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玄清宗的情況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糟。

從第一日魔紋大爆發後,絕大部分被魔紋感染的弟子都被送去了雷池,但之後幾日依舊陸陸續續有魔紋在弟子中爆發——魔紋的傳染性極強,就像是瘟疫,但它比瘟疫更難纏的一點是不會立刻爆發。它能在人心中潛伏,或許一日,或許一月,也或許更久,然後在人猝不及防之際爆發開來。

這無疑是樁麻煩,但又沒有想象中那樣糟糕。至少江陌仍舊沒在感染者中看到什麽要緊人物,相反佛宗當日感染了長老,捅刀了方丈,顯然比玄清宗的遭遇更遭。

說起佛宗,才真是多災多難,還不知普華山現下情況如何,玄清宗的支援又是否及時?

江陌和雲清樾感覺就像是進入了信息封閉區,玄清宗的護宗大陣一開,外界的消息輕易便傳不進來了。她們既不知道佛宗的現狀,也不知道玄陰山戰局,聽說之前天道宗和玄清宗還起過一陣齟齬,也不知最後是如何解決的,亦或者是否解決了?

兩人每日都忙忙碌碌的,不是在巡邏,就是在抓人。抓到了感染魔紋的弟子就往雷池一送,短短時日就將那分辟出的九十九個雷池全都占滿了。

江陌抓人都抓煩了,這日清晨雲清樾照例要出發,結果卻被坐在紫雲花叢中的江陌一把拉住了。

雲清樾回頭,姣好的麵容映著晨曦,仿佛為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光,就連那總是籠罩在眉眼間的清冷都散了個幹淨。江陌仰頭看著她,她低頭看著江陌,聲音也比往日多了幾分溫度,於是顯得格外溫柔:“怎麽了,拉著我做什麽?”

江陌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眼中有些驚豔,還有些癡迷。直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雲清樾麵上露出不耐,她才輕聲說道:“咱們今日不去了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消散在了晨風中,雲清樾卻依然聽到了:“為什麽?”

江陌剛才聲音還很輕,話出口時仿佛都帶著兩分心虛,可雲清樾一接話她立刻就有了底氣一般。她抓住師姐的手又緊了些,接著臉一垮,委屈巴巴:“玄清宗那麽多長老,隻是抓幾個犯病的弟子,又不是非得我們去。”說完她抬臂一指周圍:“這片花種出來,咱們都還沒好好看過呢。”

雲清樾聽完她的話很想反駁,她想說她們速度快,能趕在弟子相鬥受傷之前將人拿下。她還想說這片紫雲花她們已經仔細欣賞過,種出來的那天,她們甚至坐在花叢裏一起看過夕陽。

不過這些話最後她都沒有出口,因為在對上小老虎可憐巴巴的模樣時,她的心就軟了。

雲清樾向來是個堅定的人,做出的計劃不會輕易改變。然而麵對江陌的撒嬌,她的堅定似乎也生出了動搖——花開未敗,珍稀時光再賞一回也無妨。更何況就像江陌說的,玄清宗人才濟濟,並不缺她們兩個人,沒有她們也不會生出亂子來。

這一刻,雲清樾動搖了,江陌也看出了她的動搖。於是坐在地上的小老虎搖了搖她的手臂,撒嬌一般對她道:“阿樾,今日便休息一天吧,陪陪我可好?”

雲清樾沒說好,但她感覺到手臂陡然傳來一股力道。饒是以她的修為也沒站穩,一下子向前撲去,然後毫不意外就撲到了江陌懷裏。

江陌倒在了花叢中,卻將人接得牢牢的,細碎的紫色花瓣灑落下來,落在兩人糾纏的發間。

雲清樾整個人伏在江陌身上,右手抵在江陌肩頭,微微眯起了眼睛。

江陌順勢攬著她的腰,抿著唇角揚起一抹無辜又討好的笑,一雙金眸亮晶晶的映著晨光:“一天太長的話,半天也行啊。陪陪我,好不好……”

小老虎又撒起了嬌,也不知是不是雲清樾的錯覺,總覺得這家夥比從前更粘人了。偏偏她比從前更不舍得拒絕她,於是眉眼間的不悅漸漸變作了無奈,撐著她的肩頭起身:“好吧好吧,就陪陪你,不過下次別這樣了,萬一……”算了,反正也傷不到她。

江陌有點喜歡剛才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感覺,可雲清樾要起身,她也不敢攔著。於是等到對方從她身上離開後,她便也撐著坐了起來。

起身的雲清樾一抖衣袍,頓時灑落一片紫色的花瓣雨。

江陌一伸手,便抓住了幾片花瓣,下意識湊到鼻尖聞了聞。除了明顯的紫雲花香之外,似乎在之前的短短時間內,這幾片花瓣便沾染到了師姐身上的些許氣息。

雲清樾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裏,不知為何,耳根就有點發燙。她借著挽發的動作碰了碰耳朵,果不其然摸到有些發燙,於是悄悄用冰敷了敷。冰敷的效果很明顯,耳朵飛快降溫了,雲清樾放下手表現得一切如常。她旋即拂袖坐在了江陌身邊,側過頭一本正經的問她:“你在做什麽?”

江陌全然沒發現師姐剛才害羞過,因此也並不知道這一句問的深意。她表現得反而有些坦**,張開手掌給雲清樾看:“師姐,這花瓣好香啊。”

雲清樾盯著她看了好幾眼,半點不見她心虛或者羞赧,隻好道:“自然,這是香料。”

江陌點頭:“我知道。我是說,師姐你能教我做香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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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消磨起來卻很快。

一個上午的時間,采花,烘幹,縫製香囊,對於熟手而言別說是一隻香囊了,就是十隻八隻也能做得好……但江陌顯然不是熟手,而且她還不怎麽專心。

采花的時候,江陌驚奇的在一片紫雲花海中發現了另類——那是一朵淺藍色的小花,混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中不甚顯眼。江陌並不知這花究竟是什麽品種,但看著花開得燦爛又絢麗,便心思一動,采了回去簪在了雲清樾發間。

雲清樾算是見多識廣,可也沒見過這種藍色小花,不由問江陌:“這花是哪兒來的?”

江陌正托腮欣賞,聞言隨手一指身後花叢:“就是在花叢裏找到的。我看它與眾不同,開得也好看,所以就摘回來送你。”

雲清樾順著她所指看了一眼,有些驚奇:“這山頂,竟已經開出新的花來了嗎?”

要知道,當日這紫雲峰頂可是被一劍削平了,上麵什麽都沒留下。這片紫雲花海是雲清樾撒了種子種出來的,又用了小靈雨術和催生術法,才讓這片花海長得如此迅速,開得如此繁茂。而這朵藍色小花的花種從落地生根,到長成花開,前後才不過數日而已。

江陌也覺得這花長得快,不過她並不以為意,隨口道:“野花無人看護,都長得挺快,也沒靈植那樣嬌氣。”說完便結束了這個話題,又問:“阿樾,你覺得好看嗎?”

雲清樾抬手摸了摸簪在發間的花朵,她許多年不戴花了,略有些不習慣:“還好。”

江陌聽見這聲還好,便隻當是誇讚了,一時間笑彎了眉眼。

雲清樾見狀也放下了那點不自在,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她收回摸花的手,開始指揮起江陌動作:“不是要學做香囊嗎,還不快動手,發什麽呆呢?”

江陌聽話的開始收拾摘來的那些紫雲花,這實在不難,烘幹也隻是需要幾個法決罷了。於是她一邊掐指捏訣,一邊還分心回了雲清樾那話:“發呆自然是看美人啊。”說完這話,她還特地衝著師姐眨了眨眼,笑得一臉真誠。

雲清樾不太適應這樣的直白,尤其江陌拋來那眼神好似帶著撩撥,輕易便讓人害羞起來。她感覺自己耳朵又開始發燙了,不過這回在江陌的注視下,可不好用冰來降溫。

“好好做事,別胡鬧。”雲清樾含嗔帶怒的瞪了江陌一眼,順手衝她扔了幾朵紫雲花。

江陌見好就收,順便將那幾朵紫雲花都抓住收好了,打算統統裝進香囊裏去。

兩人的動作很快,有術法相助,不過片刻便將新摘的花瓣都給烘幹了。接下來便是製作香囊,於是雲清樾又問江陌:“你想做個什麽樣的香囊?”

江陌想也不想,隨手一比劃:“當然是做隻小老虎啊。”

雲清樾深深看她一眼,這心思簡直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