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三人決議很快,行動也不慢,不等妖獸再來驅逐,便自覺向著島內而去。不過她們卻不是往蒼背銀狼驅逐的方向而去,卻是換了方向,往另一邊走。

夜色下的海島漸漸從靜謐變得喧囂起來,除了遠處的海浪聲不絕於耳之外,島上漸漸也響起了其他聲音。或妖獸咆哮,或法器打鬥,陸陸續續有聲音隔著老遠的距離傳來,聽得不甚真切,但隱約也能猜到島上發生了些什麽。

一開始江陌他們未曾多想,隻以為是之前被蒼背銀狼追散的那些人,可後來發現有些聲響傳來實在太遠,便猜測應是還有其他人也遇到了同樣遭遇。

這倒不太出乎三人意料,畢竟她們臨近這一片海岸當初隻有一條大魚光臨,吐出的修士也不過數十人,距離鬼船上的四百修士還差得遠。而她們既然能有此境遇,其他人又為什麽不會?總不能隻她們這些人是天命之子,其他人都沉海了吧?

如今看來,其他人果真是被帶去了別的位置,不過卻都落在了這島上。而四處響起的打鬥聲,更是印證了幾人先前猜測。

江陌他們越發好奇起來,這鮫島中心究竟有什麽?

便是帶著這些疑惑,三人踏著夜色在林間穿行——看得出來,這海島上確實沒什麽人煙,樹木蔥鬱雜草橫生,行走其間都需要臨時開路。偶爾有被踩踏出的小路,看樣子也是獸類的足跡,人要在其間穿行依舊需要披荊斬棘。

如此一來,行進速度便算不得快,匆忙間一夜便過去了。所幸直到天際泛起了魚肚白,她們除了趕路也沒遇上什麽危險,更沒碰上什麽妖獸。

趕了大半夜路,還是披荊斬棘前行,失去靈力的幾人多少也累了。

隻聽“篤”的一聲,走在前麵揮舞重劍開路的仲衡將劍插入了泥土裏,終於停下擦了把汗。他又抬頭看了看天,卻見大半的天光都被頭頂的枝葉遮擋,露出被分割的天空也已經褪去夜色,染上了灰白。他旋即吐出口氣,說了句:“天亮了啊。”

天亮了,鮫島之上反而恢複了平靜,之前鬧了半夜的妖獸咆哮聲再也沒響起。如此一來,夜裏被野獸驅逐的那些修士倒顯得低調了,也不知如今都散落何處。

仲衡幾人之前也想過,要不要與同門或同道匯合,人多之後也不必太過懼怕妖獸威脅。可後來發現島上動靜不小,妖獸也不知凡幾,思忖再三還是放棄了——遇上了固然是好,遇不上也沒甚關係,左右這鮫島還未探索,也不知夜裏那些妖獸驅逐修士究竟為了什麽。

三人尋了處空地暫時歇腳,沒過多一會兒,又聽見一陣腹鳴聲傳來。毫無疑問又是仲衡,他捂著肚子不太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我去找些吃的。”

說完這話,他起身就跑走了,大概因為趕了半夜路也沒遇見妖獸,膽子大了不少。

江陌和雲清樾自然也不攔他,稍作休息後閑聊起來。

先是江陌站在空地左右張望一番,回頭問雲清樾:“道友,你說咱們接下來該往哪兒走?”說完沒等雲清樾答,又自顧自道:“昨夜有妖獸前來驅逐,也不知是特例,還是今後每晚都如此。如今咱們體力不比從前,白日或許該休整一二。”

雲清樾聽她說得有條理,也不急著開口,側頭看她時,正好天際朝陽初現。明媚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光,唯有麵上帶著的麵具,遮去了她原本容顏。

心念轉動間,雲清樾忽然伸手,就要去摘江陌臉上的麵具。

這麵具原本是係統商城出品的,很有些特異之處,除了能遮掩容貌不被看錯,自然也不會輕易被人摘下。除非是麵具的主人自願,否則就算她死了,這麵具旁人也別想摘下——雲清樾也得了饋贈,戴上同款麵具時,心中便有這般明悟,可她還是伸出了手。

她似乎篤定自己能摘下江陌的麵具,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江陌眼中雖閃過疑惑,但在雲清樾手指觸碰到她麵具時,仍舊讓她輕輕鬆鬆摘了下去。

麵具下是張俊秀麵龐,帶著幾分英氣,疑惑望她:“怎麽了?”

雲清樾輕輕搖頭,沒說話,恰好有陽光灑落在江陌眼底,將她黑色的眼眸映成了金色。

*************

仲衡這一去就去了許久,雲清樾和江陌間的氣氛從尋常變得微妙,又從微妙變回了尋常。最後連初升的朝陽也失去了最初的光彩,中規中矩掛在天際,卻還不見他歸來。

江陌已經重新戴上了麵具,手裏百無聊賴轉著根樹枝,時不時向仲衡離開的方向張望兩眼。那模樣,看著比雲清樾還著急,或者說是不耐煩:“他到底去哪兒了,怎麽這麽久了還不回來,不會是找不到回來的路了吧?”

雲清樾倒沒擔心過這個,畢竟仲衡也是常年在外行走曆練的人,辨認方向總比江陌這個路癡靠譜。不過仲衡久久不歸,她也有些坐不住了:“咱們去看看吧。”

江陌同意了,扔下手中的樹枝剛站起身,忽然就聽樹林裏傳出一陣窸窸窣窣。

這海島可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除了妖獸威脅之外,便是同行之人也有正魔之分。因此兩人聽到這動靜,一下子便提起了警惕,江陌更是下意識將人護在了身後。

所幸灌木一陣搖擺之後,鑽出來的卻是個熟悉的身影,卻是仲衡一身狼狽的從另一個方向回來了。

二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再將仲衡上下打量一遍,江陌便沒忍住說道:“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副狼狽樣,還從另一個方向回來?”說完目光落在他空空如也的兩隻手上,又補了句:“也沒抓到什麽獵物。”

仲衡三兩下將頭上的落葉巴拉下來,臉色卻很嚴肅:“出了點事,你們跟我來。”

江陌和雲清樾聞言對視一眼,也沒急著問,抬步便跟著仲衡走了。

三人一邊在林中穿梭,仲衡才一邊對二人解釋:“我之前出去尋找食物,走了老遠也沒遇到獵物,正準備去找幾個果子暫時果腹,就在一株靈果樹上發現了一些血跡。起先我還以為是妖獸的血呢,後來查看一番才發現是人血,於是我就循著那血跡找了過去。”

雲清樾聽到這裏皺了皺眉,似乎對他這般莽撞的做法十分不滿。但現下話說到一半,她最後還是沒有打斷,而是選擇聽仲衡繼續說下去。

仲衡沒察覺師姐的不滿,接著說道:“我循著那血跡一路找了過去,最後發現這島上竟是有人的。”說完還強調了一下:“是人族,土生土長的人族。”

江陌二人聽了都很詫異,畢竟深海自古以來都是妖獸的地盤,從來沒聽說過人族能在這裏落地生根。之前的遭遇也向她們證實了深海妖獸的可怖,人族又得有何等實力,才能在這島上繁衍生息?難不成個個都是大乘修為?!

兩人心中泛起了嘀咕,但跟著仲衡前行的腳步卻不曾遲疑半分。

仲衡尋著痕跡找到了島上原住民的部落,隻不過還沒等他領著二人趕到地方,就先一步看到了原住民狩獵——他們和外來者實在很好區分,因為這些原住民身上可沒什麽法袍靈寶。他們穿著最樸素的麻衣,背負著最簡陋的武器,身上半分靈力不帶,一刀一箭卻帶著萬鈞之力。

當然,與他們正麵對戰的不是江陌他們,而是一隻落單的蒼背銀狼。尋常人不敢招惹的狼群,在這些人眼中似乎也沒什麽可忌憚,不過是一塊肉和一堆肉的區別罷了。

那隻落單的蒼背銀狼沒堅持多久,很快就被一刀斬下了頭顱,殷紅的鮮血灑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土地吸收了個幹淨。而斬落狼頭的那個人非但沒收到同伴的吹捧,還被領頭人狠狠斥責了,最後低眉搭眼連頭都抬不起來。

他們的語言和大陸通用語有些差別,似乎帶著某種古怪的腔調,外人一時半會兒是說不出來的,但隱隱約約又能意會一二。

如此刻江陌等人聽著,那領頭人似乎是在指責同伴不該砍頭。指責完便指揮其他族人一起將那巨大的狼屍帶走,隻是眉眼之間都帶著幾分嫌棄……但這又有什麽可嫌棄的呢?那蒼背銀狼生得比人還高大,這麽大一具狼屍,也夠許多人填飽肚子了。

江陌他們有些不解,原本還想跟上這狩獵隊繼續看看的,但後來發現這些人敏銳異常,想要在叢林中瞞過對方耳目並不容易。

再加上仲衡之前說的人血,也難說這些土著對於外人是什麽態度,躊躇一番還是放棄了。

三人等那狩獵隊的人走光了,又在原地等了許久不見異常,這才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江陌想了想說道:“那些人身上沒有靈力,也不像是修過真的,但他們單靠肉體力量就能勝過元嬰期的妖獸,著實有些可怖。”

這和體修還不同,修真界的體修也是要吸納靈氣修煉功法的,而這些人卻全然沒有修煉的痕跡。也不知那一身怪力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用什麽法子養成的。

諸般想法也沒個求證,三人也沒在原地久留,很快便在仲衡的領路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