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兩人你來我往打得熱鬧,擂台下也時不時傳來叫好聲。之前還篤定楚陽不堪一擊的那些觀戰者,此刻似乎也都忘了之前所想,一門心思盡被二人的戰鬥牽引。

仲衡也看得認真,一雙清亮眼眸緊緊盯著擂台上二人動作,看到精彩處也不免和周圍的同門一樣為台上兩人呐喊叫好。隻是看著看著忽然嘀咕了句:“這楚陽的實力這麽強的嗎?還是說上次比過之後他又有精進?可這才過去多久啊……”

這聲嘀咕是他無意識間呢喃出聲,聲音並不算大,再加上周圍氣氛熱烈幾乎沒有傳入旁人耳中。唯有與她站得極近的雲清樾,以及乖乖待在她懷中觀戰的小白虎聽到了隻言片語。

小白虎聽了也覺得感慨,回了仲衡一句:“所以你現在打不過他了是嗎?”

仲衡聞言被噎了一下,沒再說話——按照此時擂台上的攻擊強度,他估摸著自己也就能在曇心手下堅持個七八招,打得有來有往是不必想了,取勝就更不必提。這樣看來楚陽這段時日的提升是真的大,也不知他拜師落星峰後,青煦峰主到底給了他何種好處?

不止仲衡和小白虎,眾人談起擂台上的二人,都是楚陽如何出人意料。然而誰都沒發現,一直不曾開口的雲清樾卻是將目光落在了曇心身上,琉璃眸中若有所思。

這不是雲清樾頭一次看曇心比試了,然而卻是頭一次見到佛子主動出擊的!

曇心的性情與佛門很是契合,平和,寬容,不爭。即便是擂台比試,他往往也不是率先出招的那一個。就好像當初他和溫瑾的那一場比試,任由陣法師從容布陣,他再深入陣中。隻不過溫瑾的大陣困不住他,於是他破陣而出,溫瑾自行認輸,雙方基本沒有正麵交鋒。

後來曇心又比過幾場,自然也不是場場遇見陣法師這樣的技術性對手。但無論對手如何出招,他都是從容應對,最後基本上都是對手意識到雙方差距過大,於是自行認輸的。

這樣一個人,與他對戰就好像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無力的同時也是無害的。可這一回他與楚陽的比鬥卻不同,楚陽不過剛出一劍罷了,按照他從前的作風應該是擋住就算了,他是不會主動反擊的。然而現實卻是他一刻都沒多等,當下就結印反擊了!

□□被劈碎,佛光被驅散,曇心的攻擊卻是一招接著一招,幾乎沒有給楚陽反擊的時間。

眾人隻看到台上打得熱鬧,可雲清樾心中卻不免生出了疑慮。她的目光穿過擂台,落在了對麵佛宗的那些弟子身上,也多多少少在他們臉上看到了意外的神色。

果然,不是曇心有問題,就是楚陽有問題吧——曇心身為佛子,有整個佛宗支持,有問題的可能性當然不大。楚陽就不同了,他出現得本來就突兀,而且一直以來身上疑點重重,隻是讓人一時沒抓到把柄,也不知他來曆罷了。

不過看這樣子,曇心或許有所發現?

雲清樾抬手拂過小白虎柔軟皮毛,一雙美目落在擂台二人身上,已無暇關注二人比鬥,滿心思量卻無法求證。她又將目光投向高台,可惜無論掌門還是師尊,麵上也都看不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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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陽的修為其實不止金丹,之前不論受傷還是戰敗,都不過是隱藏實力下的演戲罷了。他看著那些人勝了他,洋洋得意,心中卻是不屑與嘲諷。即便到了此時,楚陽其實也還在隱藏,他想如果他能以金丹修為奪魁,不知會驚掉多少人下巴?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人探清底細,許多時候出奇才能製勝不是嗎?

然而楚陽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的奪魁之路不過走到四強,便遇上了曇心這樣難纏的對手。他不僅修為高深,手段強勁,年紀輕輕修煉出的一身佛光更是惱人。

短短時間交手百餘回合,楚陽心中便已生出了不耐與殺意——他混進玄清宗不容易,碰上宗門大比和三宗論武才好不容易出頭,這幾個月除了比武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呢,又怎麽能輕易暴露?偏這佛子討嫌,當著玄清掌門和峰主對他步步緊逼,也就別怪他手下無情了!

想到這裏,楚陽終於收劍,揮手扔出幾張符籙。

雷火符、爆裂符、寒冰符……各種攻擊符籙一應俱全,全部向著曇心一股腦攻去。曇心麵色不變,隻手中佛印稍稍一變,白玉念珠霎時佛光再凝,將這些攻擊全部擋在了身外。

楚陽遠也沒指望這幾張符籙能傷到曇心,隻是趁著他應對的功夫,揮手便拋出了一方陣盤。眨眼功夫就見擂台上雲霧四起,將兩人一齊吞沒,而且那雲霧似有隔絕神識的功效,最後隻瞧見一片隱隱綽綽的衣角閃過,便再不見二人身影。

擂台下觀戰的人中有陣修或者了解陣法的,便一眼認出這是一套幻陣,不過他們並不看好楚陽這番手段:“之前就連溫瑾師兄的重疊大陣都沒能困住曇心,楚陽這幻陣又有什麽用?”

是啊,幻陣能有什麽用?曇心身為佛子佛心堅定,怕是一時半會兒都困不住他!

眾人議論紛紛,雲清樾本能覺得有些不對,但事情的發展也快得出人意料。就見擂台上的雲霧一番湧動,倏而聚攏倏而散去,旋即一道金光劃破了阻礙,驅散雲霧露出了二人身影。待眾人再次看清二人情形時,卻不免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曇心不知何時盤膝坐在了地上,他周身佛光大作,仿佛已化身佛陀。而就在他身前,楚陽正舉劍刺來,劍鋒卻被曇心以拈花指法捏住,堪堪停在他麵前不足半尺。

這都沒什麽大不了,真正讓人意外的是,楚陽原本雪亮的劍鋒上似乎有黑氣一閃而沒。

有人眼尖看到了,但更多的人或者沒看清,又或者以為看錯。

楚陽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沒料到曇心不僅躲過了他的偷襲,發出的佛光竟然連他特地煉製的迷心霧也能驅散,猝不及防之下將他的小動作暴露了出來。他還來不及思忖對策或者生出僥幸,就聽擂台旁傳來一聲暴喝:“魔氣?!”

出聲的正是那主持擂台的長老,他距離最近看得也最清。當下不顧擂台比鬥還沒結束,暴喝出聲的同時出現在擂台之上,二話不活便向楚陽攻去。

按照規矩,主持擂台的長老修為至少要高過比鬥者兩個大境界,這位長老也是分神修為。他出手迅捷無比,即便楚陽一直有所保留,修為也絕不可能高過他。不過要論手段,楚陽當然也有把握能在分神手下逃脫,但這裏也不止一個分神……

想到高台上觀戰的掌門峰主,楚陽眸中陰鷙一閃而沒,又在短短瞬間權衡了利弊。他到底還是沒有選擇反抗,而是乖乖站著沒動,任由長老將他拿下。

直到被按住肩膀壓得單膝跪地,楚陽才一臉無辜道:“什麽魔氣?我不知道啊。”

那長老恰巧是落星峰的,今日之前也對峰主新收這小徒弟欣賞不已——畢竟就連北洛也在八強被淘汰了,他卻好運進入了四強,修真界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再加上楚陽確實沒有反抗的舉動,於是心中本能就偏心了兩分。

不過偏心歸偏心,事關魔修長老也不曾手軟,聞言當即抬手按住了楚陽脈門。他修為比楚陽高許多,靈力沿著脈門探入楚陽經脈,飛快在他奇經八脈以及丹田內腑中查探了一圈。

楚陽臉都青了,卻沒反抗,隻垂眸掩下眸底暗色。

不消片刻,長老便已探查結束,對迎過來的掌門等人說道:“回稟掌門,楚陽體內並無魔氣。他是道修無疑,而且功法中正平和,根基穩固非數十年苦功不可得。”

青煦峰主身為楚陽的師尊,自然是第一時間跟來了,原本陰沉的臉色聽到這話才舒緩了些。旋即他一抬手,楚陽落在擂台上的靈劍便被他吸入了手中,乍一看這靈劍靈氣逼人也並沒有什麽不妥,可他仔細查看一番後卻對著靈劍上鑲嵌的一枚寶石皺起了眉。

“師弟,你看看。”青煦峰主將靈劍交給了擅煉器的青源峰主。

青源峰主接過看了兩眼,並指在那寶石上一抹,就見原本光華璀璨的寶石頓時變得漆黑一片。那黑色隱約透著不詳,還有絲絲縷縷魔氣外泄。

青煦峰主一看這情況頓時鬆了口氣,說道:“倒不想這竟是一柄隱藏的魔兵。”

楚陽體內沒有魔氣,他的靈劍反而意外沾染魔氣,如此一來之前的魔氣由來似乎也有了解釋。青煦峰主多少有些護短的意思,不過還沒等他與佛宗的人交涉,就聽青鈺忽然開口道:“我等是沒料到這是一柄魔兵,但師兄這弟子恐怕心知肚明吧?”

青煦峰主倒不氣她拆台,隻皺眉:“此言何意?”

這時來看熱鬧的季淩真君也開了口,他修為雖比不上這些峰主,但代表的卻是天道宗:“我那遊逸師侄之前在擂台上忽然走火入魔,恐怕不是意外吧?”

青煦峰主頓時反應過來,再看向楚陽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淩厲審視。他雖然護短,卻不是不講道理的,現在想想之前那幻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青霄掌門一錘定音:“楚陽暫且收押,這一場我玄清宗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