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不算盛大,卻足夠震撼人心的獻祭。

江陌插不上手,隻在最後時刻將幻心草塞到了曇心的心口——幻心草顧名思義,便是能夠臨時替代心髒作用的靈草,隻不過替代品終究比不上原裝,這才有幻心之名。而使用幻心草也是有後遺症的,比如“虛幻的心髒”脆弱異常,承受不了靈氣的衝刷,使用過幻心草後便再也動用不了靈力了。

不過在性命攸關的時候,這些都是小節,隻要能保得一時性命,其餘的都可以等後續彌補。便如此刻的江陌也顧及不了更多,隻是盡人事而聽天命罷了。

萬幸,曇心命不該絕。

或許是那些消散的靈主動彌補了七寶琉璃心佛性的不足,也或許是佛子本沒有那般脆弱,再或者那棵幻心草果真效用非凡……

當刺目的光芒散去,周遭重被夜色籠罩,江陌再看去時,就見曇心身體一軟直直向後傾倒。

她一個健步衝了過去,伸手將小和尚扶住了,定睛一看發現對方雙目緊閉,似乎已經沒了意識。好在對方還有一息尚存,破碎的心口也傳來了微弱的跳動。

看樣子人是活下來了,她萬分慶幸,順手將小和尚之前給她的百餘念珠又套回了對方手腕:“這下好了,你自己帶著念珠回去吧。”

可惜小和尚已經昏迷,並不能聽到她的話,更不能回應。

江陌也不在意,扶著曇心順勢就要將人放在了地上躺平,再抬眼時卻發現眼前的景色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身後的佛塔不見了,眼前的枯井更沒了蹤影,更別提原本被青石板鋪平的地麵。如今她眼前所見僅餘沙土,舉目再望,原本的無名寺也不曾留下絲毫痕跡。

她和曇心出現在了曠野之中,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唯有天邊那輪明月不變如初。

江陌整個人都呆住了,扶住曇心的手頓了半晌,還是將人放了下去。而後她又左右看了看,實在分辨不出自己此刻身在何處,更是連詢問都找不到人問。

沒奈何,江陌敲敲唯一能對話的係統:“係統,這是怎麽回事,這裏是哪兒啊?”

好在係統一直都在,而且拋開一些奇特環境,它也不是毫無用處。當下掃描了周圍地勢環境,簡單定了下位,回答宿主道:“宿主,這裏是北淵東南部的一片戈壁,再往北就是沙漠,往南就能回到大陸中域。至於無名寺,封印重新被鎮壓,僧人也完成了使命,所以自然是消失了。”

說消失也不盡然,那無名寺很是奇特,不僅寺中的僧人壽元耗盡後因執念化作了靈,就連那寺廟本身受香火信念影響,其實也變成了靈的一種。

曾經那些在無名寺中消失的九幽宗幸存者,還有這一回整座無名寺悄無聲息的消失,都是那寺廟自行所為。如今寺中空空,它說不定是藏回了空間夾層,也許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世人眼前,也或許等到哪一日寺中的封印再次鬆動,它才會再次出現。

江陌對此倒是沒什麽想法,她此刻隻想解決眼前的困境——原本尚算熱鬧的一行人,如今師尊和宗主都不在,便是回來也不知會出現在哪裏,原地等待是沒有意義的。而師姐在她天賦空間裏完成蛻變,不知何時才能完成。小和尚更是昏迷不醒,需要安置。

最後她想了想,問係統道:“係統,這裏距離佛宗有多遠?趕過去的話,需要多少時間?”

一虎一統在玄清宗待了八十年,那時間也不是白待的,係統趁著無事采集到了不少消息。比如同為正道三宗的佛宗和天道宗位置,對於玄清宗來說就不是什麽秘密,而整個玄天大陸的地圖係統也收集過。如此即便不能準確定位,簡單測算個距離問題倒是不大。

係統果然很快給出了答案:“佛宗不算遠,以宿主的靈舟速度而言,大概飛個二十來天就到了。”

江陌聽得無語,果真是修士命太長,飛行二十多天居然還叫不算遠。不過腹誹歸腹誹,現下就她跟小和尚在這裏,她無論如何也是要將人送回佛宗去的。

哪知她念頭剛落,係統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忽然開口提醒道:“宿主,你要送曇心小和尚回去的話,最好先檢查檢查他的情況……”

江陌聞言頓時生出了些不妙之感,連忙探查曇心情況,結果卻不容樂觀——心髒的損失自不必提,小和尚獻祭之後自身的生機也消耗了不少,連帶著身體也有枯竭之相。不過這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小和尚魂魄有損,如今體內隻餘下一魂一魄,也不知還能不能恢複。

監兵麵對這情況也得麻爪,畢竟她既沒有合用的靈草給對方,也不會叫魂招魂。最後也隻堅定了她盡快將人送回佛宗的決心,等將人送走也就不關她的事了。

***************

江陌沒在北淵耽擱,從空間裏翻找出靈舟便帶著小和尚踏上了歸途。

期間她留心過曇心的情況,也觀察過師姐的進度,可結果卻是沒有結果——小和尚的傷勢似乎陷入了凝固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既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始終保持著一息尚存的狀態,一回都沒有清醒過。但好在他雖動用不了靈力,總歸還是修士的身體,倒也不必操心他的吃喝問題。

師姐那邊就更別提了,江陌是沒經曆過也沒見過這種血脈覺醒,不知道蛻變的過程究竟有多長。隻是就她觀察,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那顆靈氣繭絲毫沒有破碎的趨勢不說,反而越長越大了。如今看著整個膨脹了一圈不止,也不再像繭子,反而變得有點像是一顆蛋……

江陌發現這一點時,繞著那玩意兒轉了好幾圈,還曾經屈指在上麵敲了敲。結果這一敲之下觸感居然十分堅硬,感覺便更像是一顆蛋了。

於是江陌有點憂心,擔心師姐的本體不是毛茸茸,而是什麽鳥類。

她倒也不是不喜歡鳥,可老虎和鳥在一起,哪有兩隻毛茸茸抱在一起可愛——她是絕不會承認,自己被師姐摸尾巴摸耳朵擼了這麽久,也想要擼回來的。

時間便這樣一日日過去,原本她所處的位置就在北淵邊緣,靈舟飛了三天就徹底離開了北淵。而後靈舟一路繼續往南,往東南域的佛宗趕去。期間倒也沒什麽人招惹她,光是帶著玄清宗標誌的靈舟就替她當下了絕大多數宵小,餘下一些也隻用她稍稍放出氣勢,便足以震懾。

別看她在鮫島、在井底時常力有未逮,事實上合體期的大能在修真界,絕對是能橫著走的存在!

……

江陌的一路幾乎算得上是暢通無阻,趕了二十來天的路後,終於抵達了佛宗的地盤。

佛宗和玄清宗一樣,都是位於深山之中。隻不過和玄清宗獨占整片山脈不同,佛宗周圍不止它一個宗門,這一整片地域幾乎都是佛修的地盤——從江陌抵達東南域開始,便陸陸續續見到了許多佛寺。有些是凡間普通的佛寺,也有些是有修士坐鎮,更有些就是佛修的小宗門。

和其他宗門的霸道不同,佛宗並不圈地禁止其他宗門入駐,相反距離佛宗宗門越近的地方,佛修小宗門越多。最近的一座佛寺,甚至就修在佛宗隔壁的山頭上!

江陌甫一踏入佛修地盤就被驚住了。空氣中彌漫著香火氣,從不停歇的梵音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無名寺。她坐在靈舟上往下一看,便見街市上,山路中,十個人有九個都是光頭。他們看上去一模一樣,唯有僧袍的些微不同,稍稍區分了各自的宗門。

在這樣的環境中,江陌摸了摸自己滿頭青絲,隻覺自己與此處格格不入。

萬幸,東南域的佛寺宗門雖多,但佛宗到底是佛修最大的宗門。再如何大度坦**,佛宗占據的也是東南域靈氣最充足,位置最好的地盤。

江陌沒費太多功夫就找到了佛宗門上,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說明來意,就見佛宗裏走出個滿頭烏發的青年來。他生得俊俏,五官略顯深邃,一雙眼卻是銳利異常……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江陌心中便生出股直覺來,這青年應該不是人。

果不其然,那青年打量她一番,主動開口道:“我乃金鵬,不知監兵緣何來此?”

江陌頓時意會過來,佛宗供奉的神獸乃是金翅大鵬雕,應該就是眼前這一隻了。他年紀不算很大,不過五千歲罷了,修為遠比不上執明神君,但也勝過江陌這不到百歲的虎崽子。

監兵到訪,金翅大鵬雕頭一個察覺,便主動出門相迎。

意識到對方的身份之後,江陌自然也沒廢話,揮手就把靈舟中昏迷不醒的曇心挪了出來:“我是來送曇心回宗門的。”

金鵬明顯認識曇心,見狀忙伸手將人接了,神識一探便知他情況不好。

江陌眼見金鵬皺眉,也怕對方誤會什麽,忙將之前的遭遇簡單說了一遍——其實曇心也不是什麽衝動性子,他既然決定偷偷跟隨九幽宗行事,想必對師門也有交代。隻不過他或許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狀態回來,便少不得江陌替他解釋了。

金鵬聽罷沒多說什麽,隻歎了口氣,說道:“如此有勞監兵了,還請隨我入寺稍作休息。”

江陌想了想,沒推辭,跟隨金鵬踏進了佛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