有的茶樓酒樓都已關門,唯獨北院行宮附近的一座兩層高的酒樓還有客人,一身便裝的易知足、易正德、黃殿元、趙烈文幾人坐在臨街的窗口喝茶聊天,等候在聖架經過。

按道理,身為大清鎮南王的易知足是要去火車站迎駕的,不過,他不願意去遭那份罪,所以徑直在北院行宮附近尋了家酒樓等候,所謂的北院行宮實際就是撫台衙門。

禦道兩側不僅是張燈結彩,還擠滿了前來仰瞻聖容的士紳商賈百姓,一條長街,從二樓上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虛君立憲已經八年,天子出巡,依然還是萬人空巷。”黃殿元滿懷感慨的道。

易正德打趣著道:“父親若是這般招搖過市,會不會萬人空巷?”

聽的這話,易知足不由的一笑,“為父可沒那麽大的吸引力,而且也不敢如此招搖過市。”說著,他指了指窗外,“這些人也不過是趕來瞧熱鬧的,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倒未必。”趙烈文道:“北方這幾年大旱,朝廷和元奇大力賑濟,百姓們可謂是感恩載德。”說著,他看了易知足一眼,“元奇出力最大,但卻是讓朝廷落了個好名聲。”

易知足擺了擺手,“這次賑災,朝廷也是出力不小,元奇的名聲早已在外,何須跟朝廷爭這點子薄名。”

幾人品茶閑談,易正德卻是一直留意著窗外,見的禦道兩側的人們紛紛跪下,連忙道:“來了,來了!”接著又納悶的道:“既說是仰瞻聖容,跪下低頭還能看見個什麽?”

趙烈文笑道:“天子出巡自有回避製度,一般是要求回避的,不過,天子又希望借此機會接觸百姓,顯示天子威儀,所以通常都諭示有關官員,要盡可能地讓百姓在路旁岸邊跪伏觀瞻,不可過多阻止。

讓百姓下跪既是禮儀的需要,也是從安全角度的考慮,這種情況下要想進行刺殺,就很難了。”

慈安皇太後和光緒的聖駕還沒見,就看見一隊接一隊的騎駕鹵簿緩緩而來,在座幾人都是第一次看見天子出巡的陣勢,易知足幾人還好,易正德卻是大為驚歎,“這得要多少人隨行?太奢侈了!”

趙烈文輕聲道:“就這陣容,應該已是大幅削減了的,康熙、乾隆南巡時的陣仗那才叫大,江南不少士子的筆記都有記載。”

終於看到了慈安皇太後和光緒的鑾駕一前一後而來,禦街上“萬歲”之聲不絕於耳,鑾駕上有簾子遮擋著,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鑾駕裏的皇太後和皇帝,易正德很不滿意,嘀咕著道:“什麽都看不見,就光見著這儀仗隊了。”

易知足笑道:“想見還不容易,待會為父帶你去陛見,離近了仔細看。”

“聽說陛見,要行跪拜禮,我還是不去了。”易正德說又道:“他們在幹什麽?撒銀子?”

“不是撒銀子。”趙烈文笑道:“是為了彰顯惠民聖意,賞賜一些民眾銀牌等物。”

易正德道:“難怪有那麽多人來看,原來是有好處。”

一直看著鑾駕進了北院行宮,易知足才坐下來呷了口茶,“這陣勢,出巡一次不知道要耗費多少錢?”

“皇帝出巡屬於重大政治活動。本朝前期,國力強盛,皇帝出巡的次數非常之多,旨在勸文教,勵武功;或謁陵拜祖,或教養蒙古;或考察吏治,或省方問俗。”趙烈文緩聲道:“到的後期,因國勢衰微,出巡就少了,嘉慶帝之後已再無南巡.......。”

話未落音,就聽的樓梯響,幾人回頭,卻是一身官袍的肅順來了,一上樓,肅順就遞上一份電報,一臉欣喜的道:“好消息,剛剛接到太原電報,山西大雨!”

山西大雨!易知足心裏也是一喜,接過電報掃了一眼,他朗聲笑道:“山西旱情得以緩解,總算是可以徹底鬆口氣了!”

山西大雨,西安卻是豔陽高照,肅順一身嚴嚴實實的官袍隨著鑾駕而行,後背都濕透了,自覺的斟了杯茶喝了之後,他才笑道:“山西旱情得以緩解,此番可以放心西巡了。”頓了頓,他接著道:“國城兄何時去陛見?”

易知足笑了笑,道:“我沒帶官袍。”

肅順聽的一笑,“國城兄有多少年沒穿過官袍了?”

易知足道:“我在上海建了一座博物館,蟒袍頂戴都送去博物館作為珍藏了。”

“早考慮到了。”肅順笑道:“就這麽著見見麵說說話,也不拘什麽陛見禮儀,在下陪同,可行?”

聽的不拘禮儀,易正德心裏一動,“那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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