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家在宣大的關係很深,甚至新來的宣大總督王軍門都是這位的關係。

雖然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但是人家卻還做著宣大邊軍的生意。

可以這麽說,沒有一頂一的關係手段,是達不到他今天這個層次的。

所以在場的,不管是官員士紳還是富商,無不對此人放出一個和善的信號,麵露微笑對著範永鬥拱了拱手。

“諸位諸位範某來遲,恕罪恕罪啊。”範永鬥對著眾人拱拱手作為回應,然後快步的走到張紹元身邊:“府尊大人小民範永鬥給您見禮了。”

“哈哈哈!範先生隨我來啊。”張紹元哈哈一笑拉著他的胳膊向裏麵的席位走去。

第一等的席位是最前麵的一桌,在這個桌子上坐北朝南,最為顯貴的位置是空著的因為這是皇上的位置,旁邊各有四個席位就是留給大同府的代表們。

而這八個席位其中就有被安排的範永鬥。

這可是把範永鬥給激動的雙腿發抖,睹見天顏哪怕是他這個眼裏隻有利益的家夥也是無法平複內心的,雖然他與關外的蠻夷有生意來往,但是再怎麽說他也是從小生長在大明,沐浴在孔孟之道的環境下,一輩子未必能有一次的麵見天顏,範永鬥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值了。

慢慢的席位開始坐滿了,來客坐在席位上小聲的聊著什麽,畢竟天威難測,誰知道皇上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萬一大聲嚷嚷的把皇上給驚到了,那可就是萬死莫辭了。

主桌之上,張紹元拉著範永鬥在說著什麽,此時他的管家走了過來,對著他耳語道:“老爺外麵突然來了一大批皇上身邊的侍衛還有錦衣衛。”

張紹元揮揮手示意管家下去,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皇上的安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事,外麵加強護衛就說明皇上馬上就到了,剛才進來的時候被那些個丘八搜身本老爺都沒有說什麽,歎……果然下人就是下人沒見過世麵啊。

張紹元並沒有覺得外麵來了大批侍衛有什麽不對勁的,反而沒來才是不對勁的吧,皇上的安全自然應該有皇上的侍衛來負責,難不成還要交給我們這些地方嗎?到時候出了問題誰負責?誰敢負這個責任!

“府尊大人這沒事事吧?”範永鬥也有些緊張地回道。

沒辦法心虛的人就這樣,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聯係到自己身上,剛才他聽管家說來了一大批錦衣衛士卒,嚇得範永鬥差點就沒鑽到桌子底下去。

若是問範永鬥現在最害怕聽到什麽。那必然就是錦衣衛三個字,無數次他晚上睡覺做噩夢的時候,都是錦衣衛作為主角出現在他的家門前,告訴他他的事發了,然後把他抄家滅族啊。

“無妨無妨,這都是正常的流程,這說明皇上應該快要到了,範先生不必驚慌,那錦衣衛雖然是無惡不作,但是在皇上麵前他們還是不敢放肆的。”張紹元拍了拍範永鬥的肩膀示意他安下心。

在張紹元看來,範永鬥懼怕錦衣衛也是正常的,因為不要說是一個小民了,就算是自己這個朝廷命官也是對這個錦衣衛害怕三分啊,一句請你下詔獄可是害死了多少朝廷命官。

不過他今兒可是不懼,因為皇上在這裏,閹黨爪牙雖然凶狠,但是卻不敢再亂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範永鬥點點頭,得到了張紹元的保證他的心也算是放進了肚子裏。

像他這種人就是沒有安全感,不過身邊有這麽一個當官的也算是給了他一個定心丸。

誰也沒有在意這個酒樓上麵多出了幾個黑色半圓似的玩意究竟是什麽,唯有朱由校正在給一個錦衣衛的試百戶進行科普。

“劉愛卿啊,這個叫監視獸,乃是天賜神獸,九鼎你聽過沒。”朱由校笑著給劉得發介紹著屏幕上麵顯示的內容。

“微臣聽過。”劉得發狠狠的點頭,九鼎降世這麽重要的事情他當然聽過,不但聽過他還親自的參與宣傳過,可以說整個大同基本沒有誰不知道,天賜九鼎啊,上天護佑我大明的神跡,象征著我大明乃是上天承認的正統,可是和這個奇怪的什麽監視獸有什麽關係?

“這是天賜神獸,可以監視天下之人,猶如近在眼前,劉愛卿近些來,看看這些個人都是誰和誰啊。”朱由校遞上去一份名單,讓劉得發一一辨認。

說實話朱由校對這個劉得發還是蠻有好感的,國字臉濃眉大眼的,一看身懷正氣之人,說不得還是一個可用之人呢。

等到劉得發給朱由校指出了目標之後,朱由校點點頭覺得該是自己這個幕後大佬出場的時候了。

“都準備好了?”朱由校歪著頭看向曹變蛟。

“回稟皇上臣已經命三千衛入駐了山海關大營,酒樓已經被我三千衛第一營團團的圍住了。”曹變蛟回道。

“那行,走吧。”

酒樓內基本上人員都已經到齊了,這麽重要的事情沒人敢遲,劉源不知道為何內心有些莫名的慌亂,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突然的讓看到了旁邊的位置,想起了一個重要的人物。

滿桂為何還沒來!

他身為大同府的總兵官,這麽重要的場合怎麽可能少的了他啊。

就在劉源皺著眉頭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麵傳來了一聲呼聲。

“皇上駕到!”

這一聲高呼,頓時打斷了劉源的思考,於是隨著眾人向著外麵跪倒參拜皇上。

“陛下萬福!”

朱由校看著跪倒一地的人,順著中間的道路來到了主位前坐下,然後一抬手麵帶微笑地說道:“都平身吧,今日與民同樂諸位不必多禮。”

“謝陛下!陛下聖安!”於是跪在地上的人起身,然後小心翼翼的坐在板凳上,大氣都不敢喘,而且越是靠近裏麵的位置氣氛越是凝重,頭也越是不敢抬起來。

特別是主桌上,坐在朱由校身邊的這幾個人,更是連呼吸都是數著來的,生怕一不小心讓皇上不高興了。

範永鬥低著頭看著麵前的酒杯,細細的研究著這酒杯究竟能盛得下幾錢酒水。

“朕看諸位興致有點不高啊,吃飯可是頭等的大事,諸位怎麽能不高興呢,若是百姓都能吃得飽穿得暖就好了,這樣朕的大明就能千秋萬代,所以朕也不多說什麽了,開席吧!”

“朕敬諸位一杯,感謝諸位為朕的大明邊關做出的貢獻!”朱由校舉起手裏的酒杯說的。

“臣!”

“草民!”

“謝過陛下!”

下麵的人如蒙大赦一般舉起酒杯先謝過皇上然後一飲而盡,如釋負重般的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陛下!”張紹元抬起手來拱手說道。

“愛卿但說無妨。”朱由校看了一眼這位大同知府。

“陛下微臣今日睹見天顏有一美酒送上,還請陛下成全。”張紹元一邊說著一邊給身後的管家發信號,手指一揮。

這時身後的管家抱著一個酒壇走了上來,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然後鞠著身子退下。

萬年春……朱由校看著酒壇上麵紅紙糊起來的名字,有意思啊這個。

後世他隻喝過劍南春,這個什麽萬年春是個什麽滋味呢?看樣子還是蠻難得的啊,不由得朱由校好奇了起來。

“開了分與諸位嚐嚐!”朱由校手一指這酒壇。

一打開這泥封頓時就覺得一股子異香充斥了朱由校的鼻腔,好香啊這玩意,聞起來可比那劍南春強多了。

要不嚐一口?朱由校想著反正局勢已經控製住也不差這點時間了,就讓朕來試試這難得的美酒好了。

要不怎麽說呢,看著獻上美酒的情分上,朕都有些不好意思殺你了呢。

舀上一杯,朱由校湊到跟前聞了一下,越發的覺得這酒實在是香啊,簡直香的不得了的香,抬頭再看看周圍咽著吐沫的幾位,不由得覺得很奇怪。

反常必有妖,這個酒的香味實在是太怪異了,就算是自己這個見多識廣,對酒沒有任何依賴的人問到這個香味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謹慎的朱由校對著身後的一個太監點點頭,這是他唯一帶著的太監,專門伺候他吃飯的,也就是俗稱的試毒太監,有好吃的都是他先吃朕不急啊。

試毒太監湊近酒杯聞了一聞,他沒有輕易嚐嚐,因為他敏銳的嗅覺也覺得這個酒確實有些不對勁,於是拿出了皇上交給他的幾樣試毒東西,才開始檢測,突然有一張試紙檢測出了異常,試毒太監假意的喝了一口,麵色如常的把酒慢慢的放在了桌子上,對著朱由校點點頭,意思是皇上這酒果然有問題。

注意些也是看見了那試紙,其中一張代表的是什麽朱由校也清楚。

朕操的!這酒裏麵竟然真的有“毒”!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毒,而是“洗衣粉的那種毒”!怪不得朕怎麽覺得不對勁呢,原來如此啊!

“張愛卿,不知這酒你是從何而來啊,朕聞著香味撲鼻,頓感舒爽,想著以後宮裏也能再進一些賞賜給朝臣們嚐嚐。”朱由校不動聲色的問道。

張紹元腳下輕輕的踢了一下範永鬥。

範永鬥這才如夢初醒,急忙的跪倒在地,磕頭向著朱由校說道:“陛下,草民有幸得一壇美酒,名曰萬年春,今日特現獻給陛下。”

說實話範永鬥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控製不住自己,哪怕是在皇太極麵前他也敢說笑兩句,可是在大明皇上麵前,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就要跳出來了似的,身體都不受控製,呼吸急促。

“這酒你從何而來啊?”朱由校按住殺意,這種東西都敢給朕上,他們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回稟陛下,此酒乃是來自華芳閣,一年之產十壇,草民有幸得了這一壇。”範永鬥如實地說道,這確實是實話,這酒他確實是好容易在華芳閣買下的,當時可是花了他一萬兩銀子。

說實話一萬兩銀子買一壇就是他這種人都心疼啊,不過這酒可不是他自己喝的,而是為了重要的場合,就好比今兒可不是有了大用處。

華芳閣……朱由校點點頭,回去可得好好的查查才行。

“哦!你姓甚名誰啊?”朱由校裝作朕不認識你的模樣。

“草民範永鬥乃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今日得見天顏,有些不能自已望陛下恕罪。”範永鬥跪伏在地上顫顫巍巍地說道。

“無妨,朕可是聽說過你的名聲,今日一見果然是不簡單啊。”朱由校笑著說道。

聽過自己!皇上竟然還聽說過自己的名字!頓時範永鬥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個天大的餡餅給打中了似的,整個人頓時有些暈暈乎乎的了。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範永鬥都有了一種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覺悟了,隻是這也就是一瞬間罷了。

“你可知朕為何知道你的名字?”朱由校微微的笑著身體往前動了動。

“為何?”範永鬥不明覺厲,他也覺得自己就算名氣再大也大不到皇上的耳朵裏吧,那麽這是什麽意思。

“朕不止是認得你,朕還認識其他的七家,比如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翟堂、黃雲發。”

這八家一說出口頓時範永鬥麵色就變了,然後口稱冤枉。

“陛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臣可以保證範永鬥乃是一位一心為國的義士啊。”張紹元急忙的為範永鬥開解。

“陛下!範永鬥在我宣大有稱賈於邊城,以信義著,我大同邊軍幾萬大軍的軍資用度也是靠著此人,還望陛下不要相信了小人之言!”劉源心裏也是一個咯噔連忙單膝抱拳向朱由校說道。

“朕既然能叫出他們八家,你們怎麽知道朕就一點準備都沒有嗎!”

“張紹元,枉費先帝信任與你點你為進士出身,你就這麽報答先帝的!”朱由校對著張紹元怒斥道。

“陛下臣冤枉!”張紹元依舊死鴨子嘴硬,往地下一跪:“臣請自辯!”

朱由校沒有理睬張紹元轉頭看向了劉源:“劉副將,朕在皇太極軍中發現了大同軍械你作何解釋!”

“臣冤枉!臣忠心耿耿,建奴之事與臣無關!”劉源急忙地說道。

兩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空口無憑怎麽可能讓他們認了自己的罪名。

於是朱由校對著外麵吼道。

“來人!”這時外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劉得發一個是王財。

隻見兩人一個穿著飛魚服一個穿著青色錦繡衣,腰裏掛著繡春刀感覺好不威風。

劉源一見這劉得發頓時就驚到了,不過立馬的他就發了狠,從地上起身,獰笑著對朱由校吼道。

陛下這都是你逼我的!

這已經由不得他了,見到劉得發,劉源什麽都明白了,他做的事情絕對瞞不住了,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反了吧!

“劉源你以為朕就一點準備都沒有嗎!”朱由校穩穩的坐在那裏老神在在的。

“你以為滿桂沒來是因為什麽!”朱由校不屑地說道。

劉源一咬牙,他知道此時滿桂肯定是在大同軍營了,不過他可不是沒有後手的!

“陛下你太小看我劉某人了,你千不該萬不該,選在這個地方做宴會!你可知這是我劉家的產業!你以為我劉某人就一點後手都沒準備!今兒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劉家軍的厲害!”

“哈哈哈!就算你掌握了兵營又能如何!你人可是在我手裏!一個皇上可是比軍營值錢的多了!”劉源得意的笑了幾聲。

“來人!”劉源衝著門外吼道。

可是卻沒有什麽動靜。

“來人!”劉源接著吼道。

結果依然沒人回應。

然後就出現了一隊滿身是血的士卒,為首的正是消失了的曹變蛟,隻見他手裏提著一個人頭,向著劉源腳下一扔。

“劉家軍,劉源你是指這個嗎!”

劉源低頭一看,地上那個七竅流血虎目瞪圓的人頭不正是他長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