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那中軍大怒,正要喝罵,背後卻傳來盧象升的聲音:“罷了!將本官的印信給他們看看!”

那中軍趕忙稱是,將印信亮了出來。????那些騎兵這才趕忙下馬,為的那人向盧象升磕了個頭:“小人不知是盧大人,還請恕罪!”

“罷了!”盧象升輕騎趕來,目的就是為了將張獻忠與曹操截在淮河北岸消滅,此時遇到在最前麵的脫脫不花騎兵,心中大喜:“你們將軍在哪兒,快帶我去見他!”

“將軍的營地在城西的高地上,大人請隨小人來!”那頭目磕了個頭,起身上來在前麵引路。盧象升在旁邊看的清楚,這二三十騎個個蓬頭辮,身著鐵甲,馬鞍上放著長矛,腰間懸掛著彎刀和弓袋箭囊,一人雙馬,雖然無人命令,但自然而然的就排成了鬆散的兩行縱隊,將官道上的自己保護在當中。他們行走於官道下陡峭不平的坡地卻如履平地。若論騎術經驗,隻怕自己身邊這些精挑細選出來的親兵也及不上。

“這個脫脫不花倒是練得好兵!”盧象升心中暗讚道:“隻是這等良將,以前怎麽都沒有聽說他的名聲呢?”

正思量間,盧象升一行人便到了脫脫不花的營地,早有人在營口迎接。在帳內坐下後,盧象升徑直問道:“脫脫不花將軍,獻賊、曹操可有什麽消息?”

“二賊前天抵達河邊,便開始架橋想要渡河,不過息縣的縣令已經將大部分船隻都收到南岸去了,按照哨探的稟告,二賊的架橋度很慢。末將怕他們走投無路,反咬一口,便在這裏紮營,不斷派出探騎去偵查流賊的動向,一來可以屏護汝陽縣城、二來也比較容易監視二賊的動向!”

“好,好!”盧象升笑道,得知張獻忠和曹操還沒有過淮他十分高興,相比起幾個月前北渡時,他們的行李已經沉重了許多,大量劫掠而來的人口和財物讓他們的行列變得臃腫不堪,因此才不得不修建浮橋渡河。隻要再過兩三天時間,後麵的大隊步軍就能趕到,將這兩股巨寇消滅在淮河北岸。

“快到吃飯的時候了,大人一路上也沒有吃飯吧,便在這裏與末將一起吃吧!”脫脫不花笑道。

“也好!那就叨擾了!”盧象升一路趕來,肚子也很餓了。脫脫不花見對方應允了,趕忙下令部下準備。不一會兒便送上了兩口烤好的羊來。脫脫不花請盧象升上坐,自己親自為眾人切肉。盧象升雖然是進士出身,但卻好習騎射,也知道這脫脫不花應該是個蒙古人,這在明軍中也很常見。他倒也不怪,便與眾人吃肉喝酒,說笑起來。

眾人吃了一會兒,帳外突然有人稟告,說哨探有緊急軍情稟告。脫脫不花看了盧象升一眼,趕忙下令入帳稟告。隻見一名髨披甲胡人進得帳來,向脫脫不花叉手行禮,道:“大人,賊人昨天夜裏已經從河對岸搶了不少船來,正在搭浮橋!”

“什麽?”脫脫不花吃了一驚,他看了看一旁的盧象升,見對方微微點頭,心知是讓自己如平日一般處置的意思。他站起身來,從烤羊的肋部切了幾塊最肥美的,放在盤子裏,又倒了杯酒,遞了過去:“一路上辛苦了,你先吃些東西,再領二十騎去監視賊人的動向,一有動靜立即回稟!”

那胡人唱了個肥喏,伸手接過盤子,他在馬背上折騰了一天,早已餓了,便依照平日裏的習慣在帳篷裏盤腿坐下吃喝了起來。脫脫不花也不以為忤,倒是盧象升的中軍早已懷恨在心,見狀作了起來,上前一腳將那漢子的盤子踢飛,喝道:“兀那賊奴,竟然在大人麵前如此無禮!”

那胡人猝手不及被人踢飛了餐盤,酒水與肉汁灑了滿身,跳將起來,端的是又驚又怒,下意識的便伸手去拔腰間的佩刀。脫脫不花見狀趕忙上前伸手攔住,低聲道:“這裏沒有你的事情了,快出去吧!”

胡人看了脫脫不花一眼,壓下心中的怒氣,欠了欠身子便向帳外退去。那中軍趕忙將其攔住,喝道:“脫脫不花將軍,你這是什麽道理?這廝在督師大人如此無禮,連一點上下尊卑都不懂,難道你就這麽放過他了?”

脫脫不花心知這中軍乃是盧象升身邊的心腹,不敢與其爭執,隻得低聲辯解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末將的帳內人,平日裏飲食用度皆於末將夷平,今日不知督師大人前來,還請見諒!”

“帳內人?這又是什麽?”盧象升在一邊聽了,不由得好奇的問道。脫脫不花趕忙解釋起來,原來這帳內人本是蒙古部落中大貴族身邊的親隨,通常替其捧刀、持鞭等事。劉成征服蒙古各部後便挑選精悍勇武之士,放在身邊加以恩養,衣食用度與之計相仿。平日裏以為宿衛之職,戰場上則衝鋒陷陣,若有官職補缺也從中優先挑選。劉成手下的大將也效仿其做法,各自從軍中挑選精銳放在帳中恩養,方才那個斥候便是脫脫不花的帳內人出身,可身披兩重甲,開二石弓,左右馳射,數十人近不得身,甚得脫脫不花喜愛,加之北地軍縟節,所以方才才做出這等舉動來。

“原來是這麽回事!”盧象升點了點頭,他暗想像這等養士之法自己以前在書中倒也看到過,也難怪劉成能得將士死力,隻是此人這等做派,所謀定然不小,從長久來看也並非朝廷之福。想到這裏,他便提點一下脫脫不花。

“既然將軍開口求情,那本督師也就不深究了!”盧象升微微一笑,不待脫脫不花感謝,便沉聲道:“這樣吧,穿箭遊營之罪就免了,抽六十鞭子吧!”

脫脫不花聽說免了穿箭遊營之罪剛想謝恩,聽到後麵的六十鞭子臉色大變,不過他也知道既然盧象升話出了口,自己再想求情恐怕就難了,隻得躬身感謝。待到那漢子被拖出去行刑,盧象升沉聲道:“脫脫不花將軍,愛惜士卒是好事,可也不能亂了綱紀。若是都像你這樣做,那換了別人來帶這支兵還怎麽帶呢?”

“是,是!”脫脫不花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趕忙跪在謝罪,盧象升還要他出力,笑著將其扶起:“將軍此番立功不小,待到擒拿了張、曹二賊,本官定當上書朝廷,為你請功!”

“多謝大人!”脫脫不花磕了兩個頭,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感激。盧象升看出了脫脫不花的心思,知道自己已經達到了目的,便笑著起身告辭。脫脫不花趕忙將其送出營外,然後便去看那挨打的部屬。那部屬趴在床上,一個同伴正在替他擦洗塗藥,他看到脫脫不花進來,趕忙起身要行禮,脫脫不花趕忙將其按住:“你身上有傷,莫要亂動!”

“我上陣箭矛都不怕,幾十下鞭子而已又算得了什麽!”那胡人說到這裏,臉上露出恨意:“隻是今日被那督師這等羞辱,實在是可恨!”

“罷了,他是明國大官規矩多,你下次小心些便是了!”

“他又沒有穿著官袍,我如何知道他是督師?明國大官又如何?濟農大人也是明國高官,若是他今日在這裏,定然不會打我的!”

聽到部下這麽說,脫脫不花不禁啞口無言,正如那帳內人所說的,劉成在北地軍中時深沉有大度,自奉簡樸,輕財重士,待下寬厚,不以往事罪人,關其大略,不究其小過。若是劉成在今日盧象升的位置,即便有人有失禮之處,隻要是無心之過,他多半是一笑而過,至多象征性的罰其飲酒三杯、跳一場舞之類的事情便是了。草原各部以遊牧為生,其人多質樸不文之輩,不識縟節,若是以漢地的法度約束,多半是不歡而散,正是因為劉成能夠適應蒙古各部的環境,他才能在擊敗林丹汗之後,迅得蒙古各部之心,驅使其東征西討。

“將軍!”那漢子低聲道:“什麽時候我們能回草原上呀,要不回徐大人那兒也好,他是濟農大人的義兄,絕不會這般苛待我們的!”

“再忍忍吧!”脫脫不花歎了口氣:“等平定了流寇,我們就回徐大人那兒!”

張獻忠與曹操在高地上並肩而立,在他們的腳下,一座浮橋已經完成了大部分。他的兩個義子的冒險得到了回報,當他們殺進拂曉的寨子時,絕大部分明軍還躺在床上,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六百多名官軍一哄而散,將百餘條船隻和兩百餘名船工都留給了兄弟倆。當兩人率領著船隊回到對岸時,已經是中午時分,得知這一消息的張獻忠又是高興又是得意,他捋著之極略帶黃色的胡子對曹操誇耀道:“看到沒有,曹帥,俺這兩個養子比親兒子還要得呢!”

兩人都是積年老寇,得到了建造浮橋所必須的船隻後,就以盡可能快的度工作起來,他們將手中的精銳掌握在自己手中,以保護正在建設的浮橋,雜牌軍和老弱放在外圍,最內層的是老營,絕大部分搶來的財物都在這裏。不過出現頻率不斷提高的官軍斥候也在提醒他們,盧象升已經距離他們不遠了。

對於這一點,曹操要更加樂觀一些,以過往的經驗看,其實官軍的將領們並不是太急於將流賊逼入絕境的養寇自重的道理誰都知道。大明的武將們早就知道了朝廷的刻薄,且不說兔子急了都會咬人,要是把流賊都滅了,豈不是又要回到缺糧缺餉,兵部一個小吏就能掌握自己生死的日子了?

而張獻忠就沒有這麽樂觀了,以他看來盧象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至少半年內還是能驅使的動手下這幫丘八大爺的,最要緊的是自己眼下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過危險,要是在淮北損失太多,到了李自成那邊隻怕就沒有猴子牽了,寄人籬下的日子可不好過呀。

“老張,要不你先回去歇息會,看這樣子,晚上就應該差不多了!”曹操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浮橋,回頭對張獻忠笑道:“咱們兩個輪流盯著,有一個人在這裏就好了!”

“曹帥,還是你去休息吧!我總是放心不下,就是回去也沒法休息,還不如在這裏盯著!”

“既然這麽說,那我就先回去了,吃了晚飯後回來替你!”曹操樂嗬嗬的向張獻忠拱了拱手,向高地下走去,自從起事以來,他就沒有虧待過自己,醇酒婦人一日都不曾少,無論是精神還是**都消磨了不少,已經不像當初那麽熬得住苦了。

“曹帥請便!”張獻忠向曹操拱了拱手,待其離開後他也下了高地,向浮橋那邊走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總是覺得心神不定,便打算去那邊看看,無論做點什麽都好。

曹操剛下了高地,便聽到浮橋那邊叫喊起來,他不知生了什麽,趕忙向河邊跑去,剛跑了幾步便不禁呆住了,隻見上遊河麵上濃煙滾滾,十餘條大小船隻正沿著河水而下,最前麵的幾條船隻上已經是衝天大火,相距浮橋已經不過半裏而已,而後麵煙柱衝天,顯然還有更多火船駛來。浮橋與岸上的農民軍將士頓足大呼,附近的將領登高遠望,一時間卻也無計可施。原來昨天盧象升得知流賊已經修建浮橋後,便向幕僚們詢問對策,一名幕僚獻計說:“流賊甚多,而官軍大軍未至,若是急功隻怕損傷太多。不如立刻在上有扣拿官私船隻,多載木柴油脂,讓其順流而下,近浮橋時縱火燒船,讓其順流而下,自然能將浮橋燒盡,待到大軍趕到,便可將流賊一鼓而滅!”盧象升大喜,便令眾將去河邊拘扣船隻,依計行事,不過幾個時辰便有了百餘條,皆裝滿柴薪,讓其順流而下燒橋。(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