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頭子是個老不正經。
有著一手好本事,被人尊稱一聲大師,卻有著小孩子脾氣,說風就是雨。
對方高興的時候,經常坐在門口台階上叭叭抽旱煙。
時不時還要磕上一磕。
看著趴在院子裏寫作業的他嘴裏總沒個正形。
“這臭小子,養著也忒費錢了,等趕明有空了,就把他賣到山溝溝裏給人當童養媳。”
“看看這小模樣長得,多俊,準能賣上個好價錢。”
付於那時候還小,跟個小傻瓜似的,不知道話語險惡。
每每他師父一說這句話,他還挺自豪。
把筆一撂,把自己的小胸脯挺得老高。
搖頭晃腦,一本正經:“師父糊塗了,師兄說了,我是帶把的,是男孩子,男孩子不能給人做媳婦兒,隻能娶媳婦兒。不過師父眼光挺好,好多人都誇我俊呢。”
那時候老頭子就會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他。
煙杆子一指旁邊站著的師兄,臉上是氣急敗壞之色。
“你瞅瞅,你瞅瞅。這小笨蛋都被你養成傻瓜蛋子了。”
可少年人總是笑著奪過老頭的煙槍收到一邊,再從懷裏掏出兩顆糖扔給他。
“小魚兒還小,師父少戲弄他。”
而這個時候,他師兄也總會因著他眼巴巴看著,往他頭上敲一記再掏出一顆糖給他。
可是老頭子也有發愁的時候啊。
應該是隨著他長大,對方臉上的笑越來越少,坐在台階上吧嗒吧嗒抽旱煙的次數卻越來越多。
每每看著他,眼中的憂色就能溢出來。
口中還念念有詞:“你這個小兔崽子啊,小兔崽子啊……”
後來……
後來……
付於眼神變得暗淡。
後來呀,他也可以被人叫一聲大師了。
“付於。”浴室內突然傳來聲音。
付於回神。
“幫我拿一條浴巾過來。”
聽清楚對方話裏的意思,付於翻身下床,拿起一條幹淨的浴巾,屁顛屁顛地往浴室方向走去。
浴室門口開了一條縫,從裏麵伸出一條胳膊。
付於笑嘻嘻地把門拉大,將整個腦袋都擠了進去。
“進去的時候不是拿著浴巾嗎?怎麽,大明星是又想讓我欣賞你的身材了嗎,我這就滿足你。”
“哦呦。”付於看清裏麵的場景,登時咂咂嘴。
“不錯不錯,濕發更可。”
季沉麵上一派淡然,看他表情沒什麽異常,這才抬手。
五指直接按在付於的臉上,將他整張臉都包了進去。
輕輕發力,將他的腦袋推出門縫。
濕漉漉的水漬沾了付於一臉。
不理會他的掙紮,季沉另一手接過他手中的浴巾。
收回手後,便直接將門關上了。
“呸,翻臉不認人。”
付於嘴裏哼唧兩聲就把這茬放在一邊。
裏麵,聽到他的咕噥,季沉才重新動起來。
沒錯,這樣才像是付於。
將那條幹淨的浴巾圍在腰上,轉身將掉在一旁的扔進水盆裏。
重新吹幹頭發,季沉這才走出去。
付於這時候正坐在**搗鼓手機。
而床頭櫃上則放著兩枚銅錢。
季沉把他手中的手機抽出來,扔到一旁。
“天不早了,趕緊睡,明天一早就得起來。”
明天是正式錄製,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輕鬆,總得做做頭發,化個淡妝什麽的。
付於沒反抗,轉而從旁邊的背包裏摸出來一個龜殼。
這個東西季沉確實是第一次看見。
上麵的裂紋分布似乎蘊含著一種很奇妙的韻味。
對著那條條紋紋盯幾秒就會感覺眼前一陣頭暈目眩。
“拿這個幹什麽?”季沉問。
付於反手將床頭的兩枚銅錢捏起來,然後塞進龜殼裏。
“占卜一下。”
季沉知道他對付於的了解還不到1/10,所以隻坐在旁邊看他動作。
龜殼腹中,錢幣碰撞,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看著最後的結果,付於滿臉複雜。
吉。
這還是第一次,可真是稀奇。
隨後又將東西扔了回去重新占卜,這次算的是坐在自己對麵的人。
結果:吉。
付於抿嘴,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季沉從他麵上看不出好還是不好,主動問道:“結果怎麽樣?”
付於手上動作,將東西收起。
“我們兩人都是吉,看來明天的運勢還不錯。”
“那就好,早些睡吧。”
換上睡衣,季沉關燈,付於把自己卷吧卷吧就閉上了眼睛。
旁邊的手機屏幕明明暗暗通知欄上一條又一條的消息刷新。
[孽徒:師父!!!你為什麽站著不動!家裏就讓你那麽留戀嗎!]
[孽徒:師父!!家沒了,家沒了!你肯定會被舉報!]
[孽徒:師父,你又坑我(╥_╥)]
[孽徒:天天坑你徒弟,你再想讓我帶你上分那是沒可能了!]
那邊從情緒激動到逐漸心灰意冷隻用了短短幾分鍾,可這邊的人絲毫不理解,甚至裹著被子睡得挺香。
……
第二天一早,外麵的天色還有些昏沉,兩人就被節目組叫了起來。
化妝師是節目組的人,水平不算太差了。
小林站在兩人身後,看著鏡子裏的人,麵上不由露出一絲心虛。
想著節目組那邊對他們這方的通知,那一絲心虛又逐漸轉變成了憐憫。
付於不太在乎這些細節,季沉和小林卻熟悉得很,他的每一絲表情變化都能看出端倪。
“怎麽了小林,有話要講?”
季沉開口,付於的視線也移到了鏡子中小林的倒影上。
小林沒想到沉哥會突然問自己,麵上有些慌亂:“沒、沒有沒有。”
看他那副慌張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什麽事都沒有的。
付於威脅似地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麵前比了比。
小林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被“開天眼”的場景。
瞬間渾身一個哆嗦。
“就是節目組那邊的安排比較辛苦,不過是徐哥同意過的,具體內容我不方便透露。”
季沉聽到這個就懂了。
付於卻不依不饒,非得讓他說出個123才罷休。
小林磕磕巴巴,僅剩的那點職業道德在付於的**威下搖搖欲墜。
化妝師摸著付於的臉笑。
“兩位老師可別再為難這位小助理了,他說了就違反合同了。”
付於從鏡子裏看了小林一眼,不甘心地哼哼兩聲,這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