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鈺一直在等祝白羿醒來,期間也曾試圖給自己療傷。然而她當初傷得確實不輕,再加上地底魔元的侵蝕,以至於經脈受阻,半身癱瘓。

這樣的傷說重很重,但說起恢複也並不太難,隻需有人幫忙牽引靈力驅逐疏導便可。就是時間可能要久些,或者一個月,或者三個月,最慢不過半年也就好了……當然,這是在有人幫忙的前提下,沒人相助的情況下,青鈺想靠自身調動靈力恢複,三天下來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再一次調動靈力失敗,青鈺睜開眼看了看依舊陰沉的天空,繼而長長吐出口氣。

她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因為也不將希望寄托於昏迷遲遲不醒的祝白羿,隻是有些事果真不是她堅持努力就能解決的。三天時間下來,若非她是修士能辟穀,隻怕餓也餓個半死了。

心中略微失望,青鈺放棄了今日繼續修煉,她微微傾身就靠在了狐狸溫暖的身體上,手掌在她臉上摸了摸,低聲呢喃:“阿羿,你什麽時候才能醒來呢?”

山風吹拂得狐狸毛飄飛,但昏睡了多日的狐狸動也不動,好像已經化作了石雕再也不會睜眼。

青鈺又歎了口氣,舉目望向遠方,可入目所見除了陰沉的天空和暗色的土地之外,其餘什麽都沒有。一連數日不見陽光,這地方明顯也不正常,可再不正常這裏也有靈氣,還沒有魔元無時無刻的侵蝕,對於在地底掙紮了一年的青鈺和祝白羿來說已經算是很好了。

她隻希望這冷清能夠一直保持下去,千萬不要有人或者獸出現,否則憑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沒辦法應付——沒死在地底,卻死在這裏的話,怎麽想都是虧了。

然而凡事最經不起念叨,青鈺剛想著這些,忽然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青鈺是合體後期的大能,哪怕失去修為,她被雷劫淬煉過的身體也不是尋常人能比的。肉體的強大暫且不提,五感的敏銳更是沒有絲毫減弱,她聞聲立刻抬頭看去。

隻見不遠處的一小堆碎石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鬼鬼祟祟的灰色身影。看上去像是某種小獸,不過以青鈺的見識,也還是頭一回見,也不知對方究竟是何品種。而值得警惕的是,這小獸看上去個頭並不大,爪牙卻尖利異常,周身更有死氣與煞氣纏繞,一看就不好招惹!

青鈺的呼吸瞬間就凝滯了,她看得出這小獸品階不算很高,放在平日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可現在不行,現在她修為盡失,跑不了也不能跑。

頭一回,青鈺在心中期盼著小獸不要靠近,忽視她們離開。

可惜天不遂人願,輕易的期盼並沒有成真。那小獸似乎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它一開始還在碎石後躲躲藏藏,見被青鈺發現反而不藏了,而是試探著靠近。

小獸一靠近,青鈺看得更清,心中反感也愈甚——除了這小獸的氣息氣質令人不喜之外,它長相也很猙獰醜陋,更有一雙紅彤彤的小眼睛。與之對視,便能瞧見那眼中的貪婪與凶戾,就連青鈺此時見了,也不免有頭皮發麻的感覺。

這小東西果然不懷好意!

青鈺心中提起警惕,呼喝幾聲,見不能驅逐之後,便默默握緊了腰間劍柄——萬幸她是個劍修,常日裏從不將靈劍收到空間裏,祝白羿救她時也沒忘記帶走兵器。

手握上熟悉的劍柄,青鈺不安的心終於安穩了幾分,可對麵的小獸卻被她的舉動激怒。

隻聽它一聲厲叫,尖銳刺耳,與此同時拔足向著青鈺飛奔而來。

青鈺猜得不錯,這小東西生得雖小,跑起來卻極快,幾乎瞬息之間就衝到了一人一狐跟前。所幸青鈺這些年修煉也不是白練,當下抽劍還擊,哪怕修為盡失,速度居然也絲毫不慢。

隻聽“當”的一聲,仿若金鐵相交,緊接著那道躍起撲來的小小身影便以更快的速度倒飛了回去。

青鈺舉起手中長劍看了看,合體期大能的佩劍絲毫未損,但以這靈劍的鋒利居然也沒能將那小獸劈做兩半。她定睛再看那被擊飛的小獸,卻見那小獸隻是就地打了個滾便爬起來了,除了爪子短了一截之外,張牙舞爪反而越發凶了。

小獸受到刺激,果然再次衝來,速度比起之前甚至更快了三分。青鈺隻好再次舉劍去擋,隻聽“叮叮當當”的聲音響個不停,最後青鈺終於力竭有了疏漏,接著痛呼出聲。

青鈺不是個矯情的人,也不是忍不得痛,但她此刻手臂生生被抓下了一塊肉不止,傷口邊沿還泛著黑,明顯有中毒的跡象——那不知名小獸的爪子居然是帶毒的!而此情此景,不論這毒致不致命,對於青鈺的處境來說都無疑是雪上加霜。

小獸似乎能感受到青鈺身上散發的絕望之氣,得意洋洋衝她呲了呲牙,便要將手中撕下的肉塊送入嘴裏。隻不過還沒等它吃到肉,忽然斜地裏一道白影閃過,緊接著就飛了起來。

這凶惡的小獸何止是被抽飛,那一招力道極大,小獸直接在半空中化成了一捧血霧。

青鈺一怔,回過頭去,就見身邊巨大的狐狸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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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鈺等了三天才等到祝白羿蘇醒,隨後兩人情況稍稍好轉,但也不盡如人意。

巨大的白狐睜開了眼睛,卻仍趴在地上一動未動,仿佛之前那一擊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她歪著頭,有氣無力的問道:“怎麽樣,你還好嗎?”

青鈺想說自己還好,可任誰都能看出她的不好來——她盤坐在地上,下半身仍舊動也不能動,原本還算完好的手臂這會兒也少了塊皮肉,鮮血汩汩流出,將她半邊衣裳全都染紅了。換做平時祝白羿急也要急死了,可她現在筋疲力盡,連問句話都沒力氣,自然也做不了更多。

不過青鈺倒也沒指望她如何,見她醒來就已是很開心了。她也不在意傷口如何,割破衣角撕下布條,便幹脆利落的將自己的傷口裹了起來:“放心,無礙。”

然而她反應越平淡,動作越快,祝白羿越是不能信她。

狐狸沒說什麽,休息片刻後,爪子下“咕嚕嚕”滾出隻玉瓶來。

青鈺見狀撿起來一看,發現裏麵正裝著一顆療傷丹藥——這是很不容易留下的。

雖然大乘期修士積攢數百年的家底十分豐厚,奈何地底沒有靈氣隻有魔元,而且當曇心將枯井封印之後,整個地底的魔元都發生了暴動。她們倆在地底所麵臨的情況比起江陌她們糟糕百倍不止,而且這一待就是一年,為了在地底保命,再多的積累也已經消耗殆盡。

甚至如果時機不對,再晚上幾天,她們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離開地底,重回修真界了!

也正因為不易,青鈺見到丹藥時眼睛一亮,壓根沒想過問問祝白羿還有沒有多的丹藥。她當即打開玉瓶倒出丹藥,然後二話不說就要喂到狐狸嘴裏。

祝白羿正偷偷瞧著她,見她開瓶倒藥還有一點點高興,以為不必自己浪費口舌,青鈺便會自行服藥療傷。結果哪知道對方居然是要來喂自己的,當下別過頭將狐狸嘴閉得嚴嚴實實,甕聲甕氣的聲音從她腹腔傳來:“別給我,我沒事。你受傷了,自己快服藥調息。”

狐狸一邊說著,一邊還把自己的爪子縮起來藏在了腹下,似乎是怕對方拿她爪子上的傷口說事。隻不過這動作由一隻大號毛茸茸做起來,看上去有些格外的萌感。

青鈺倒不是頭一回見祝白羿這自欺欺人的動作,眸中當即因往事閃過絲恍惚,看向祝白羿的目光都變得溫柔起來。隻不過很快她的思緒便又被拉回了現實,搖搖頭又把丹藥往前遞了遞:“我說了無礙。且此處並不安全,還需你盡快恢複,才能保我二人平安。”

她這話也不是說假的,甚至就現實而言十分有道理——祝白羿傷勢恢複了嗎?當然沒有。否則她就不是保持著狐狸形態,而是早就恢複了人形,現在這樣她是應對不了危機的。

可祝白羿也有祝白羿的堅持,隻聽她悶悶道:“我要療傷,這裏有靈氣,我多調息幾天就行了。至於你的傷勢,說是無礙,但你覺得我會信嗎?!”

當然不會。

青鈺也是心知肚明,當下懊惱道:“你怎這般一意孤行,就不能聽話嗎?!”

祝白羿見她真惱了,立馬湊上去,毛茸茸的大腦袋往青鈺身上蹭了蹭。青鈺緊蹙的眉稍稍舒緩,結果下一秒裹好的傷口就被狐狸牙齒一勾,扯開了。

鮮血猙獰的皮肉,傷口周圍纏繞的黑氣,無一例外不在說明情況不妙……狐狸眼幽幽看向了嘴硬的美人,饒是青鈺再如何冷靜自持,被揭穿隱瞞還是有瞬間的尷尬。

青鈺別開目光,不肯與祝白羿對視,狐狸又將青鈺之前的話還給了她:“你也這般一意孤行?聽話,趕緊把藥吃了,免得拖下去留下暗傷,有礙道途。”

從前家底豐厚的人和狐狸,現在為了一顆小小丹藥互相推辭,最後還是狐狸技高一籌——其實也沒技巧,隻是她先恢複了力氣,於是眼疾手快一把將丹藥塞進了青鈺嘴裏。入口即化的丹藥,連反悔的餘地都沒給她,一切便已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