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劉成聞言一怔,突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你叔父說我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他當真是這麽說的?”

“千真萬確!”李過沉聲道:“我叔父說您知道我們都是沒有辦法才起兵造反的,不像那些官老爺以為我們為何不待在家中活活餓死,乃是天生的惡人。”說到這裏,李過稍微停頓了一下,指了指站在劉成身後的郝搖旗道:“這位便是郝搖旗郝將軍吧?我聽說他出身也是流寇出身,若是在其他官爺手下,必然走不到這一步!”

“哦!”劉成聽到李過的回答,臉色微變:“搖旗他以赤心待我,我自當還他一世富貴!李都司,就算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可我與你叔父已經沒有什麽瓜葛,恐怕也做不了什麽吧?”

“國公爺!”李過站起身來,對劉成磕了個頭:“我叔父來之前也說過了,他讓我這次來把這些事情說一遍給您聽,然後便跟在您身邊任憑驅策便是了,倒也不用您具體做些什麽?”

“隻說一遍給我聽聽?不用我具體做什麽?”劉成聽到這裏不禁有些糊塗了,李自成這麽做有什麽用意呢?難道是期望通過自己這條路線來直達天聽?可就算自己願意替他說好話,崇禎恐怕也未必願意為這個前流賊頭子主持公道,畢竟李自成一把火燒了中都鳳陽和皇陵,崇禎不找機會報複就算寬宏大量了。劉成想了想,一時也想不出對方的真實目的,也索性不再想了,點了點頭:“這樣吧,若是你不嫌棄,便在我的護軍中尋個差使,便也做都司?”

“多謝國公爺抬舉!”李過趕忙跪下磕了個頭,劉成點了點頭對身後的郝搖旗道:“那便在你麾下的不死隊吧!”

“是,大人!”

就這樣李過便在劉成的親軍之中呆了下來,郝搖旗自當派人對其嚴加監視。約莫過了一個多月,劉成突然問郝搖旗:“搖旗,這段時間那個李過在你手下幹的如何?”

郝搖旗想了想答道:“這廝倒是老實的很,每日裏不是在軍營就是在自己的住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騎術武藝都是上選,待士卒也體恤的很,是塊好料!”

“這倒是怪了,難道他真的跑我這裏從軍來了?”劉成臉上露出一絲訝異:“難道是還沒到時候?”

“阿成,依我看李自成這是委質於你了!”

“委質?”劉成皺了皺眉頭,妻子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李自成現在就算有兒子也年紀不大,唯一靠譜的繼承人就是這個侄兒了,千裏迢迢的派到自己這裏來吐槽了一大堆大明官吏向他勒索苛待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的野心,要這麽解釋倒也有道理,不過自己啥時候這麽有王霸之氣了?還是另有隱情?

劉成正在那裏想著自己的心思,趙文德行色匆匆的從外間進來了,向劉成與敏敏長揖為禮:“大人,夫人,有貴客來了!”

“貴客?”劉成抬起頭來:“什麽貴客?”

“楊文弱,已經到了廣寧,正朝盛京來了!”

“什麽?”劉成不由得失聲驚叫,站起身來。

盛京南門外。

城門外的道路上早已用黃土墊過,所有坑窪不平的地方都撒上黃土,然後再鋪上沙子,用牲口拖著石碾子碾過數遍,如鏡子一般平滑。十餘個守門的老軍又灑了水上去,車馬走過去點塵不染。剛剛過了醜時,就有一隊騎士來到南門外,在道路兩旁站定了。熟悉劉成大軍內情的看到道路這些騎的頭盔纓子都是白色的馬鬃製成,便清楚這些乃是怯薛軍中的火兒赤(箭筒士)。這些火兒赤都是從蒙古各部中挑選的善射之士組成,身著棉麵鐵甲,腰懸角弓、箭袋、斫刀,身後的戰馬馬鞍鞍袋裏是火繩槍。戰場上即可以策馬張弓馳射,當敵人組成密集方陣時也可下馬用火繩槍射殺敵人。他們頭上白色馬鬃帽纓代表著所護衛的蘇魯錠大纛,戰場上則在中軍的兩側和前方,宿營時則在劉成的宮帳的外側宿衛。看到這支軍隊的出現,經過的人們紛紛調轉方向,以免衝撞到了貴人。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一隊步卒簇擁著十餘個貴人出了南門,往城外的長亭去了,為首的錦衣平式襆頭,正是劉成。這些護衛步卒皆身著鐵兜帽、護胸鐵甲、裙甲、鐵製護臂,手持長矛,矛纓是黑色馬鬃製成,而長矛的底端配重的是鍍金的小銅錘矛,後麵跟著十多個拿著鼓號的,這些便是從劉成的漢軍四營漢軍組成的不死隊中擔任宿衛的,又被稱為金瓜班直。劉成來到長亭旁,跳下馬來進了亭子,對在亭口守候的軍官問道:“楊老先生還有多久才到?”

“稟告濟農大人,已經過了前麵那個山凹,應該再過一頓飯功夫就到了!”那軍官恭謹的向劉成行禮。

“嗯!”劉成點了點頭:“傳令下去,所有人都精神起來,鼓吹都準備停當了!”

“是!”那軍官應了一聲,便轉身跑到路旁叫喊了起來。劉成轉過身來,對趙文德笑道:“建生,你說楊文弱這個節骨眼上跑我這裏來幹嘛?他可是朝廷首輔呀!”

“自然是有極為要緊的事,比留在京城當首輔還要緊!”趙文德笑道。

“天底下還有這個比當首輔還要緊?”

“為何沒有?”趙文德笑道:“大人您也太把自己看輕了吧?楊文弱他當初能當上這個首輔離不開您,現在要想坐穩這個首輔自然也離不開您!”

“建生你莫不是在拍我的馬屁?我哪有這個本事?”劉成笑道。

“那是自然,盛京距離山海關不過八百裏,而山海關至京師不過六百裏,大人若從沈陽發兵,以鐵騎長驅,五日可至山海關,再四日便可至京師城下。不足一旬便可兵臨城下,九鼎之輕重尚可問否,何況區區一個首輔!”

劉成聞言一愣,正當此時,遠處傳來一聲號角,打斷兩人的交談,兩人都知道這是楊嗣昌到來的信號,都自覺的停止了交談,相互會心一笑。

“傳令下去,奏樂!”劉成整理了一下衣冠,徑直走出亭來。外間的鼓吹也趕忙吹奏起樂曲了。這時已經看到一行車馬沿著官道而來,兩行怯薛軍中的火兒赤在兩廂護衛著,更是顯得雄壯非凡。馬車相距長亭還有二十餘步遠便停了下來,從馬車上下來一個青衣老仆,挑開簾幕,下來一個年近五旬的青衣士人,正是楊嗣昌。

“少爺!”楊青看了看站在長亭門口的劉成,低聲道:“這劉成好生托大,竟然站在那邊等著,也不過來迎接您!”

“嗬嗬!”楊嗣昌笑了笑:“今時不同往日了,他現在已經是越國公,本朝國公乃是超品,他已經位在我之上,倒也不用前來迎我!”

“公爵又如何?”楊青憤憤不平的說道:“您是朝廷首輔,京師裏麵侯爺、公爺見了您哪個敢這般托大,便是周皇親、田皇親也不敢如此。切莫說若無老爺和少爺您的抬愛,他劉成哪裏有今日?當真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話不能這麽說!”楊嗣昌壓低了聲音:“那些京師裏的勳貴都不過是個空頭了,憑著祖宗留下來的祿位混口飯吃的蠹蟲,劉成這個國公卻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豈是那些公爺、伯爺、侯爺能比的?你看看這兩邊的儀仗,可都是身經百戰的壯士,他劉成有這個本錢,倒也有資格讓我來這一趟,他肯出城在長亭外迎我,已經是不忘舊恩了!”

楊嗣昌說罷了話,便一甩衣袖,向長亭走去。劉成下了兩級台階,對楊嗣昌躬身行禮道:“恩相遠道而來,劉成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國公身荷重任,如何能輕出!”楊嗣昌笑道:“聽上次的使臣說你膝蓋上有箭傷,不知已經痊愈了沒有?”

“箭傷?”劉成一愣旋即笑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是陰雨天氣還有些隱隱作痛!”

“國公一身關係我大明北疆安危,還請保重呀!”楊嗣昌笑道。

“不敢!”劉成拱了拱手,伸手邀道:“還請恩相上馬,隨在下入城,在府中已經準備好了便宴,為您洗塵!”

楊嗣昌隨劉成進了城,來到永福宮中,劉成在鳳凰樓上已經準備好了酒宴,分賓主坐下後楊嗣昌看了看四周,眉頭微皺:“這裏想必就是當初虜酋的宮室吧?”

“不錯,這裏便是鳳凰樓,當初便是東虜貴胄們商議政事的地方!”

楊嗣昌臉色微沉,沉吟了片刻後沉聲道:“劉國公,你是先父舊部,與我可算是世交了。我便說一句托大的話,此地非人臣可居,還是早些退出此地,封閉門戶,以待朝廷天使的好!”

劉成聞言一愣,旋即笑道:“恩相說出這等話來,當真是把劉成當成自家人了,不管如何,劉成這裏先謝過了!”他向楊嗣昌欠了欠身子:“隻是劉成在塞外呆的久了,身邊多是胡人,身上也沾了不少胡人的習慣。在塞外胡人之中,隻要是打了勝仗,莫說是宮室房屋,便是妻子兒女也為勝者所有。在下既然打敗了皇太極,收其部眾,自然這盛京城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何況區區一座永福宮呢?”

“你——”楊嗣昌聞言大怒,但他還是強自壓下心中的怒氣,沉聲道:“你此言甚為忤逆,豈可出於人臣之口?我與你是累世之交,實不希望你落得個沒下場,今日便隻當沒有聽到了!”

“哈哈哈哈!”劉成突然大笑起來:“楊公,令尊實有大恩於我,你也有恩於我。我無以報之,這樣吧,隻要此番回去後你致仕還鄉,他日我定分疆裂土,富貴百代相報,如何?”

“劉成!”楊嗣昌臉上泛出一絲冷笑:“你以為我楊文弱是這等貪戀富貴之人嗎?我這次來本想你與我回京,讓你助我一臂之力,中興大明的,現在看來是我看錯你了,先父也看錯你了!”

“中興大明?“劉成仿佛聽到什麽最可笑的事情一般,大笑起來:“楊公,你也是聰明人,怎麽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世間萬物都是有壽數的,王朝也是一般,古往今來豈有過三百年之王朝?壽數到了,尤其是人力所能扭轉的?我勸您一句話,回到京師之後,便向天子稱病請辭,回鄉靜養,這才是全身之道,不然必有殺身之禍!”

“聽你這般說,讓我知道了這麽多,還會放我回京師去?你就不怕我稟明聖上,出師將你剿滅?”

“為何不放你回去?”劉成笑道:“我在遼東這番舉動,天下人隻要不是瞎子的,自然知道我想要做什麽。再說我方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大明已經壽數到了,楊公你就算是諸葛孔明複生也又能做什麽?反倒會害了自己。我又何必恩將仇報,做出這等讓天下人恥笑的事情呢?”

楊嗣昌看了看劉成的臉色,確認對方是真心實意,臉色微變,雖然他不太相信劉成方才說的什麽大明壽數盡了的話,但對方那種極度的自信還是深深的影響了他,何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劉成的才具,想了想冷聲道:“你依仗的無非是麾下的精兵強將,不過我大明百姓億兆,如何沒有豪傑與你抗衡?”

“縱有豪傑又豈有用他的人?楊公,看在令尊的份上,我勸您一句話,回京師後你什麽都別做,大明還能多活幾年,若是想要有所作為,不但害了你自己,反倒減了大明的壽數!”說到這裏,劉成便輕擊了兩下手掌,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事情了,來人,上酒菜歌舞,與楊公共謀一醉!”

隨著劉成的擊掌聲,從屏風後麵魚貫走出歌姬婢女來,流水般送上酒菜,歌舞樂曲立刻在樓上響起。劉成也立刻變成了一個好客的主人,向楊嗣昌介紹各色菜肴美酒。楊嗣昌幾次出言試探,想要問出點什麽來,可是劉成隻是不理,倒是真的如他方才說的那樣不再談那些事情了。幾次三番後楊嗣昌也隻得作罷,品嚐起酒肴歌舞來,他本是世家公子出身,對這些聲色享受品鑒頗精,此時稍一品嚐便發現雖然及不上本朝士大夫那麽精妙,但粗獷豪放卻有過之。他心中本有心事,不由得多飲了幾杯,不一會兒便醉了。

克裏斯韋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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