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擂台上響起巨大的碰撞聲,劍氣術法相交,隱約間似乎還能聽到龍鳴。但這龍鳴也不過一瞬,緊接著戛然而止,卻是被那煌煌一劍劈碎了龍頭。

遊逸懸在半空中,看到這一幕臉色有些凝重,緊接著便再次揮扇。

這些說來話長,實際上卻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台下觀戰的仲衡似乎又嘟噥了句什麽,不過這時小白虎的注意力全然被台上緊張的戰鬥所吸引,壓根沒聽到他說了些什麽……左不過又是什麽什麽風的,大概是遊逸的招式名字吧?

擂台之上,隨著遊逸再次揮扇,扇出的風勢卻又變緩了,卻是風起雲湧。

雲清樾也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這樣重要的擂台比試更不可能一直被動的見招拆招。當下劍訣一捏,再次運起靈力一劍劈出,煌煌之威裹挾著霜雪向對手劈去。

劍鋒所過之處,有白色的霜雪蔓延開來,仿佛連空氣都被那霜雪凍裂了。

然而這一劍還是被擋住了,因為一座山峰在此時突兀的出現在了兩人中間,恰好擋住了劍勢。而且這山還不是尋常的山,否則早跟這小靈峰一樣被人劈開了。這山峰說來是山,其實更像是件法寶,堅固異常,不僅能阻攔劍勢,還能反擊向著雲清樾鎮壓而去。

“咦,這是什麽?”台下不少人驚呼出聲,眼睛都瞪大了。

鬥法就鬥法,遊逸是風靈根又不是土靈根,好端端的怎麽就弄出一座山峰來壓人了?!

也有反應快的,這時已經有了聯想,便道:“我記得天道宗遊師兄的法寶是叫做‘山河扇’吧?這山莫非就是‘山河扇’的‘山’?”

眾人聞聲向著遊逸手中的折扇望去,果然見他那折扇扇麵上的畫消失不見了,整個扇麵變成了一副空白。之前反應快的那人見狀再次迅速反應,當即又叫了聲“不好”,說道:“壞了,這‘山河扇’除了山還有河,那河呢?!”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河”便出現了。那河水不是涓涓細流,而是江河濤濤,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著雲清樾衝去。

這一招雖然突兀,但遊逸也不指望能傷到雲清樾。隻要對方被這河水阻上一阻,強壓而來的山勢就能將她鎮壓。之後憑遊逸的手段,想要贏下這局就容易了。

大河來勢洶洶,但麵對水勢的雲清樾卻絲毫不見慌張。之間她一邊躲避著山勢碾壓,一邊信手向著衝自己奔流而來的大河揮出了一劍。

寒霜劍意噴薄而出,霎時就將那奔騰的河流凍住了,仿若冰封萬裏。

擂台下的人見狀紛紛叫好,就連高台上觀戰的峰主掌門們也多是滿意頷首。好戰的青煦峰主目光灼灼,感慨道:“這才過去多久,清樾師侄的劍意便又精進了……”

青鈺峰主聞言瞥他一眼,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心思:“上月才讓給你個弟子,師兄難不成還覬覦我明霞峰的大弟子?”她說得青煦峰主訕訕,便又道:“不過清樾確實天資極佳,若是師兄得空,能指點她一二倒也是好的。”

這沒什麽不可以。玄清宗內總體還是很團結的,五峰之間相互競爭也相互幫扶,尤其大弟子乃是一峰繼承者,師叔師伯沒事指點幾句也是常有的事。

青煦好戰,性子也直爽,聞言也沒計較剛被師妹懟了的事,爽快的答應下來。

兩位峰主關係不錯,一邊觀戰一邊衝著擂台上指指點點。隻是二人都沒發現,站在青煦峰主身後的楚陽目光幽深的瞥了二人好幾眼,隻不過他收斂得快才沒被發現。

饒是如此,青鈺也察覺到了一股針對自己的淡淡惡意。她眸光微微一凝,卻沒有立刻抬頭尋根究底,而是依舊與青煦峰主指點著擂台情況,仿若什麽事都沒發生,她也什麽都沒察覺一般。隻不過心中如何計較,卻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而另一邊,擂台上的兩人激戰已久,卻始終是平分秋色誰也難占上風。

雲清樾還好,她本是劍修,劍意劍陣這些都是常規手段,隻不過在她用來威力格外大些罷了。而遊逸卻不同,他有獨門功法,更有偏門法寶,卻都在這一戰上暴露無遺。

倒也不是藏藏掖掖,隻是遊逸實力原本不俗,對今次三宗論武的排名也是有意一爭的。原本還想著藏些底牌與蘇昊曇明這些人比,卻不想第一場遇上雲清樾就不是個好打發的,即便他手段百出也隻能與她幹耗,而且劍修似乎還有越戰越勇的趨勢!

比鬥到現在,兩人身上的法衣早就損毀,遊逸臉頰上還有被劍氣擦過帶出的一絲血痕。而雲清樾也沒討到好,隻見她那一身白色的法衣衣袖破損,露出皓白的手腕,一道殷紅的血線蜿蜒而下,鮮血淌過指尖順著劍尖滴滴答答滴落而下。

台下的小白虎看得心疼極了,看向遊逸的目光簡直咬牙切齒。但擂台上的雲清樾卻是麵不改色,仿佛受傷的並不是自己,舉劍再次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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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比鬥這種事,強弱懸殊一方碾壓看著固然爽快,可戰鬥結束得太快也便沒了懸念和激烈。但若是勢均力敵,一場比鬥便能**迭起,引得觀戰之人隨之興奮激動。

三宗論武的第一天上午,前六場是前者,第七場則是後者。

雲清樾和遊逸的比鬥足足打了小半日,從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新晉元嬰的雲清樾打不過進階已久的遊逸,到後來眼睜睜看著二人打了個平分秋色。這發展不免令人驚詫,但這裏可是玄清宗,觀戰的也是玄清宗弟子居多,眼見著自家大師姐越戰越勇,擂台下自是叫好鼓勁聲不斷。

不過再是精彩的一戰,也總有結束的時候——雖說勢均力敵的打鬥鬥個三天三夜也不稀奇,但擂台上的二人顯然沒打算拖延時間,因此一直以來都是強力輸出。如此招式的威力是大了,可消耗也是不小,如今二人靈力都快見底了,自然再也拖不下去。

遊逸望著雲清樾的目光中,除了慎重之外,其實也是藏著幾分驚疑的。

他已結嬰十年,雖然尚未突破到元嬰中期,但素日裏的積累卻是不少,更不覺自己天資弱於人。但這雲清樾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明明才結嬰一月,即便她天資縱橫,早早就領悟了劍意,在劍道上的悟性和發展遠超常人,可沒道理連靈力也積累得如此深厚了啊。

和劍意成長靠悟性不同,靈力的積累是水磨工夫,它隻會隨著修士修為精進而增加。比如元嬰中期的修士,體內經脈能蓄積的靈力就要比元嬰初期的多上一倍,而同境界間自然也有差異。

這種差異最直觀就體現在持久戰上,體內靈力更多的人,自然能發出更強的招式,也能在比鬥中堅持更久。不過也不是說境界就決定了一切,隻要速戰速決不給對手拖延的機會,那麽越級挑戰也是可以的。隻不過這很難,也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罷了。

若說比試一開始遊逸還有速戰速決的心思,後來發現雲清樾手段不比自己差後,他為了保存實力也有意拖長了戰鬥,想要拖垮雲清樾。

可事情最後的發展卻不如人意,拖來拖去除了發現對方靈力深厚之外,自己也落了一身狼狽。

遊逸心裏惱得不行,麵上卻還要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灑脫模樣,即便法衣破損看上去也是風度翩翩。此時他與雲清樾對視一眼,雙方雖然都不曾開口,卻有了某種默契。

這是最後一擊了!

兩人四目相對戰意凜然,腦海中都出現了這樣的念頭。於是一個舉起了靈劍,另一個卻一反常態收起了折扇,攤開的掌心裏浮現出了小小的風旋。

雲清樾看見了也不為所動,更不去想遊逸為何會在此時放棄法寶,選擇空手上陣。她隻管自己拚盡餘力斬出一劍,虛幻的劍意凝成實質,虛空中一柄比覆雪劍大了十倍百倍的巨劍霎時成型,而後帶著不可匹敵的氣勢向著遊逸斬去。

遊逸麵色一沉,出手的速度卻絲毫不比雲清樾慢。他手一抬掌心的風旋化成利刃,脫離掌心向著雲清樾襲去,目標直指她雪白纖細的脖頸。隻不過和之前用山河扇發出的風刃不同,這一次風旋所化的利刃速度奇快,較之之前至少快出十倍不止。而以雲清樾之前表現的速度,根本來不及躲開。

當然,即便遊逸攻擊的是要害,雲清樾也是沒有性命之憂的。擂台旁就站著主持比試的長老,按規矩他的修為比二人要高出兩個大境界,分神修士想要攔下這一擊輕而易舉。

隻不過若是長老出手了,也就代表著雲清樾失去比試資格,這一場敗了。

遊逸心中十拿九穩,麵對著雲清樾斬來的一劍雖然不敢硬接隻能躲閃,但他卻不覺得自己會輸。畢竟速度比不上,即便避不開需要長老替自己擋下這一劍,也一定比雲清樾晚。

他想得很好也很對,隻是他沒想到雲清樾決斷得比他預料得更快。眼見著那襲來的風刃避不開,她便隻微微側身避開了脖頸要害——主持擂台的長老手都要抬起來了,眼見著這一幕動作微頓,下一刻便見一抹血色在她肩頭綻開。

這一擊不輕,破開法衣深可見骨,又正好傷在右肩,幾乎令她連劍都握不住了。可她終究還是站在擂台上的,而遊逸此時躲避不及,卻是已經被那一劍劈下了擂台。

是的,長老沒出手,選擇躲避的遊逸直接被打下台了,因為那一劍原本也隻是想逼他下台。

場麵寂靜了一瞬,然後在遊逸一臉恍惚的表情中,長老宣布了雲清樾獲勝。雖然擂台上的那個人比他傷得重多了,雖然隻要自己再來一擊,對方必定再無反抗之力……

可誰讓他已經不在擂台上了呢?再說什麽,都是枉然!

周圍歡呼聲四起,擂台上的人站得筆直,挺立若修竹,凜然若刀劍。

遊逸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輸?直到十幾個天道宗的同門擠開眾人來到他身旁,小師妹阮樂見他一臉恍惚,擔憂的問他傷勢如何。因著他的好人緣,其他同門也多有關懷。唯獨被同門簇擁的蔣珅卻隻橫了他一眼,丟下兩個字:“廢物!”

說完這話蔣珅轉身就走,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責罵被人聽到,更不關心遊逸的傷勢情況。他連背影都透著股高高在上,卻不知身後遊逸眸底蘊藏著何等的幽沉黑暗。

也就在此時,四周剛還興高采烈歡呼的弟子們忽然一滯,緊接著傳出一陣驚呼。

遊逸隨著這驚呼聲下意識扭頭看向了擂台,卻見原本筆直而立的女子身形忽然一晃,似要跌倒。不說別人,就連他自己都下意識想要抬步,去接住那跌倒的女子。可是不行,擂台上有禁製,台下的人誰都上不去,能接住對方的隻有擂台長老。

然而就在他念頭落下的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躥出,她無視擂台禁製直接衝到了女子身旁。小小的身軀人立而起,舉起前爪似乎想要接住對方……雖然雙方體型差距巨大,但好在這裏是修真界,虎爪上浮現的金色靈力還是讓她成功的接住了想接的人。

長老見狀再一次收回了舉起的援手,眼中的擔憂變成了饒有興趣,同時耳邊傳來弟子們再一次響起的驚呼聲:“是監兵?!”

是的沒錯,第一個發現雲清樾不妥並衝上擂台的,正是小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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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樾這次傷得不輕。身上零零碎碎的小傷不礙事,肩頭那一擊雖然嚴重,但驅散了傷口附著的風靈力再用上丹藥,恢複也不過是眨眼的事。唯一影響頗大的,約莫還是靈力消耗過度。畢竟她才剛進階元嬰不久,一個月時間穩固修為本來穩妥,奈何莫名其妙又提升了修為。

修為提升得太快,某些時候真不是好事,就比如現在。

青鈺峰主親手替雲清樾喂下療傷丹藥,隨後又用靈力探查了她的傷勢,最後微蹙著眉頭道:“沒有什麽大礙,隻是經脈些微受損,修養些時日便可。”

話雖如此,但最大的問題可不就在“修養些時日”嗎?眼下三宗論武剛剛開始,雲清樾根本不可能有修養的時間,除非她放棄論武。可此時她才贏了一場,就這樣放棄著實可惜,而且三宗論武不比宗門大比,大比十年就有一次,可論武一甲子一回還限製了年齡,眼見著錯過就再沒機會了。

除此之外,這次論武還與天道宗發現的那個新秘境息息相關。屆時什麽章程暫不可知,但萬一能進秘境的人數有限,要以論武的名次來分配怎麽辦?

雲清樾現在就退出的話,論武排名隻怕要墊底,而無人探查過的新秘境雖然凶險,但也有重重機遇。萬一她沒資格進入其中,與同輩的天驕相比就要落下一步。一步落後步步落後,修士想要與天爭命從來不是那麽容易的。但現在不顧傷勢繼續比試的話,萬一拖成痼疾暗傷了呢?

青鈺峰主有點發愁,想了想自己的珍藏,發現並沒有適合現下用的。她正想去宗門或者師兄們那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天材地寶交換,一旁聽了許久的小白虎卻也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小白虎想了想,忽然從儲物戒指裏取出隻玉瓶舉了起來。

青鈺峰主見狀微微驚訝,問道:“這是什麽?”

小白虎奶聲奶氣的答:“青元靈髓。”

青鈺峰主詫異,她並不知這青元靈髓是執明神君給小白虎的見麵禮,但這東西有多貴重卻是心知肚明的。正好雲清樾剛進階元嬰不久,而青元靈髓藥效最是溫和,用它溫養經脈可比其他天材地寶合適得多,也不必擔心留有後患。

唯一的問題就是太貴重了,饒是青鈺峰主一副不知人情世故的冰山樣,此刻也不免遲疑:“多謝監兵賜藥,但這未免太貴重了……”不如我拿其他天材地寶換?

可惜最後一句還沒出口,就被小白虎打斷了:“青元靈髓是我的,我願意給她用。”

此時的雲清樾正陷入昏迷之中,清冷的臉龐美好依舊,唯有唇色較之尋常淺淡了兩分。小白虎看著她便感覺心疼極了,天知道穿越前自己削水果不小心劃個口子都要疼上半天,師姐半邊肩膀傷可見骨,那傷勢差點沒把虎嚇哭——即便丹藥療傷迅速又如何,疼還不是一樣的疼?

小白虎滿眼心疼,一扭頭恰好看見師姐虛掩的衣襟,又不自在的將目光移開了。她掩飾般的撓了撓耳朵,心跳得有點快,卻對青鈺峰主道:“別磨蹭了,快給她用吧。”

青鈺峰主性子本身果決,在小白虎的催促下也沒再猶豫,抬手接過玉瓶打開了蓋子——她想現在監兵既然不要她以其他寶物交換,那便等徒弟醒來,再讓她自己償還吧。

青元靈髓難得,但執明神君送給小白虎的見麵禮自然不會寒酸,那玉瓶裏裝的青元靈髓可不止一滴兩滴,而是整整一瓶。青鈺峰主看了都暗暗咋舌,但全用在雲清樾身上倒也不必,她思忖著隻取了三滴喂給雲清樾,餘下的便又還給了小白虎。

小白虎見她這麽摳搜,當即不滿的抬爪將玉瓶推了回去,還對青鈺峰主道:“太少了,你再多給她用些,萬一傷勢好得不全怎麽辦?”

青鈺峰主失笑,但看小白虎一臉誠懇還是說道:“不必,已經足夠了。”說完似乎怕小白虎不信或者偷偷再給雲清樾喂藥,便又解釋道:“青元靈髓固然溫和,但修士經脈對於這些天材地寶的吸收容納卻是有限的,清樾之前就是修為漲得太快,現在更不能亂用這些。”

小白虎聽罷沒再強求,隻好遺憾的將青元靈髓收了起來,然後想起執明神君之前對自己的建議,她又問青鈺峰主道:“對了峰主,這青元靈髓除了口服,可以外用嗎?”

青鈺峰主不解:“外用?”

小白虎便比劃著解釋:“比如放進靈泉裏泡澡。”

青鈺峰主沉默一瞬,再一次領悟到了神獸的壕。雖然青元靈髓對於如今的她來說已經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她的珍藏中也有不少與青元靈髓同階的天材地寶,但用青元靈髓來泡澡也是真奢侈。於是她一言難盡道:“可以,不過浪費頗多,不合算。”也沒誰會這麽做。

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小白虎卻不在意浪不浪費的問題。畢竟修煉資源這種東西,用完了提升自己就可以再去找新的。她現在也金丹期了,再加上神魂通過天道問心和吞噬殘魂也強大了許多,從前係統警告她用青元靈髓小心爆體,現在應該可以嚐試一下了吧?

小白虎躍躍欲試,但眼下師姐傷勢還沒恢複,她自然也不急著去泡澡。當下將自己蜷成一團,靠在師姐身邊守著她,等她傷勢恢複從昏迷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