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句再見

他的擁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寬大的手掌按在腰間,她感受到他指節的用力,感受得到他不斷顫抖的肩膀,感受得到他此刻的悲傷。

她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麽有些人不願意麵對真相,如果可以選擇,她並不想知道這一切。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每一件事的出發點都不是為了傷害你,我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想去傷害你。我也希望我們能有一個美好的、全新的開始,但如果我不這麽做,你永遠都不會回到我身邊。”

薛裴的眼淚滴在她的衣服上,灼熱得像要在上麵燙出一個洞。

“我想過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但沒想到這麽快,快到你還沒有喜歡上我。”

最後一句話讓她胃裏泛酸,連帶著喉嚨都變得苦澀。

“我想知道,在你知道這件事之前,我在你心裏有多少分了?”

這個問題讓朱依依想了好一陣。

她想起她每次吐槽領導發消息給他,他總會耐心地回複一大段,安撫她的情緒;

她想起在海城的那個夜晚,他說“如果我是第一個和你看日出的人就好了”;

她想起他背著她走在雨天,他那雙濺滿汙泥的皮鞋……

最後,她回答道:“五十分吧。”

薛裴扯了扯嘴角,苦笑:“這麽可惜,原來我還差十分就及格了。”

深夜,他們躺在同一張**。

朱依依正望著窗外的月亮發呆,忽然聽見薛裴說:“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下周才回來。”

“好。”

第二天,等朱依依起床時,薛裴已經出門了。

她實在對這個房間的布置太過熟悉,以至於她往衣櫃那裏看了一眼,就能知道缺了哪幾件衣服——他帶了前些天逛街她給他挑的衣服出門。

洗漱完,她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粥粥忽然在她腳邊蹭了蹭,喵了兩聲,然後往飯廳的方向跑去。

朱依依走進門,這才看到餐桌上放著三明治和牛奶,還有一張便簽。

上麵寫著:【我讓粥粥提醒你,記得吃早餐。】

她看著薛裴的字跡,又看向桌麵上他做的早餐,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出門前,她彎腰摸了摸粥粥的頭。

薛裴出差這幾天,周時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有時候會發消息和她調侃——

【像薛裴這樣的男人,就不應該出來拋頭露麵,太招搖了,你說我們新遊戲的發布會,大家都光看臉了,誰還關注我們的遊戲。】

【說起來,薛裴這次出差好像情緒不太好,是不是又挨罵了?

不過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支持你罵得再狠一點,前段時間他太嘚瑟了,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他薛裴陷入愛河了,真是把我笑死。】

光從周時禦的文字描述,她好像都能猜到薛裴當時的樣子。

就像那天,她給他送飯到公司,晚上薛裴回了家,在**賣力討好表現了一番。

結束時,他抱著她睡覺。

他說:“今天,我覺得我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沒有誰會比我更幸福了。”

中午,她和曉芸去茶餐廳吃飯。

在等餐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周時禦的話,在網站上搜索。

上菜時,曉芸湊過來看了眼,笑著調侃:“想你男朋友了啊?不就出差幾天嘛,這麽想念?”

她手機上播放的是薛裴遊戲發布會的直播回放。

“沒有,隨便看看。”

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反麵蓋上手機。

雖然畫麵已經看不見,但藍牙耳機裏還能清晰聽到薛裴熟悉的聲音。

和平時與她說話的音調不同,演講時的他有某種成熟的魅力,字正腔圓,節奏鬆弛有度,讓她想起高中時候他作為新生代表發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焦在他身上,她當時連帶著也有種自豪感。

現在想來,大概是一種與有榮焉的心情——“看,這個人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耶”。

聽了一會,她就把耳機摘下。

晚上,她回到公寓,剛煮好麵條端到餐桌上,薛裴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出差的第四天,這是他給她打的第一個電話,要是像往常,他一天能給她打三個電話。

接通電話的片刻,彼此都沉默了好一陣。

薛裴先開口,問她:“吃晚飯了嗎?”

她用筷子攪拌著麵條:“正準備吃。”

“吃什麽?”

“鹵肉拌麵。”

“怎麽吃這個,”薛裴語氣自然,帶著些期待,“那等我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筷子夾起麵條,在空氣中散著熱氣。

閑聊了五分鍾,電話快結束時,薛裴忽然開口,像是在解釋自己這通電話的動機。

“今晚很想你,所以,給你打了電話。”

沒等她有所回應,他就把話題掐斷:“那你吃飯吧。”

掛了電話,她一個人坐在飯桌前吃完了整碗麵,中間吃得急,差點被嗆到,又去拿杯子喝水。

她的杯子和薛裴是情侶款,款式很幼稚,她的杯身插畫是兔子,薛裴的印著胡蘿卜。每次看到薛裴拿這個杯子喝水,她都忍不住笑,偏偏他還不覺得有什麽。

“不覺得和你很不搭嗎?”她問他。

他當時笑著說:“和你搭就行。”

——

薛裴回來那天是周五的晚上。

她洗完頭從浴室出來,右手擦著頭發,薛裴也剛回到,行李箱放在腳邊,神色有些疲憊,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視線相對,他的眼神熾熱,純粹,似要望進她心裏。

她避開他的眼神,問了句廢話:“回來了?”

“嗯。”

“吃飯了吧。”

“吃了。”

“哦,那就行。”

簡短的交談後,她轉身回了臥室。

臥室裏,她一邊吹著頭發一邊刷朋友圈,有個高中同學結婚了,群裏正討論著這個事,她平時很少在群裏發言,隻是默默地看著。

過了一陣,薛裴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身上披著件浴衣,有水珠正從鎖骨滑入衣領。

不知什麽時候,薛裴站在她後麵。

在嘈雜的鼓風噪音中,她聽見他輕聲說:“我幫你。”

“嗯?”

他接過了她手裏的吹風機,幫她吹著未幹的頭發。

從化妝鏡裏,她看到他眼瞼低垂,動作溫柔,指間穿過她黑色的頭發,風呼呼地吹著,薛裴臉上的表情特別專注,像在對待嚴肅的課題。

這一幕,難得的溫馨和靜謐。

可她有些話必須要對他說。

但薛裴像是能猜到她想說什麽,先開了口:“我知道我們沒有未來。”

朱依依怔住。

“但我還是希望在最後的半年,給你最好的戀愛體驗,就像一對真正的情侶那樣。”

不再像以前討好地問她,做這個可不可以加分,能加多少分,而是一種認命的語氣。

很簡單平實的一句話,但不知怎麽,朱依依的眼睛忽然紅了。

他們之間有著最複雜的關係,不斷地撕裂與重建,再摧毀,一次又一次,她已經再難用三兩句語言來描述對薛裴的感情。

一周未見,這天晚上,他們又做了幾次,垃圾桶裏是撕開的避/孕/套包裝。

他熟悉她的節奏,了解她動情的點,從後麵口口時,這個姿勢讓彼此更加深入,他的汗滴在她的身上,沿著後背一路往下。

隻是,當她轉過頭,猛地一怔,原來這是他的眼淚。

七月初,是朱遠庭的生日。

他邀請了很多同學一起去學校附近的KTV唱歌,朱依依原本不想去摻和,讓他和同學一起玩得盡興,但朱遠庭執意要讓她也一起來。

年輕人的聚會,聊得五花八門,很多網絡用語她聞所未聞,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他們在聊什麽嗎?”她湊過去問薛裴。

薛裴笑著搖頭。

那她就放心了,不是她一個人聽不懂。

沒多久,他的同學就將蛋糕端了上來,蠟燭點燃,大家圍在一起唱生日歌,朱遠庭閉著眼睛,雙手合十許願,嘴裏念念有詞:“今年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我姐姐和姐夫永遠都這麽幸福!”

包廂裏,他的同學跟著起哄——

在蠟燭發出的微弱的光裏,她望向薛裴,發現他聽到這句話時,嘴角微微彎著,發現她看過來,又斂住了笑。

回去的路上,他握著她的手,忽然開口。

“不是我教他這麽說的。”

她點了點頭:“我知道。”

——

這個暑假,朱遠庭在北城一家互聯網公司找到了實習,所以沒回家。

吳秀珍和朱建興兩個人在家裏呆著無聊,心血**,便想來北城找他們。

昨天晚上剛決定好的,第二天早上就已經出發了。

來得匆忙,她沒有告訴朱依依,也沒有告訴朱遠庭,想著給他們一個驚喜。

吳秀珍帶了不少家裏的特產過來,想著先拿去給朱依依。

隻是,當她去到朱依依以前的出租屋,敲門,發現裏麵住的竟然是一個大學生,她也正疑惑地望著他們。

“叔叔阿姨,你們是?”

這下,吳秀珍和朱建興兩個人都懵了。

恰巧這會房東大姐剛好下樓扔垃圾,走過來問這是怎麽回事。

得知這是朱依依的爸媽後,房東大姐耐心地和他們解釋。

“你女兒不是搬去和男朋友一起住了嗎,她都搬過去快兩三個月了,”見他們驚訝的神色,房東又說,“怎麽,她沒告訴你啊?”

吳秀珍眉頭皺著,更是疑惑:“男朋友?”

聊到這個,房東大姐興奮起來,又多說了幾句:“怎地,原來你還沒見過啊,那你見到肯定老滿意了,反正長得是又高又帥,跟電視裏的明星似的,整棟樓就沒人不羨慕你女兒的。”

吳秀珍這聽了也連帶著高興起來,想著估計是依依怕她催婚所以故意不和他們講,便先去找薛裴打聽一下情況。

要是依依實在不願意讓他們知道,她也隻好睜隻眼閉隻眼,經過李晝那事,她也知道婚姻這事急不來,也不能急。

一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薛裴的住所,在門口按響了門鈴。

很快,有人來開門。

正是穿著睡衣的朱依依。

作者有話說:

注:後麵無父母催婚、逼婚情節。感謝在2022-09-03 23:54:55~2022-09-05 04:04: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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