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入魔,這說法聽起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畢竟以修真界的認知,魔道便是魔。但飛鳶此刻的表情卻是鄭重極了,讓人絲毫無法懷疑她話語中的真實與嚴肅。

合歡宗是個比較特殊的宗門,她們**肆意於正道不容,於是墮落成了魔道。可真要算起來,在魔道四宗裏合歡宗其實算是最正常的宗門了,她們既不好鬥也不嗜殺,你情我願關起門來雙修,誰也管不著。甚至就連駐地玲瓏城,也是城門大開,迎接四方來客。

不過若是有人因此輕視她們,以為她們與凡間那些秦樓楚館差不多,那可就要吃大虧了。因為合歡宗修士的實力非但不弱,反而極強,否則也沒辦法躋身四宗之一。

而除了實力修為之外,合歡宗也還有一點是其餘三宗比不上的——合歡宗裏盡是美人,而這世間能不被皮囊蠱惑的又有幾人?多的是人拜倒在合歡宗弟子的石榴裙下,對她們言聽計從,任她們予取予求,美人計下沒什麽是她們得不到的!

有此天然優勢,合歡宗的消息自然比別宗靈通許多,這一點從雲清樾身份暴露上就能知道。

江陌和雲清樾也不懷疑飛鳶的說辭,隻問道:“那飛鳶長老與我們說這些,又有何打算呢?想必你也知道,正魔自來不兩立,若是正道插手,你們倒要反過來攻打正道了。”

飛鳶聞言,目光便落在了雲清樾身上:“清樾仙子可否與祝宗主聯係?”

當年雲清樾的身份在明淙山暴露,她與祝白羿的母女身份也鬧得天下皆知,合歡宗當時還有人在場,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之後八十年,合歡宗也曾有意調查過雲清樾的父親是誰,隻是最後查來查去也沒查出個結果,還險些驚動了祝白羿,兩宗關係由此變得微妙。

雲清樾沒有拒絕,她從江陌懷中掙脫,落在她肩頭:“便要聯係,具體情況你總要說與我知曉。”

話已經開頭,飛鳶自然也沒有再隱瞞的意思,當下便娓娓道來:“事情要從百餘年前說起。滄瀾秘境你們都曾去過,但要說發現滄瀾秘境,還是九幽宗最先發現的。據說頭一個進入秘境的便是九幽宗主,當時他帶了一批人進去,最後回來的隻有他一人。

“九幽宗主的變化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原本他隻一心求道飛升,九幽宗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個幫他收羅修煉資源的勢力而已。可從滄瀾秘境回來,他便一改常態,開始大力發展起宗門勢力。還有一件事,你們想必記憶猶新……就是那個楚陽,他是九幽宗少宗主,也是大乘修士之子!”

江陌聽到最後這句一時沒反應過來,雲清樾這個土生土長的修真界人士卻恍然震驚——楚陽與她們年紀相差不大,當年能參加三宗論武的,都是五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如此算來,他果真是大乘修士之子,而在修真界早有共識,修為越高子嗣越難,合體之上幾乎就已經絕育了。

那麽九幽宗主這子嗣又是怎麽來的?是他有了什麽奇遇,還是楚陽另有身份,並非他親子?

不論是哪一種可能,似乎都很不同尋常呢。

雲清樾思緒被拉偏了些許,但楚陽早已化作黃土,倒不必急著在此多做糾結。她不動聲色點點頭,追問道:“隻是這樣嗎?”

飛鳶對於她這平靜的態度倒也不以為意,繼續道:“除此之外,九幽宗這些年的情況很是可疑。他們似乎在努力擴張勢力,九幽宗主甚至為了提高九幽宗實力,無限製招納散修。據我所知,這八十年間投奔九幽宗的散修可以萬計。但奇怪的是,他們的實力提升也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怖。”

要知道,當年九幽宗忽然不管不顧招人,其餘三宗可都暗暗警惕過的,就怕九幽宗實力膨脹之後衝她們動手,說不定對方目的就是一統魔道呢。

可後來九幽宗一番折騰,三宗都打算抱團了,卻發現他們的實力提升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或許九幽宗確實是有一統魔道的野心,九幽宗主的出身也決定他看重權力,但他們的實力增長也確實是跟不上,否則也不至於到了現在和赤血宗開戰還能打得難解難分。

而其餘兩宗不清楚內情,隻以為九幽宗招納到的散修都是底層修士,修為不夠對實力增長也不大。可消息靈通的合歡宗卻知道,這些年投奔九幽宗的高階修士也不少。

更可怕的是,那些高階修士一旦進入九幽宗,很快就消失得無聲無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這些飛鳶也都沒瞞著二人,同樣衝她們娓娓道來。江陌和雲清樾立刻就想到了當初她們混入九幽宗,所借身份之人似乎正是從九幽宗外招納的散修,之後隨三長老一同去無名寺探索的那些人裏,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是九幽宗培養的弟子,又有多少是從外招納的散修?

兩人這念頭剛生,就聽飛鳶說道:“半年前,我宗弟子偶然遇到舊識,那人原是散修,後來也耐不住九幽宗許諾的好處加入其中。結果入宗之後便被分派了宗門任務,與他同行之人死傷慘重……九幽宗是拿這些散修當了炮灰,而他們這般做的背後,還藏著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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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鳶將事情從頭說起,娓娓道來為江陌二人解惑不少,可說道最後兩人心中卻都有了底——九幽宗最大的秘密,大概就是有意破壞封印大陣,重新打開通往魔界的通道!

講真,江陌和雲清樾都不能理解九幽宗主的思路,他都已經大乘期了,好好修煉飛升不好嗎?

果然,飛鳶將九幽宗的陰謀揭露了,這也確確實實是能威脅到整個修真界的大事。她既如此坦**,江陌便也問出了最想問的:“九幽宗主這麽做是圖什麽,好好飛升不行嗎?”

飛鳶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情緒,也不想江陌她們一樣覺得九幽宗主搞事莫名其妙,聞言看了江陌一眼:“監兵身為神獸,得天地眷顧,或許不知飛升艱難。”說完又看了眼雲清樾:“二位可知,過往千年,我魔道一共幾個渡飛升劫,又有幾人成功?”

江陌和雲清樾聞言麵麵相覷。前者才來百年不到,還成天忙著修煉升級,對此自是一無所知。後者倒是知道些,想了想說道:“魔道如何我尚不知,但近千年來,正道老祖渡劫者七人,成功者三人,飛升者不到一半,想必魔道也差不多。”

飛鳶聞言卻笑了,她笑著搖搖頭道:“魔道修煉至渡劫本就不易,但這千年來卻無一人渡劫,更無一人飛升。你們知道是為什麽嗎?”

江陌不明所以的搖頭,雲清樾隱有猜測卻也沒說,隻等著飛鳶回答。

飛鳶也沒賣關子,便直言道:“因為飛升雷劫是渡劫也是清算。修士想要飛升去往上界,便要先了斷此界因果。旁的不提,魔道功法多與殺戮有關,魔修身上沾染的血孽因果無數,想要了斷豈是那麽容易的?十人渡劫,九人折損,剩下一人也未必成功。”

話說到這份上,江陌和雲清樾哪裏還不明白?近千年魔道無人渡劫飛升,不是魔修修煉不行境界不到,而是他們不願意渡劫,因為渡劫基本就是個死。

且不論那些壓製修為的渡劫老怪境況如何,此般前路被阻,後來者自然也要另辟蹊徑——否則還修煉做什麽?修為越高死得越快嗎?而且就算修煉到了渡劫期也沒用,畢竟為了壓製修為,他們連輕易動手都不敢,就更別提稱霸修真界了。

如此境遇淒涼,有野心的人自是心中不甘,魔道大能這些年也無時無刻不在探索著出路。隻是九幽宗主大概是其中最瘋狂的一個,因為無論別的人怎麽探索,也不可能想要顛覆修真界,與魔界勾連——魔族和人族都不是一個種族好嗎,而魔修始終是人。

猜到九幽宗主的目的和這麽做的原因,江陌和雲清樾都覺得他是瘋了。兩人十分不理解,於是問飛鳶道:“魔修也是人,你覺得魔族會與你們和平共處嗎?”

飛鳶搖頭苦笑:“怎麽可能?數萬年前魔界入侵,對魔修也是趕盡殺絕的。”

江陌和雲清樾再次對視一眼:確定了,九幽宗主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