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心大概是注定要死在這場浩劫之中的。

江陌當年因著幾分交情，不想他白白獻祭了性命，因此設法保下他一命。然而時過境遷，他仍舊死在了她的眼前。隻是這一次不再是獻祭，而是自焚。

曇心燃燒了他已經被染黑的神魂，金色的火光大概是佛子最後的本心。江陌幾人都沒想到他如此幹脆，而隨著曇心燃燒神魂，他的肉身也隨之被金色火焰所吞噬……在那副身軀徹底被火光吞噬的前一刻，江陌眼尖的看到他心口那顆煞珠碎了，而且半點煞氣沒露出來，就被金焰燒了個幹淨。

好霸道的金焰，看上去比師姐的冰焰還要強上幾分！

江陌又是痛心，又是驚奇，同時還想收一點金焰——雖然這是小和尚燃燒神魂生出的金焰，但這東西克製邪魔真的很厲害，現如今放在外麵絕對是利器。

不過想歸想，江陌還是沒那麽厚臉皮出手，也不知道這樣霸道的金焰該如何收服。

而這念頭也隻轉了兩息，因為霸道的金焰不論燃燒神魂，還是燃燒肉身，效率簡直不要太高。幾乎就在江陌這一晃神的功夫裏，悲壯自焚的曇心便將自己燒得連灰都不剩。

在最後一簇金焰燃盡之前，佛宗長老念了聲佛，忽然將手伸入了金焰之中。他或許是想留下曇心的舍利子，可最後金焰燃盡，他也沒找到半顆——佛子夭折，多半也是會留下舍利子的，以曇心的修行原本也該有。然而他經曆這番波折，肉身神魂都被魔氣汙染，便是有舍利子也不該留下了。

江陌眼睜睜看著佛宗長老伸手進那霸道的金焰，整隻虎都要驚呆了。然而貓科動物天生的好奇心在這時忽然發作，讓她悄咪咪伸出爪子靠近了金焰。

一點都不燙，她隻感覺到了溫暖，就像將手泡在了溫水中一樣。

小老虎眼睛亮了下，旋即就感覺自己後頸一涼，被隻微涼的素手捏住了命運的後頸皮……江陌此時並非遠行，但習慣使她下意識收斂起來，然後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不妥。

小和尚沒了，江陌當然還是有點傷感的，但事情發展到如今似乎也並不出人意料。

江陌收回爪子，默哀片刻，到底還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問道：“小和尚就這樣沒了嗎？那他還能轉世嗎？他就這樣把自己燒了，事情就解決了嗎？”

她聲音不大，卻仍舊打破了此刻堪稱沉凝的氛圍。

佛宗長老情緒不高，並沒有主動回答江陌的話，於是解惑的責任就落在了青鈺身上。她掃了眼曇心燃燒神魂的位置，此刻那裏什麽都沒剩下，她似乎歎息了一聲才說道：“神魂已毀，人自然沒了，至於轉世……除非他有大機緣，否則大概也沒有來世了。”

這話一出，氣氛又沉重了幾分，包括剛才還有心情分心其他的江陌，這時心頭也沉得厲害。

所幸小和尚選擇燃燒神魂也不全是壞事，隻聽青鈺又道：“不過七寶琉璃心的事，大概是不必擔心了。之前那金色火焰你們看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淨世金焰，有焚盡世間邪魔之效。被淨世金焰燒過，曇心沾染的那些黑氣肯定什麽都不剩，包括七寶琉璃心那邊沾染的也能燒個幹淨。”

當然，淨世金焰這般厲害，也不是那麽容易得的。就青鈺所知，她也隻知道佛子能夠以自身點燃淨世金焰，除此之外大概沒有別的法子了，否則佛宗也不會淪落到如今局麵。

如此一來，江陌之前突發奇想要收集金焰什麽的，也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不過無論如何，這一遭過後也算是消除了一件隱患。江陌幾人心中為曇心遺憾痛心之餘，也不免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也就在這當口，石橋下的血池忽然又有了異動。倏然間一點血色衝破血池而出，急速向著遠方遁去，甚至撞到石壁也沒停歇，反而穿透石壁破壁而去。速度快得江陌幾人都隻看到一道血色殘影，三位大乘稍好些，還瞧見一點金芒裹在那血色之中。

江陌眨眨眼，完全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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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陌幾人正在急速飛行，更準確些來說，是追在一點血滴之後飛行。

事情要從一刻鍾前說起，彼時江陌幾人還沒從曇心燃燒神魂一事中徹底恢複，腳下血池乍然又有了變故。以江陌和雲清樾的眼力，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麽，隻隱約瞧見一點血色，就聽到耳邊祝白羿忽然喊了一聲：“快，追上去！”

話音落下，青鈺和祝白羿本人立刻就動了，其餘幾人稍慢一拍也跟了上去。

一開始眾人甚至沒意識到她們究竟要追些什麽，還是後來路上她們一邊追，一邊聽到了祝白羿的解釋：“從血池裏跑出來的那滴血不簡單，它一離開血池，血池裏的氣息一下子就變了。”

青鈺在旁默契接話：“我看到一點金光，和方才的淨世金焰有些像。”

這話一出，眾人都不傻，心中頓時就有了猜測——曇心燃燒神魂點燃了淨世金焰，然後淨世金焰從他的神魂一路燒到了肉身，甚至按照青鈺的說法，與他肉身有所聯係的七寶琉璃心都少不得要被清理一遍。而他的肉身原本是與血池底下的血逆大陣相連的，雖然後來雲清樾出手配合佛宗長老斬斷了聯係，但說不定陣法破除得不夠全麵，還留著一絲半毫的聯係呢？

淨世金焰這種傳說中的東西，難得是真難得，厲害也是真厲害。或許就是感覺到了聯係另一頭的血池裏染滿魔氣，淨世金焰便自己尋著路徑找了過去。

至於那滴從血池裏跑出來的血滴，按照祝宗主的說法，在場幾人心中陡然生出了同一個猜測——難道那是滴魔血？否則不至於讓祝宗主如此忌憚，也不至於讓淨世金焰追著燒。

當然，不管那是不是魔血，那滴血顯然是有意識的。察覺到淨世金焰的可怕之後，原本混在偌大一個血池中的那滴血，不敢有絲毫僥幸，直接就逃了。

祝白羿招呼眾人追上去，自然不是看淨世金焰繼續大發神威的厲害，而是想看看能不能跟著那滴疑似魔血的東西，追蹤到魔族本身。

……

風呼呼的刮著，江陌此刻正摟著師姐脖子趴在她背上。

種族天賦不同，偌大一隻鴻鵠飛起來，速度到底還是比白虎快上些許。從前江陌是不好意思讓師姐背，現在追著那逃得極快的“魔血”，便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鴻鵠展翅而飛，緊追在那滴逃跑的“魔血”背後，江陌不用自己飛，倒也能抽出空來觀察前方情況。她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有點擔憂，在師姐耳邊碎碎念道：“那魔血行不行啊，怎麽飛得那麽慢？照這速度，再等一會兒淨世金焰就該把它燒沒了。”

隨著觀察的時間越久，江陌等人心中便越發篤定那是魔血，因為修真界尋常的邪魔遇上淨世金焰根本燒不了那麽久。就像之前的曇心一樣，從神魂燒到肉身，前後也不過幾息就燒得差不多了。可這滴魔血卻出乎意料的耐燒，她們追了一刻鍾，這魔血就被燒了一刻鍾。

雲清樾一邊飛，一邊聽著江陌的碎碎念，也有些無語：“你夠了，這魔血已經飛得夠快了，它要是再快些，咱們就追不上了。”

這說得也是，江陌於是閉了嘴，乖乖趴在了師姐背上。

鴻鵠飛得極快，比起大乘修士來說也不遑多讓，或者有時候還要更勝一籌。因此在追逐魔血這件事上，其餘三位長輩也半點沒客氣，全都在鴻鵠背上。隻不過和江陌跑去摟著師姐的脖子說話不同，其餘幾人或坐或站，看上去比她從容許多。

幾人也在觀察前方的魔血和淨世金焰，祝白羿看了一會兒說道：“魔血被燒了快一半了，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除非那魔族就在附近，否則咱們應該是找不到什麽了。”

另兩人聞言略有失望，如果淨世金焰能收斂些，跟著魔血回到魔族身邊就好了。能給她們引路找到魔族都在其次，淨世金焰本身對魔族也有克製，遇上燒一燒簡直不要太妙……真要是有這種好事，小和尚都不算白死了。

可惜，看這趨勢是不可能了，不過她們跟著魔血也找到了大致方向，不算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