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還在擂台上意氣風發的楚陽,轉眼就被掌門下令羈押了。

青煦峰主親自動的手,將他修為封住,然後送去了執法堂看押。可事情到了這裏也並沒有結束,一來楚陽之前疑似利用魔氣傷了天道宗的遊逸,雖然沒有確切證據,可也要給天道宗一個交代。二來他那柄魔劍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他本身的背景有沒有問題,也全部需要清查。

正魔兩道自來勢不兩立,隻不過近年來魔道那邊還算安分,雙方才沒有大動幹戈。可魔道那些人搞事之心不死,雙方的摩擦與交鋒也從未停止過。

如果查證楚陽與魔道真的毫無關係還好,若查出他有一絲半點可疑,隻怕他的下場都不會好。

圍觀了全程的弟子們唏噓不已,不過事關魔道,自然也沒人同情他。至於三宗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氣氛再度微妙起來,需要操心的也是掌門和峰主。別說他們這些看熱鬧的普通弟子,就連在論武中走到最後的雲清樾和曇心,也沒有置喙的餘地。

雲清樾便在擂台下圍觀了全程,見到楚陽身上異常被發現時,她微繃的心弦才鬆緩了些許。不過她直覺認為,楚陽身上的疑點並不止是那柄劍,更多的還是在他本身。

“師姐,走吧,回去了,明日你還要比試呢。”仲衡看完了熱鬧,主動招呼雲清樾,話說出口沒忍住還是嘟噥了句:“楚陽那人也是,怎麽這般想不通要走歪路?我之前看他和曇心打得難解難分,還以為他能再次逆襲獲勝呢,哪料到他走到今日靠的竟是這般手段!”

仲衡的話還隻是唏噓,隱隱約約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可此時周圍議論楚陽的人不少,他們口中的言論就更加難聽了,畢竟楚陽之前的黑馬之姿也著實惹了不少人眼紅。

雲清樾耳力不錯,將周圍的議論盡收耳底,她抱著小白虎隨仲衡走出幾步後又忽的頓住。

仲衡還在嘟噥些什麽,察覺她停下便回頭問道:“怎麽了,師姐?”

雲清樾回頭看了一眼,正瞧見擂台之上,曇心在幾個師兄弟的攙扶下起身——小和尚修為確實高深,再加上佛門功法對魔氣的天然克製,頭一個發現了楚陽的不對。可之前一番對決,於他而言也並非輕而易舉,看他此時情形便知他應該也受了傷。

仲衡見狀,目光隨著雲清樾望去,也看見了差點被人遺忘的曇心。他皺了皺眉,心情複雜的說道:“曇心好像受傷了……師姐你要過去看看嗎?”

雲清樾點頭,正好也不必找理由了,摸出一瓶丹藥便堂而皇之走了過去。

曇心生得唇紅齒白一副少年模樣,年紀確實也是一眾師兄弟中最小的。平日裏師兄弟們都會對他多加關照,更何況這一次他還難得受了傷,師兄弟們圍著他也是緊張不已。眼見著雲清樾此時過來,有性子急躁的甚至下意識往前,想要將這小師弟擋在身後。

所幸曇心沒有受楚陽影響,主動上前一步,合十一禮:“雲師姐。”

雲清樾停在了三步之外,回了一禮後遞出丹藥,說道:“這是我青嵐師叔煉製的玉清丹,於修複傷勢上頗有助益。今日之事是我玄清宗出了差錯,還望明日比試不要受此影響。”

佛宗自然也不缺好藥,更何況曇心還是佛子,佛宗的長老更不可能不舍得給他用藥。不過雲清樾前來送藥是好意,曇心自然不會拒絕,接過之後道了謝,想了想還是對她說了句:“那位楚陽施主,雲師姐今後還是小心些為好,小僧有些看不透他。”

曇心的提醒隻這一句,說完就告辭和師兄弟們一起離開了。

可本就有所懷疑的雲清樾,還是聽懂了他話中深意——有問題的不是那柄劍,而是楚陽本人。雖然分神長老親自探查過,確定他修煉的是正道功法,可依舊沒能打消曇心的疑慮。

雲清樾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轉手將小白虎交給了跟來的仲衡,便去尋師尊青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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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樾找到師尊說了什麽,宗門對楚陽要如何處置,這些外人皆不可知。不過這場比試雖然出了意外,論武的最後一場也還是要繼續的。

一夜安寧,翌日隨著小靈峰上鍾鳴陣陣,再次站在擂台上的,就是雲清樾和曇心了。

雲清樾執劍站在擂台之上,一雙琉璃眸看向對麵那最後的對手——佛宗曇心,年紀輕輕修為卻深不可測。三宗論武比至如今隻剩她們二人,這一場勝負決出,不僅是宗門名譽問題,更事關之後六十年三宗利益分配。

她沒想到自己會超過幾位師兄走到這最後一步,但既然已經站到了這裏,便絕不敢掉以輕心!

“玄清宗雲清樾,請賜教。”雲清樾淡聲開口,長劍斜指向地。

小和尚修養一夜,今日看起來似乎已經恢複了,站在擂台上依舊一副從容自若的模樣。聽到雲清樾通名,他卻合十道:“雲師姐,今日你我相爭,不如以一招定之如何?”

雲清樾微微一怔,沒想到曇心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旋即便想到昨日對方受傷之事。雖然她送了玉清丹,雖然佛宗肯定不缺丹藥,但大概也沒誰能像小白虎那樣將青元靈髓當傷藥使。一夜的時間即便傷勢恢複了,可傷了元氣還是會影響比試,曇心也是因此才會提出一招定勝負吧?

眨眼的功夫雲清樾便想通了其中關節,她並沒有占人便宜的意思,更何況楚陽那事說到底還是他們玄清宗理虧。於是她點點頭,爽快的同意了:“可。”

小和尚聞言眉眼微彎,似乎笑了下,旋即便再次拋出了那串白玉念珠。

白玉念珠懸在半空,隨著曇心手中佛印結成,串聯念珠的絲線無聲無息崩斷了。崩斷的念珠沒有散落,相反各自旋轉排列成陣,不等人看清那陣法模樣便是一陣金光大作……依舊是佛光,隻是與昨日溫煦柔和的佛光不同,今日的佛光也變得耀眼,仿佛一下子從慈愛佛陀變成了怒目金剛。

曇心一改往日擂台風格,出手便是攻招,一招定勝負的前提下防守並非取勝之道。

雲清樾反應也不慢,在曇心結印的時候,她也手捏法決揮出一劍——她是劍修,即便發現對方出手攻擊也絕不會優先選擇防禦。她揮出了目前為止自己最強的一劍,以攻為守勢不可擋,寒霜劍意霎時凍結了擂台,凍結了空氣,甚至凍結了那耀眼的佛光……

兩人招式相撞,擂台下觀戰的眾人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耳邊似乎有巨大的轟鳴聲響起,衝擊得人腦中一片空白。又似乎什麽聲音都沒有,靜謐得令人不安。

須臾,終於有人睜開了眼睛,抬頭望向擂台上時卻見一派風平浪靜。

沒有耀眼的佛光,沒有駭人的冰霜,唯二站立在擂台上的兩人身姿筆挺衣袂翩躚,仿佛一副靜謐美好的畫卷。什麽爭鬥,什麽勝負,與他們都沒有半分幹係。

睜開眼睛的人越來越多,麵對著這樣的局麵,眾人不由麵麵相覷。甚至有人反應不過來,以為之前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覺,糊裏糊塗問周圍的同門:“這,怎麽回事啊?這是已經比完了嗎?他們之前出過招了嗎?誰勝誰負啊?”

同門一臉茫然,搖搖頭,同樣不知勝負。

直到擂台上有人動了,曇心伸出手掌攤開,隻見他掌心中靜靜躺著散落的白玉念珠,數一數約莫剩下十顆,明顯不足之前那一串念珠的數量。若是有人眼尖,或許能在他掌心看到一點白色粉屑,亦或者發現擂台之上零星的白玉碎片。

曇心看了看掌心念珠,念了聲佛號,坦然說道:“小僧敗了。”

一言既出,擂台下先是一片寂靜,接著便有歡呼聲衝天而起。這裏本就是玄清宗的地盤,如今奪魁的人也是他們玄清宗的師姐,眾人的興奮自是溢於言表。

仲衡抱著小白虎呆了呆,似乎沒料到這場比試結束得這般快,同時也沒料到師姐會贏得如此輕鬆。等他回過神後更是驚喜異常,擂台上還有禁製他上不去,於是為了發泄沒多想就抓過肩頭蹲著的小白虎,一把將她拋上了天,甚至忘了監兵的貴重身份。

小白虎一臉懵,她隻是反應稍慢了半拍,等回過神時就已經在天上了——修為已至金丹卻還不會飛的小白虎很快又張牙舞爪落了下去,不等仲衡將她接住再拋,她就扭身一腳踩在了仲衡臉上。

猝不及防被踩臉的仲衡“嗷”的一聲叫了出來,但小白虎剛才被他嚇了一跳,這會兒可是半點心虛愧疚都沒有。她還特地加重了這一腳,重重踩在仲衡臉上後,便借力向著擂台上躍去……目標明確直奔師姐。

雲清樾此刻還沒從之前那一戰中平複下來,雖然隻是一招的交鋒,可高手之間的一招其實已經代表了許多。她還有些恍惚,冷不防就被一隻白色毛團撲了滿懷。

對麵的曇心看清小白虎後似乎有些詫異,但小白虎才不在意,撲到雲清樾身上“嗷嗚”叫了好幾聲,奶聲奶氣像是撒嬌。

雲清樾周身肅殺之氣一散,長劍歸鞘抱住小白虎,這才對著曇心說道:“多謝師弟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