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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我麾下將士多半是蒙古人,他們喜涼而不喜熱。其次這裏既然下雪,草原的雪自然更大,為了讓牲畜能夠刨開雪層吃草,左翼各部必然往南邊雪層較薄的牧場遷徙,這樣我軍就可以少走不少路;其三、我軍秣兵曆馬這麽久,無論是左翼還是女真人肯定有所提防,他們看到下雪了,必然以為我軍不過是佯動,我軍乘其不備,必獲大勝。第四、下雪之後,遷徙不易,我軍卻是騎隊,而左翼卻帶著牲畜老弱,相較起來,他們更難避開我軍的追擊!由此看來,若是下雪倒是對我軍更為有利些!”

呂伯奇點了點頭道:“劉將軍精通兵法,本官是不及的。隻是這世間事總有個萬一的,出塞遠征本就是極其凶險的,您這還是冒雪出塞,更是添了幾分,可否先等等,選擇一個更好的時機?”

劉成見呂伯奇言辭懇切,頷下胡須微微顫抖,以他的觀人之術,能夠看出對自己的關心之情不是偽裝出來的,心中也微微感動。雖說兩人初識的時候有不少支吾,自己對其也沒少用各種權謀手段,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幾年來如果沒有對方與自己配合遮掩,以明末的政治生態,自己區區一介武將想在在西北赤手空拳打下這一片天地是不可能的。想到這裏,劉成決定把自己遠征的計劃向呂伯奇透露一點,也讓他寬寬心。於是劉成拍了拍呂伯奇的胳膊,笑道:“呂公,你也不用太擔心了,這次東征我雖然不敢說必勝,但全師而退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哦?為何這麽說?”

“塞外土地平曠,利於驍騎而短於步卒,今年來我從漠北、漠西購置了大批馬匹、駱駝,都飼養在河套地區。此番東征,騎兵一人至少有兩馬,步卒亦有一馬拖運輜重甲仗,駝隊可供八十日之糧秣,加上士卒自己和從馬攜帶的口糧,一共可有一百二十日,去四十日,戰四十日,回四十日,必要時還可以殺駝馬為食,縱然不勝,亦不用擔心敗了!”

“居然有這麽多馬匹駱駝?”呂伯奇聽到這裏,不由得大吃了一驚,中原王朝自唐後,由於人口日漸密集,馬政衰敗,再也沒有本錢玩騎馬步兵加一人多馬這麽奢侈的高級戰術了。呂伯奇雖然對兵事不算了解,但好歹也是親自上過陣的,很清楚劉成大軍最大的優勢就是火器,隻要是兩邊擺開陣勢對攻,十有八九是劉成贏。可無論是左翼蒙古還是後金都不是傻子,他們要麽親眼見識過,要麽耳聞過劉成所部的火器的威力,隻要他們的將軍不是傻子,就不會與劉成堂堂正正的交鋒,而會選擇遊牧民族對農耕民族屢試不爽的戰術——將輜重和牲畜向後方撤退,派出騎兵攻擊敵軍脆弱的輜重部隊,等到敵人抵擋補給的極限,然後再進攻。但劉成既然有這麽多馬匹和駝隊情況就不一樣了——馬匹和駱駝不但能提高軍隊的機動性,還能提供一部分食物(奶和肉),再說追不上敵人的騎兵難道還追不上牲口和老弱?

“嗯,去年拿下和林格爾城,活捉嶽托之後我就寫信給固始汗、巴圖爾汗以及西北與我們有貿易往外的各部酋長了,願意以高價購買馬匹和駱駝!”劉成笑道,不過他還有一種底牌沒有暴露,那就是除了馬匹外,他還向盟友們索要援兵、同時在各商站招募雇傭兵,為了避免暴露出來,這些軍隊都是在大青山以南、黃河以北的河套地區匯集,待到要出征時才到歸化城匯合編組。

“既然你已經準備的這麽充分我也就不多說了!”呂伯奇也被劉成的信心所感染,臉上露出了笑容:“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出發呢?”

“兩天!”劉成伸出兩根手指:“兩天後我就在校場點兵,然後出塞東征!”

兩天後。

黑壓壓的士兵站滿了北門外的空地,旁邊是一片掉光了葉子的白楊林,稀疏的樹杈遮擋不住灰暗的天空,雖然雪早就停了,但天氣卻越發寒冷。地麵被凍得硬邦邦的。太陽被遮擋在雲層後麵,隻能發出微弱的光,呼呼的北風吹的士兵們個個臉上發青,但這些都是老兵,許多人在寧夏時便跟隨劉成了。沒有千總把總的命令,每個人都在寒風中紋絲不動。

劉成戴著貂皮風帽,在護衛的簇擁下來到行列的前麵。他在一身鐵甲外套了一件厚重的羊皮披風。當他看見寒風中站的一動不動的士卒,身披鐵甲,或手持十二尺長矛,或手扶鋼刀,或背著火繩槍,宛如一群即將捕食的猛獸,他忍不住對一旁的呂伯奇笑道:“呂大人,健兒目光中亦似有鐵呀,望之使人膽寒呀!”

呂伯奇笑道:“將軍練的好兵,此去定能掃平東虜,立下封侯之功!”

“那就借呂大人吉言了!”劉成笑道,隨即他沉聲喝道:“開始點兵!”

劉成身旁有數百親衛部曲,其中有漢人、亦有不少是蒙古人,不少人早在延綏鎮時便跟隨他了。他們皆身著鐵甲,除坐騎外還有兩匹從馬,戰馬上也蒙有可以抵擋箭矢的馬衣,頭部和軀\\體還有皮製的馬甲,看上去宛如一頭頭怪獸。由於楊嗣昌加稅的奏議被阻撓的緣故,劉成編練新軍的計劃也停滯了下來,眼下他手中的步隊除了原有的四個營之外,隻從宣大原有的鎮兵中編練了三個營,不過他並不打算將這些新軍投入東征,而是讓其擔任留守,這樣劉成就可以將三個營帶走——除去一個留守朝邑根本之地的。這三個營中,有一個在歸化城,剩餘兩個便在校場之中。

當點兵完畢,已經是午時了,士兵們排成縱隊,開始向北出發,每個營的後麵是馬車與駱駝,裏麵是各隊的輜重糧秣,還有征發的民夫和罪犯,作為軍中的雜役。為了標記身份,他們的都用黑布裹頭,劉成與呂伯奇從城樓上遠遠看過去就好像一群螞蟻。

“大人!”郝搖旗將劉成的那匹青鬃馬牽了過來。劉成點了點頭,轉身對呂伯奇道:“呂公,就此別過了!”

呂伯奇見劉成皮膚黝黑,宛如镔鐵,眼角與額頭多了許多皺紋,顯然這些年他東征西討,也吃了許多辛勞,心中不由得一暖:“劉將軍,此番出塞也不知道何時還能再見,且讓我再送你一程!”

劉成聞言一愣,他沒有想到呂伯奇突然冒出這一句來,旋即笑道:“好,好,那就勞煩呂公了!”

兩人上了馬,並轡往北而行,巍峨的山脈向東西兩邊延伸,看不到盡頭,天空中沒有太陽,四周灰蒙蒙的沒有顏色。山口處,一座石頭佛塔矗立在荊棘之中,當地人一般送到此處,便告分別,故而又稱傷心塔,又稱兩別塔。劉成勒住韁繩,對一旁的呂伯奇道:“便送到這裏吧!”

“將軍善自珍重!”呂伯奇伸手握住劉成的手臂,沉聲道:“若是形勢不利,退兵便是,千萬莫要勉強!”

劉成對呂伯奇的關心也有些感動,他強笑道:“呂公何須如此,倒好似我此去兵敗的樣子。格根,來吹一首曲子!為我等壯行!”

一名親衛應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隻胡笳來,嗚嗚的吹了起來,呂伯奇細聽這曲調,除去塞外之音外,還頗有西北之韻,那聲音渾厚質樸,清遠蒼涼,初聽讓人略有感傷,但細聽卻能聽到鋼鐵金石之聲,似有鐵騎踏地,箭矢橫飛,白刃相交,令人熱血橫流,有奮起之意。

曲音終了,一陣陣北風從山口外吹來,眾人皆裹緊衣帽。劉成見呂伯奇沒有說話,便手握住對方的手掌,以示離別之意。呂伯奇感覺到劉成的手掌堅硬而又有力,虎口手指上長滿了老繭,這是長期射箭揮刀留下的痕跡。

“呂公,我此番出塞,宣大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說到這裏,劉成突然壓低聲音:“當今天下紛紛,即便我此番討平了東虜,大明的事情也未必能夠好轉。天子雖一心求治,但卻不得其法。朝堂上的事情,千萬莫要摻和,自保為上!”

呂伯奇吃了一驚,他與劉成雖然認識很長時間了,但像這麽直白的話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想了想低聲道:“多謝,我明白!”

“就這樣吧!”劉成大聲笑道:“呂公,我不通文墨,聽說儒士離別之時都會做詩相贈,你也做一首吧!”

呂伯奇本來詩才就一般,加之現在心緒紊亂,哪裏還能做詩,隻得隨口詠了一首李白的《塞下曲》:“五月天山雪,無花隻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聽罷了詩,劉成便與呂伯奇握手告別。他撥轉馬頭,打馬而去。呂伯奇眼看著一行人馬向山口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線盡頭,心中頓時覺得少了什麽東西,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盈眶而出。第二卷終

卷尾語:到這裏,本書的第二卷便結束了。劉成此番東征是否成功?崇禎、楊嗣昌是否能中興大明?皇太極、李自成的下場如何?鄭芝龍是否能搭上江南複社的關係,為自己的兒子鄭大木找個好老師?唐王是否像曆史上那樣被打入鳳陽淪為囚徒?西班牙人與荷蘭東印度公司誰能贏得東南亞的海上霸權?巴圖爾汗、固始汗與四世班\\禪、五世****的格魯派聯盟是否能戰勝”四惡汗”?俄羅斯人是否能繼續東進,將自己的國土拓展到太平洋岸邊?葉爾羌汗國的黑山白山之爭結果如何?欲知結果,請看下一卷《你方唱罷我登場》!(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