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誰有什麽辦法可以保住浮橋的,快快說出來,我重重有賞!”張獻忠高聲喊道。

“可以讓將士們站在浮橋上,用長矛或者竹竿將上遊下來的火船抵住,這樣就燒不到浮橋上了!”第一個說話的是張可望。張獻忠聞言大喜,連聲道:“好,好,這件差事就讓你去辦,事成之後我定然有重賞!”

一旁的張定國聽了兄長的建議,趕忙道:“義父,這可不行,那火船上何等火勢,離得近了必定灼熱,又有濃煙熏人,浮橋上的人怎能持久。不如讓將士們乘小船靠向火船,然後用撓鉤將其拖到岸邊便是!”

張獻忠聽了擊掌道:“兩個法子都好,可望你帶兩百兵去抵住火船,定國你去帶人拖船,一起好好做,我都有賞賜!”

張可望、張定國兄弟兩人趕忙領命,帶著兵丁去行事。張可望帶人在浮橋上,看到火船下來便用竹竿長矛將其抵住,而張定國則率領人用撓鉤將其拖到岸邊,從中午到申時,上遊的火船川流不息。農民軍的士卒齊集岸邊,每當看到火船被拖走,便齊聲鼓噪喝彩。到了傍晚時分,被拖到岸邊的浮橋已經不下百條,被燒盡的船隻殘骸堆積在岸邊,黑乎乎的好大一片。此時張獻忠向上遊望去,隻看到黑乎乎的一片,再無火船。他鬆了口氣,才感覺到背上已經汗濕了一片,被冷風一吹,透骨生寒。

“快,快,下令我軍連夜渡河,誰知道天明後官軍會不會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來!”張獻忠也顧不得其他,趕忙下令渡河,農民軍士卒劫後餘生,也趕忙登上浮橋,向對岸逃去。

張獻忠連夜渡河,到了次日天明,已經將自己的本部過了淮河,隻是老營和裹挾的流民還在北岸,他將自己部眾沿河列陣,一邊等待自己的後隊,一邊防備官軍從南岸進攻自己。這南岸有丘陵,登高遠眺隻見對岸的東北兩麵土地開闊,遊騎出沒頻繁。張獻忠歎了口氣道:“這麽多遊騎,看來盧蠻子的大隊就要到了。”

“那曹帥還在北岸怎麽辦?”張定國問道。

“也顧不得這麽多了,這個時候隻有自己顧自己了!”張獻忠歎了口氣:“如果是我這個時候就將老營的金銀財帛遺棄,讓官軍搶掠,看看能不能讓大隊過河,隻要有人,銀子總是會有的!”

仿佛是要印證張獻忠的預言,醜時遠處便升起大片的塵土,顯然這是官軍大隊趕到的征兆。曹操一麵下令加緊渡河,一邊率領本部列陣,準備抵禦官軍的進攻。張獻忠本人也率領數十騎回到北岸,與其並肩而立。曹操對此頗為感動,笑道:“老八你這是何必呢?”

“曹帥待人義氣,莫非我張獻忠就是個沒義氣的?正好讓官軍看看我等的厲害!”張獻忠高聲笑道,隨即壓低聲音道:“曹帥,形勢不利,依我看還是想法子挫一下官軍的威風,然後渡河為上!”

“你有什麽妙策?”

“妙策不敢說,狗皮膏藥倒是有一貼,就是不知道拔不拔的了毒!”張獻忠笑道:“官軍好利,待會您派人去語氣廝殺,佯裝敗退,將金銀綢緞丟些下來,待其搶奪時回師殺他一陣。這些人都是沾了油的琉璃球,個個都滑不留手,看到別人吃了虧,肯定就不敢第一個上了,那時您加緊渡河,定然能將大部過河!”

“好法子!”曹操笑著拍了拍張獻忠的肩膀:“別人給俺起了個綽號曹操,可我看要說主意多還得數你八大王,幹脆把這個綽號送給你,讓你叫曹操,我還叫羅汝才算了!”

“稟告督師大人,流賊已經背河列陣,準備廝殺了!”

聽到斥候的回報,盧象升的臉色陰沉,低聲罵道:“這幫死賊,竟然對抗官軍,當真是頑冥不化!隻可惜昨日燒橋之計不成,無法將其斬盡殺絕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下令前軍停住腳步,好讓大軍列陣,準備廝殺。這時從流賊營地裏衝出一隊兵馬,向官軍高聲呐喊挑戰,盧象升大怒,喝道:“何人替我將這夥賊寇斬殺!”

脫脫不花因為先前的事情,心神有些不定,他還沒聽清盧象升說的什麽,便聽到身旁一名將佐大聲道:“督師大人,末將願意出戰!”轉頭一看隻見來人棗麵長須,身形俊偉,正是左良玉。

“好,好!左將軍勇氣可嘉!”盧象升笑道:“來人,取一盅酒,本督師要為左將軍壯行!”

“多謝督師!”左良玉接過酒杯,將其一飲而盡:“末將不破二賊,誓不還師!”說罷將酒盅往地上一摔,轉身離去。

左良玉回到本隊後,立即召集自己的親兵,高聲下令道:“督師下令擊賊,本將軍為先鋒,流賊營中積蓄極多,金寶如山,隨本將破賊者獲上賞,有敢回顧者皆斬!”他此時的直屬兵力不過兩千人,但多半是當初在昌平時便跟隨他的老兵了,雖然軍紀不咋地,但多半曆經戰陣,經驗十分豐富,戰鬥力遠遠超過內地的其他明軍。他們都知道曹操和張獻忠老營裏積蓄極多,都想著借此機會大撈一筆,求戰之心尤烈,聽到左良玉這麽說,紛紛齊聲應和。左良玉見部下士氣旺盛,便大喝一聲,策馬衝出營來,左營士卒騎隊在前,步隊在後,相距約二十步,向前突的農民軍殺去。

受命誘敵的乃是曹操的部將白貴,其見左良玉來勢洶洶,便下令部下向其放箭,由於雙方此時的距離相距頗遠,足有百餘步,大部分箭矢都落在官軍前麵,中箭之人寥寥無幾。左良玉見狀,對左右笑道:“流賊已破膽矣!豈有這麽遠就放箭的!來人,傳令下去,七十步放火器,五十步放箭!”

果然如左良玉所預料的,官軍剛剛釋放火器,流賊便陣型大亂,其將旗遂仆,部眾紛紛掉頭逃跑,左良玉見狀趕忙下令追擊。鐵蹄踏地與盔甲軍器撞擊交錯,震耳欲聾,人喊馬嘶的聲音完全淹沒於其中。前出挑戰的流賊幾乎在未經接觸前就崩潰了,無論是騎馬的,還是步行的都解下盔甲,丟下武器掉頭逃跑,遺棄的輜重財物散落的到處都是。左良玉驅使著部下追擊砍殺,他自己以騎射聞名,也張弓布矢,射殺了好幾名流賊,並高聲呼喊,讓部下驅使逃跑的流賊,衝擊敵人的本陣。但讓他驚訝的是,許多部下並沒有聽從他的命令,而是停下腳步撿拾地上的財物,甚至為了那些財物而爭鬥起來。他用皮鞭抽打爭搶財物的部下,卻打起了這個那個卻又去撿拾財物去了,一時間官軍陣型大亂。

正當此時,流賊本陣中突然鼓聲大作,兩隊人馬呈鉗形向左良玉這邊殺來。左良玉見狀大驚,趕忙下令部下列陣準備迎戰,隻是眼下隊形已亂,搶到財物心裏想著懷裏的金帛,沒有搶到的也心懷怨恨,人各懷異心,哪來的心思殺敵。說時遲那時快,賊眾就已經殺進左良玉陣中,將還在地上爭奪財物的官軍一個個砍倒,左良玉見狀知道已經不可為,隻得帶領著百餘名親兵掉頭,遺棄本軍逃走。

盧象升站在本陣,看到左良玉輕而易舉的擊破了出來挑戰的流賊,心中大喜,可轉眼之間局勢反轉,左良玉又被流賊所破,臉上的喜色還沒有來得及褪去,就變成憤怒與沮喪交織的鐵青色,實在是難看之極。他厲聲喝道:“來人,擊鼓,我要將獻賊、曹操趕入淮河!”

“督師大人!”幕僚低聲道:“左將軍驟勝驟敗,隻怕是中了流賊的奸計。眼下敵情不明,諸將見我軍新敗有畏懼之心,何不稍待,等敵情明了再進擊不遲!”

盧象升捋了捋頷下的胡須,稍一沉吟,向一旁的脫脫不花問道:“脫脫不花將軍,你以為呢?”

脫脫不花看了看其他明軍將領,答道:“督師大人,末將也以為當暫緩,賊眾背河列陣,困獸猶鬥,不如待其鬆懈,再行攻打!”

盧象升見諸將都不願進攻,他雖然是督師,但若是麾下部將都不賣力氣的話,也沒有辦法。他心中對左良玉越發怨恨,卻也無可奈何,隻得下令將其去掉官職,囚禁待彈,諸將先立營盤,待機而動。

“機會來了!”張獻忠見官軍停止了進攻,開始立營,趕忙對曹操道:“曹帥,等到天黑了,您就趕快渡河!”

“若是官軍夜襲呢?”

“無妨,你將多餘的輜重堆積在浮橋附近,渡河時縱火焚燒,便可抵擋一段時間,乘著這個時間渡河便是了!”

曹操思忖了一會兒,他也知道若是這麽做,隻怕自己的大半人馬是來不及渡河的,但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隻得點了點頭道:“那也隻有如此了!”

當天天黑之後,曹操便依照張獻忠的辦法連夜渡河,官軍發現後進攻,卻遭遇大火,隻得暫時後退,待到天明時,曹操已經帶著數千骨幹過了河,餘下的數萬部眾和大筆輜重皆為盧象升所獲。崇禎得知後大喜,升盧象升為兵部尚書,繼續總理河北、河南、山東、湖廣、四川軍務,督領各軍討賊,由於熊文燦還是兵部侍郎銜,其本官已經低了盧象升一級。

鄖陽,李自成老營。

“闖王!”宋獻策快步穿過走廊,雖然他的一條腿有些問題,但配上那根鐵頭拐杖,他還是走的飛快,遠遠看過去完全看不出他的腿疾。

“是宋先生呀!”李自成正在與袁宗第、李過等人商量事情,看到宋獻策進門,笑道:“有什麽事情嗎?這麽著急!”

“盧象升在息縣大破張獻忠與曹操,斬獲極多!”宋獻策從懷中取出一份書信遞了過去,他出身低微,成年後便以賣卦為生,四處遊蕩,對各地的風土人情了解頗多,又熟悉江湖道門的內情,投入李自成麾下後便利用這些關係建立了一個頗為高效的情報網。

“哦?”李自成吃了一驚,趕忙接過書信,拆開看了起來,他的幾個部將除了李過都是文盲,隻能等著李自成念信。過了一會兒,李自成抬頭問道:“這麽說來曹操與張獻忠都沒死?”

“嗯!”宋獻策點了點頭:“聽說他們兩人背河列陣,冒死搭建浮橋,渡河逃走了,隻是輜重和大隊多為官軍所獲!”

“球!”袁宗第冷笑了一聲:“官軍的德行咱們還不知道,都是些大吹法螺的。曹操和張獻忠都是精滑的和老鼠一樣,肯定老營和本隊都過了河,留下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杆子和擄來的肉票,反正皇帝老子也分不清!不騙白不騙!”

“袁將軍,這次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宋獻策低聲道:“我從一個官府中的內線說,這次官軍俘獲的財物甚多,還抓了幾十個曹帥的女人,帳篷、鼓樂也得了不少,要不然崇禎也不會升了盧象升的官,他們兩人的損失應該不少呀!”

“背河列陣,能把性命逃出來就不錯了,鼓樂女人算什麽!”袁宗第笑道:“宋先生想的太多了,再打兩次勝仗,攻破兩個州縣,不就什麽都有了!”

“袁將軍,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一直沉默不語的李過突然開口道:“軍無積蓄必亡,曹帥和獻帥過河的應該有一兩萬人馬,若是沒有輜重,隻怕也堅持不了多久的!”

“補之說的不錯!”李自成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宋獻策:“宋先生,你怎麽看?”

宋獻策看了看李過和袁宗第,那張醜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闖王,我以為這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怎麽說?”袁宗第不解的問道:“盧象升接下來肯定要找咱們的麻煩,怎麽是機會?”

宋獻策笑了笑,卻不說話,李自成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補之和漢舉都是自家人,宋先生就直說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