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半張假幣

曹雄飛緊急約見,林峰強忍著失去戰友的悲痛,來到醉仙樓酒家。酒店夥計杜小釗向他使了個眼神,便獨自忙著去收拾碗筷。

密室裏,曹雄飛拿著半截法幣端祥好久,看見林峰推門進來,便起身迎客。

“蜥蜴,你終於來了。”曹雄飛放下手裏的半截法幣,說道:“這麽急著叫你過來,主要有兩件事。其一,因為及時用藥,段鐵鋼的傷勢已經穩定,正在慢慢康複。其二,昨天接到來自重慶的指示,要求我們徹底查清日方的S計劃。”

“S計劃?”

林峰重複了一句。前些日子李進澤已經和他提過S計劃。現在是第二次聽到。看來李進澤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

“對。戴老板要求我們盡快查清日方S計劃的真相。目前我方對該計劃知之甚少。”

林峰不由暗自哀歎:S計劃被戴笠如此看重,獲取的難度自然不小。

“有沒有線索?”

“為了獲得S計劃,戴老板算是下了血本,準備啟動蜇伏在敵人內部的毒蜂。到時候會有人和你配合完成任務。”

曹雄飛見林峰愁眉不展,麵色慘白,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林峰連忙掩飾道:“一點小感冒。不礙事。”

“別騙我。你一定是遇到事情了。有事別瞞著,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組長,真沒事。受了點風寒。不影響工作。”

“好樣的。你這性格,我喜歡。”曹雄飛順手拿起桌上的那半截法幣,繼續說道:“你看看這個——”

那張麵值壹拾圓的法幣被火燒了三分之二。林峰拿在手裏左看右看,不解地問道:“這不是法幣嗎?有什麽不同?”

曹雄飛陰陰一笑,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你看連你都看不出破綻來,這是一張假幣。能把假幣造得和真的一樣,可見小日本鬼子造假的水平有多高。”

“哪來的?”

“這是從陣亡日軍士兵的屍體中搜到的。據說這種假幣在日軍當中廣為流通。他們用假幣向老百姓購買生活物資,甚至軍方用來采購軍備物資。假幣的大麵積流通,一個最嚴重的後果就是造成真幣貶值,物價飛漲。這是日軍除了殺人放火、**虜掠之外,在經濟領域發動的另一場侵略戰爭。這半張假幣是段鐵鋼從重慶帶過來的。這也是他們此行的一個重要任務,弄清假幣的來源,然後搗毀它們!”

從醉仙樓酒家出來,林峰給佐惠子打了個電話。她剛做完一台手術,正準備下班。兩人相約在雅典娜咖啡廳見麵。林峰在咖啡廳等了半個小時,佐惠子到了。

林峰從懷裏掏出半截假幣,遞給佐惠子。

佐惠子看了一會,也分辨不出真假。

“這不是法幣嗎?”

見佐惠子那愣愣的樣子,林峰苦笑道:“這是假錢。出自陣亡日軍士兵身上。可見這種假錢已經在市麵上廣為流通。可惜我們很多人還蒙在鼓裏。”

佐惠子輕聲說了兩個字:“卑鄙。”

這是一次最為沉悶的約會。

林峰和佐惠子喝著咖啡,想著各自的心事,竟然持續了十幾分鍾。誰也不想說話。最後還是林峰打破了沉默。

“惠子,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我殺人了。”

佐惠子一聽,立馬聯想到山田正峻:“又是山田逼你動手?”

“嗯。”

“今天審的可是自己的同誌。東北局社會部副部長丁雪峰同誌。他死於電刑。按下電鈕的那個人就是我。”

“所以,你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自從進了這個屋子,我就感受到你身上帶來的壓抑。”佐惠子輕聲說道:“我們真是出生在一個錯誤的年代。要是沒有這場該死的戰爭,我們應該在一起結婚、生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然後一起慢慢地老去。可是,現在我們必須每天都要麵對陰謀和死亡。”

佐惠子和林峰相對而坐。帥哥靚女,在旁人看來應該是令人豔羨的一對鴛鴦。

林峰輕拌杯裏的咖啡,話裏含著苦澀:“惠子,人生哪有那麽多假如?按國籍論,我們是敵人。以感情論,我們是戀人,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好幾次在夢中,我都夢見自己和你去歐洲旅行結婚。”

說到這裏,兩人都不由苦笑起來。歐洲也是戰火紛飛,血流成河。哪有什麽安寧可言?

佐惠子挽住林峰的胳膊,兩個人無比親熱地走出咖啡廳,來到大街上。天氣很冷,街上的行人很稀少。

臨別時,佐惠子當著日軍士兵的麵,微閉雙眼,喃喃地要求林峰和她吻別。

林峰大膽地親吻了佐惠子的嘴唇,很快得到她的熱烈響應,她把舌尖探進他的嘴裏,好像就要和他融為一體。值班的幾個憲兵看得兩眼發綠。要知道眼前這個女孩,他們都認識,崗村課長的親外甥女。要是攀上她,一定有更多飛黃騰達的機會。

借親熱之機,佐惠子告訴林峰:山田正峻經常去怡紅院買春。

怡紅院!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林峰腦海閃現:殺了山田正峻,替丁雪峰報仇!

李進澤聽到林峰近乎瘋狂的計劃,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他嚴厲地喝道:“林峰,未經上級批準,你不得擅自行動。”

林峰沉默了。眼裏全是暗綠色的怒火。

李進澤繼續勸道:“殺了山田正峻,你是痛快了。林峰同誌,你想過沒有?日本人會把上海弄得個底朝天。丁雪峰的犧牲是個意外,深層次原因是什麽,你想過沒有?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軍統,卻至少有上百人為這次事件獻出了生命。”

在李進澤麵前,林峰第一次表現得很不聽話。丁雪峰犧牲的畫麵,在他的夢裏連續幾天出現,讓他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無論李進澤怎麽勸,林峰都保持著沉默,一幅油鹽不進的樣子。這樣下去,李進澤擔心林峰一定會弄出事來,卻也是急得沒有辦法。

都說地下黨員具有嚴密的組織紀律性,林峰第一次表現得如此任性,李進澤知道他是想為自己的行為贖罪。

李進澤一把摟住林峰的肩膀,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敵人在你的麵前槍殺自己的同誌,你能忍。敵人借你的手去殺自己的同誌,你就不能忍嗎?仇一定要報,但要講究策略。”

林峰沉聲道:“李書記,你放心。我不會目無組織紀律,但你別忘了我還有另一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