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雲清樾再麵對江陌時,態度便不如之前坦然了。

江陌倒是還想借口上藥再擾一擾師姐心境,奈何修真界的靈藥效果都很好,別說她根本沒受傷,就算真的受傷了,上過一次藥之後傷勢也能好個七七八八。再加上神獸體質本就強悍,再想用這借口糊弄人就顯得太明顯了些,她總不好拿人當傻子。

好在這種僵持也隻是暫時的,因為隨著靈舟行進,她們不止一次遇到了被追殺的佛宗弟子。每每施以援手,偶爾俘虜來敵,隻是到最後總是一個活口都留不下。

這一日,江陌和雲清樾又救下了一批佛宗弟子。

兩人如往常一般善後,待到一切處理完,送別對方之後,江陌便指著肩頭一處小小的傷痕對雲清樾道:“阿樾,我又受傷了,你幫我處理一下傷口行嗎?”

她說著可憐巴巴望著雲清樾,但這樣的事最近也不是頭一回發生了——從遇到曇明那次開始,江陌再次迎敵時,總是會多多少少帶些傷回來。或者被打得淤青,或者擦破點皮,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傷勢。一開始雲清樾還會被她唬住,也會為她心疼,到如今已是心如止水。

此時雲清樾便隻淡淡的瞥了江陌肩頭一眼,確實瞧見那處法袍破了,破碎的衣衫上還沾染了一點殷紅。不過對於常年行走在外,受傷家常便飯的人來說,還是能一眼看出那傷勢輕重的。

明知對方的小心思,她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是挺嚴重的,再過一會兒結痂都快脫落了吧?”

以神獸的強悍體質,雲清樾這話還真不是開玩笑。

江陌聽了也隻幹笑了下,同時悄悄動了下肩膀,好讓傷口沒有那麽快愈合:“哪有,怎麽會?我受傷可疼了,要阿樾上藥才能好得快。”

雲清樾看著她隻覺幼稚,現在回憶起當初那一瞬間的蠱惑和心動,都懷疑是錯覺——眼前這家夥哪裏值得她心動了,分明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盡惹人操心了。

然後她想著想著,心動的感覺都淡了下去,偏偏江陌還不知道。

見師姐不想搭理自己了,江陌還想說些什麽糾纏,卻忽然間若有所感。她一下子收起了所有的不正經,趕忙將收在空間裏的那一摞玉符拿了出來,不出意外在其中發現了一枚正閃爍發燙的……毫無疑問,又有人遇險了,而且距離她們不算太遠。

兩人一路走來救下過不少佛宗弟子,但間隔這麽短的兩次遇襲還是頭一回遇見。江陌當下也顧不得自己那些小心思了,忙提醒雲清樾道:“阿樾,又出事了,咱們快去吧。”

這些天兩人救援已經成了習慣,雲清樾一見也顧不上其他,連忙操縱靈舟往目標趕去。

靈舟飛得很快,但麵對突如其來的求救顯然還不夠,因此沒過多久靈舟就再次被雲清樾收了起來。隨後雲清樾又變回了鴻鵠原型,展翅而飛。隻不過這一次江陌沒了之前坐在師姐背上的優待,而是被鴻鵠用爪子拎著後領一路帶飛……

被捏住命運後頸皮的小老虎在半空中飄飄****,徹底蔫兒了。

***************

鴻鵠的飛行速度很快,約莫隻用了一刻鍾的功夫,兩人便趕到了千萬裏之外的目的地。隻不過這一次白色鳳凰的出場再沒引起驚詫矚目,因為這裏的戰端已然平息。

求救的人已經死了,來襲的人也死了,原地隻餘滿地屍骸,濃重的血腥味兒衝人欲嘔。

飛在半空的鴻鵠鬆開了爪子,江陌輕飄飄落了下來,腳剛一觸碰到地麵,就聽到一聲輕微的“噗呲”聲,旋即一捧血水濺了起來。

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來到修真界,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見過慘事,可眼前的場麵還是讓她心頭發沉——這大概是她們離開佛宗後,遇到的最多一撥佛宗弟子,連長老帶弟子人數攏共過百。現在這百餘人卻已經全部失去生命,倒伏在了地上。

除此之外,倒在地上的還有穿著黑衣的刺客,這些人甚至比佛宗的人數更多。於是所有人的鮮血匯集到了一處,甚至形成了一片血泊,讓站在這裏的江陌茫然極了。

麵對這滿地屍首,遲來一步的她不知道該做什麽。

好在此時有人替她做了主,卻是搖身一變化成人形的雲清樾也落了下來。她落地時動作很輕,鞋底隻堪堪染上了一點殷紅:“愣著做什麽,看看還有沒有活口啊。”

這句話提醒了江陌,她們從接到求救到趕來,前後也才一刻鍾的時間。這時間說長不長,但說短也是真的短,至少這一隊百餘人的佛宗弟子實力並不弱,哪怕麵對更強的敵人,短時間內也該有自保之力的——就算是用法寶抵擋一二,也能拖到兩人救援的。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說不定就有漏網之魚呢?

江陌一下子來了精神,趕不及一個個查看情況,就放出神識飛快在周圍掃過。

麵前那些人的情況讓她有些失望,這些倒下的人是真的半點生息也無。倒是不遠處的樹林中,還有一道微弱的氣息,應該是還有活口。

“阿樾,那邊還有人活著,我去看看。”她心中一喜,留下這句後抬步就往樹林中奔去。

江陌剛剛拋開,雲清樾便趕忙追了上來,同時不忘在身後提醒她道:“別急,看清對方身份前小心些,說不定是有刺客逃過了一劫。”

眼前這場麵,看上去就很像是同歸於盡,所以留下的活口還真不知是哪邊的。

江陌顯然聽進了勸告,匆匆應了一聲後繼續前奔,兩人很快便找到了那抹殘存的微弱氣息。遠遠看見那道倚靠在樹幹上的身影時,兩人的戒心便放下了七八分——穿著僧衣,頂著光頭,周身還有微弱的佛光籠罩,那人不是佛宗弟子又能是誰?

還有活口!

江陌揪起的心放鬆了些許,雖然死了許多人,但能救下一個是一個。她當下毫不遲疑衝了過去,遠遠看見那人僧袍上沾染的大量鮮血,又生出許多擔憂來。

“道友,道友你沒事吧?”江陌半蹲下身子,推了推那人,試圖將人喚醒。

容貌年輕的僧人倚在樹幹上,雙目緊閉,似是陷入了昏迷。

江陌推了幾下都沒將人推醒,擔心他傷勢嚴重,連忙取出一顆療傷的丹藥塞到對方嘴裏。好在修真界的丹藥入口即化,見效也很快,幾息過後那人便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輕咳了一聲,眼底茫然一閃而過,接著捂住傷口一臉警惕道:“你是什麽人?”

江陌注意到他手中已經掐訣,一副隨時準備拚命的樣子,忙不迭舉起雙手表示無害:“你別緊張,我是來救援的。之前我就和你們聯係過,你們遇襲時還用玉符給我發過求救的,你忘了嗎?”說著還將那塊仍舊發光發燙的玉符拿出來給對方看。

年輕僧人的目光在那玉符上飛快瞥過,待看清之後,他似是信了江陌的話,渾身的戒備這才漸漸消散了。頓了頓,才啞著聲音道:“你們來了……”

江陌聞言就有點歉疚,微微垂眸道:“抱歉,我們來晚了。”

這時雲清樾也早已經趕到了,將兩人的對話和作為全都盡收眼底。她也沒開口說些什麽,一切都交給了江陌應付,見小老虎一臉歉疚的道歉,她也隻在一旁看著。直到江陌道完歉,她忽然開口說了一句:“不知道友法號?我看你好似有些眼熟。”

江陌聽罷沒有多想,覺得玄清宗和佛宗交情不錯,師姐從前見過眼前這人也不奇怪。她打量了對方兩眼,反而說道:“我倒覺得這位道友有些眼生。”

當然,眼生和眼熟都是正常的,畢竟佛宗門下弟子也是成千上萬。

可那年輕僧人聽到兩人全然不同的話語,卻是忽然變了臉。隻見他手掌一翻,飛快向著江陌排拍出一掌,目標直指她受傷的肩頭。

這一下江陌全沒想到,整個人都愣住了,反應自然慢了半拍,還是旁邊早有防備的雲清樾即使拉了她一把,這才沒被對方拍中。然是如此,她肩頭的傷處也被對方寬大的衣袖掃到,頓時感覺一陣刺痛襲來,仿佛是被什麽淩厲的鋼鞭掃中。

白虎的防禦很強,但剛剛愈合的傷口自然是弱點。饒是江陌平日裏皮糙肉厚,這下也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全然不是裝的。

她一手捂住了傷口,眼看著師姐與對方交起手來,忙不迭提醒:“小心,他是合體期!”

是的,這個假裝和尚還假裝受傷的敵人,正是一個合體。也正因為雙方修為等級相當,江陌才被對方輕易得手,吃了個暗虧。

雲清樾經過返祖和涅槃之後,修為也一躍到了合體,比起江陌來不差什麽。她聽了江陌的話,心裏也不慌,畢竟就算對方是合體,可她們還是二打一,優勢在己。

那假和尚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並不與雲清樾糾纏,他一擊得手之後**開襲來的攻擊,便直接飄然遠去。不待兩人去追,就聽見他的聲音遠遠傳來:“與其追我,監兵不如看看自己的傷口。”說完還哈哈大笑了幾聲,充滿了反派氣質。

雲清樾本來想追的,一聽這話立刻停下了腳步,轉身直接撕開了江陌肩頭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